第13章 晋江独家
《论魇》跟那本名为《纳祭契》的书一样，封面古旧斑驳，一看就透着岁月的气息。
李心沉之前看过云浮陆的基础功法，基础功法中提到吸收灵力修行。云浮陆修者的经脉与九州灵界的修者基本相同，云浮陆修者灵骨天生，而九州灵界的修者并无依凭，自结金丹。
但这本《论魇》，开篇提到的却是来处。元气析出清气上升成为灵气，析出浊气下沉即为魇气。灵修为仙，魇聚为祸。
魇气浮游时并不会为害，但心志不坚者会被魇气侵蚀，一旦魇气找到宿主，会无限放大心中的念。有人贪食，魇气附体后，吃到停不下来，撑死。有人贪欲，魇气附体后，精元耗尽而亡。而有恶念者，杀人、纵火，各种人祸层出不穷。
云浮陆为免魇气为祸，将九州浮陆而起，是称云浮。
魇能附着在还没完全咽气的尸体上，成魇尸，会保留死者生前的部分记忆，且能使用死者所修行的功法。是以，云浮陆有火化尸体的习俗。
魇能侵蚀灵魂，以念为根基，成为魇鬼。
普通人死亡后，灵魂会直接逸散。而一旦有因执念而成灵的魂体，会由当地门派负责清理。是以，云浮陆的各大小宗门受凡人供奉，都有自己的管辖地，负责守护当地凡人的安全。
修行中人如果死亡，则有引魂使前来渡魂，送往轮回池。
而如卓衔灵这种罪大恶极之人，会在设有净魂阵法的地方行刑，强行打散魂体，以免聚魇为祸。
“报备官府，将卓衔灵带往设有净魂阵法的刑场，然后处决？”李心沉原本准备诱杀卓衔灵，现在看来，幸好赤霄卫来得及时。
杀人他在行，但魇这个东西，以前没有接触过，超出了范围。也许是他不擅长处理的存在。
“其实……”孟惜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略微凑近李心沉，小声道：“如果赤霄卫愿意出手，也不用送往官府。赤霄卫的功法有业火之效，等同净魂阵法。”
赤霄卫是大勍皇帝的私卫，李心沉可不认为能指挥得动。
“报备官府吧。”李心沉道。
“刚才师父已经动身前往官府报备。”孟惜花道。
以往的李心辰并不插手刑堂的事情，但这次的事查出来，牵连了七条人命，余断水身为刑堂长老，居然毫不知情，也算渎职。这些常务，余断水可不敢再马虎，已经上赶着在办了。
事情既然有既定的流程，李心沉也不想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卓衔灵这个人身上：“那就看好卓衔灵。”
“是！”孟惜花应下，告退。
陈孤诣过来时，孟惜花刚走。陈孤诣本来以为，卓衔灵和傅芦等人的下狱，玄灵宗内的管理会乱上一阵。
然而不仅没乱，李心沉这几日，甚至还从弟子中，挑了不少人出来协助理事，愣是守着刑堂动静的同时，把玄灵宗管了个井井有条。
等陈孤诣坐下，李心沉直接道：“等此间事了，你和余师兄就闭关好了。”
陈孤诣很委屈：“李师叔你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知道为什么卓衔灵敢这么在你们脸上舞吗？”李心沉问。
陈孤诣心道，还不是你宠得。以往这话他可能就直接说了，但现在他不敢，只敢小声嘀咕：“什么叫往我们脸上舞，还不是有你一份儿。”
李心沉挑眉。
陈孤诣现在看到李心沉挑眉，心就慌。他以往自认为是个聪明人，但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轻轻松松就把玄灵宗理得顺顺当当。
现在面对这位小师叔，陈孤诣只想说，你师叔终归是你师叔。
但他也不至于那么笨，联系上下文，能猜到李心沉要说什么，应道：“因为，我们修为太低。”
李之煦在玄灵宗时，卓衔灵为什么不敢动？因为李之煦一怒，随手就能碾死卓衔灵。李之煦在时，卓衔灵没有小动作吗？有，但是那时候他埋几根钉子也是小心翼翼。
李心辰做代宗主那时候呢，卓衔灵都不稀罕做手脚了。明白到一翻名册就能查出郭余弦的来处。
“这次赤霄卫能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李心沉自己可不会厚着脸皮给泽元帝写信，李心辰能絮絮叨叨，好歹那是人家亲外公。
“所以，这次，我得负责说服余师叔？”陈孤诣脸又苦瓜了。
他宁愿去忽悠卓衔灵，也不想对上余断水。
“也不一定需要说服。”就这几日接触下来，李心沉觉得余断水也是有优点的，只要你说这事是为了宗门大计，可能用不着你去说服他，他自己就能说服他自己了：“我只是先和你通个气，到时候，别跟着余师兄起哄便是。”
有了李心沉这句话，陈孤诣就觉得这事情不算难办了，闷声这种事，他熟。
陈孤诣也退下，李心沉又处理了几位弟子来报的事情之后，将视线再次转到《论魇》这本书上。
那些关于魇尸的描述，他看着，总觉得似曾相识。
修者的身体经过灵气的淬炼，是与凡人的尸体完全不同的存在，成为魇尸之后，会像吸收灵气一样吸收魇气，灵骨也会转变为魇骨，但失去了活性的尸体，不能继续变得强韧，魇尸会以变大来作为修为的象征。同时，吸收能承载浊气的土，来完成这一变化。
巨大，土属，没有意识，只保留本能。
他跟随师父进入无垠界后，杀了太多陶泥人俑般的怪物。最开始，他们以杀人的方式杀他们，斩首，刺透胸腔，都没有用。
直到他们误打误撞，刺破了这些怪物腹部的一块骨头。怪物“死”了。
长剑破骨的那种嘎吱声，和刺进那些怪物体内时，仿佛刺入血肉的触感，李心沉还记忆犹新。
无垠界的天很低，他杀死的最后一只陶泥人俑般的怪物，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无垠界时，上撑黄天下踩厚土，巨大，俊美如神祇。
无垠界中无日月，他与那只怪物战斗了不知道多久。
最后，他炼金丹化灵，将全身的灵气催化为剑气，在经脉寸断灵力枯竭之时，终于听到对方腹部传出骨头碎裂声。
人俑的俊美轮廓，也在这一声之后，破碎，倾塌，化作灰飞，缓缓在无垠界中散开，凐灭。
然后他死了。
横贯腹部的伤口没了灵力的护持，失血过多而亡。
再睁眼，他成了李心辰。
也许，他成为李心辰，与魇有关。
但，以云浮陆如今对魇严防死守的程度，他短时间内，大概没有一探究竟的机会。
——
三天后，玄灵宗收到官府通知，押送卓衔灵前往稷州刑场。
被关押数日之久的卓衔灵，从玄灵宗的私牢中提出，伤口溃烂，整个人散发着腐臭味，手脚上扣着锁链，被扔到囚笼中，运往稷州刑场。
李心辰天生沙骨，书读的不少，却极少出门。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孟惜花大约觉得李心沉必不可少，早早准备了李心沉的坐骑。
余断水看到李心沉时，还诧异了一下：“你要出门？”
“嗯。”李心沉不准备解释。
余断水竟也不问了，只从袖里乾坤摸出一包灵石：“拿着。”
隔着乾坤袋，李心沉都能感受到这包灵石的灵气之浓郁。
“啧…”孟惜花在旁边啧了一声：“这天品灵石，我找师父讨要好多次，半颗都没舍得给我。”
李心沉摸出一颗，递给孟惜花：“送你一颗。”
孟惜花还没伸手，余断水就：“咳！！”
孟惜花在袖子里把手揣好：“看吧。”
不得不说，余断水再怎么脾气不好，对李心辰其实没得说。可惜那时候的李心辰被卓衔灵蛊惑太深，对这位余师兄实在不喜。
如今没了卓衔灵，堪称兄友弟恭。
就是不知道，等他劝余断水闭关时，师兄弟关系会不会再次陷入冰点。
说话间，队伍已修整好，李心沉驭使风兽走到队伍最前方：“出发。”
从始至终，卓衔灵那恨意有如实质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李心沉。
李心沉对卓衔灵根本无感，恨也好怨也罢，在九州灵界，这种感情他接触得可太多了。要是这些情绪有用，他李心沉就不会活到打穿无垠界。
将灵石拽在掌中，李心沉运转心法将灵气吸入体内，维持住这具身体对灵气的消耗时顺便企图将灵气往下丹田聚集，想试试能不能重新凝聚一颗金丹。
大概是天品灵石确实足够给力，在李心沉迎着孟惜花目瞪口呆的目光，吸空了第五颗天品灵石之后，李心沉的下丹田内，聚集起一个灵气的小漩涡，成功挽留了灵气沿着灵骨唰唰往外飞奔的脚步。
一时间，李心沉仿佛回到了筑基后期，准备结丹那段时间。
关于筑基后期那些时候的记忆，忽然从记忆里翻涌出来，李心沉还来不及感慨，一道让他曾经无比熟悉也无比厌恶的气息，从他的感知中一闪而过。
是当初侵入九州灵界的异界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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