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临近黄昏时，浮云城下了一场雷暴雨，闷热的空气总算是得到了释放。春知园内更是凉爽怡人，阳台上的花瓣上洒着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雨露。
晚饭时间，一些老人看雨停了，便端了几张椅子坐到树下乘凉聊天，温馨惬意的生活气息在园内蔓延开来。
三锦春301客厅内，身穿浅粉色蕾丝长裙的蒋微言时不时地看向墙上的时钟，催促着穿衣镜前换装的人。
“——姑奶奶，我们真的快迟到了，我还特意提前赶回来督促你，就怕你拖拉……”
“好了，马上好了，你看这套可以吗？”路晓彩紧张地拉扯着一件紧裹在身上的蝴蝶结系带连衣裙，“天呐，我最近胖了吗？”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材，顶着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瓜子脸，杏眼瞪得浑圆。
蒋微言绕着她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真的没胖，这套很可以，优雅又性感。”
“好吧，那就这样！我们快走吧，真的要迟到了——”路晓彩随手拿起小包，拉着蒋微言直奔楼下。
小区门口，地上仍有一摊摊积水，两人站在一块干燥的地上，对着行驶而过的出租车招手。
这个时间点刚好是打车高峰期，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却没有一辆车愿意为她们停下。
等了十分钟，好久没有打到车，蒋微言不禁懊悔起来，程海川原本说送她们过去，被她推辞了。现在再通知他来，也肯定来不及了。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准备去乘地铁之际，一辆蓝色的宾利如天神降临，“唰”地一下停在她们面前，特有的竖条格栅夹在四个闪亮的车大灯中间，熠熠生辉。
透明的玻璃窗缓缓下降，一张英俊的笑脸露了出来。
“——两位美女，要打车吗？”
穿着长裙的“美女”盯着车内的人，愣在原地好几秒，还是路晓彩先反应过来，欣喜地喊道：“要要要！你来得太及时啦！”
不等蒋微言有所反应，路晓彩便打开后车门，拉着她上了车。
一上车，路晓彩先打量了一番豪华的车内装饰，宾利见过，没坐过。她兴奋地趴到前排座椅上，问候道：“池师兄，你怎么这么凑巧过来啦，来找我们玩吗？”
池亦扬侧了侧头，瞥了眼后视镜，将车子缓缓汇入车流，答道：“好久没来，过来看看。”
“哦，上次你妈——”
蒋微言将路晓彩拉回位置上，轻声打断她：“晓彩，你快跟罗子逸发个短信，说堵车，可能会迟到一点。”
“对哦，差点忘了！”路晓彩慌忙从包里拿出手机，一心低下头“汇报”去了。
池亦扬知道路晓彩想问什么，也知道蒋微言为什么阻止她，他修长的手覆在白色真皮包裹的方向盘上，一个字也不多说。
沉默了一会，蒋微言开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就是想着过来找你……们一起吃饭。”池亦扬紧靠在座椅上，脸微微侧向右方。
“好啊好啊！”路晓彩一只耳朵听到他们的对话，连忙抬起头，热情地邀请道：“正好今天我生日，一起一起，人多热闹，哈哈。”
蒋微言：“……”
池亦扬目视着车前方，点了点头：“好。”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猴子捞月”火锅店。池亦扬停好了车，跟着她们走进了火锅店。
罗子逸早已提前订好了位置，一下班便冲了过来，此时他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位，焦急地盯着大门口。一看见她们走进来后，便伸长手挥了挥。
路晓彩热情地为罗子逸介绍了池亦扬，身份当然是蒋微言的师兄。
池亦扬和罗子逸握手后，坐在他的身边，两女孩坐在他们的对面。
罗子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路晓彩，对方正在用茶水烫着杯子和碗，他紧绷的嘴唇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蒋微言手里拿着菜单翻阅着，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强烈视线，她抬起头问道：“火锅有点辣，你能吃吗？”
池亦扬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笑了笑：“可以。”
这家火锅店以服务优质而闻名，桌前一个清秀甜美的女服务生听到对话，便开口介绍起来：“这位小姐姐，如果你有朋友不能吃辣，建议点个鸳鸯锅，我们清汤也是很美味的。”
蒋微言接受了女服务生的推荐，点了鸳鸯锅底和一些店内的特色菜，随后把菜单递给路晓彩，她起身拿起两个杯子走到自助饮料区。
池亦扬也拿了一个空杯，跟在她身后。
饮料自助区，池亦扬低着头，蒋微言白皙的侧脸在橘黄的灯光下隐隐发亮，他喉间一紧：“微言……”
蒋微言还不太习惯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眼睛始终盯着手中正在缓缓注满果汁的杯子：“嗯？”
“你最近好吗？”
“我挺好的”，蒋微言正犹豫是不是应该问声“你呢”，就听到池亦扬自顾自地说道：“我不太好。”
蒋微言松开果汁机按钮，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池亦扬，他乌黑的眼珠像是黑夜里的光，正在闪闪发亮，但当中夹杂着一抹清晰可见的痛苦。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他找时间一起吃饭。
“我准备出差了，也许很久不能来看你了。”
蒋微言眨了眨眼，思维猛地跳跃到另一件事上：“出差？你……是做什么的？”
池亦扬伸手把杯子放在咖啡机下，手指顿了顿，按下了热咖啡键，轻声答了四个字：“军用电子。”
看到眼前的人脸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他轻笑了一声：“你懂吗？”
“不懂。”蒋微言诚实地摇了摇头，却把这四个字记在了心里。她将路晓彩的杯子放在果汁机下，按下“芒果汁”，看见池亦扬直接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疑惑道：“这个点喝咖啡？”
“习惯了。”池亦扬皱了皱眉，他习惯的是这个点喝咖啡，却不习惯这种冲泡咖啡的味道。他端着杯子，对着餐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们……”
蒋微言朝那边望去，路晓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正逗着罗子逸的冰山脸红得一塌糊涂，连蒋微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情投意合。”
池亦扬被这句脱口而出“情投意合”震动了，他刚想说什么，对方便将背影留给了自己。他低头苦笑：“根本不给机会。”
他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回到餐桌附近，蒋微言听到罗子逸爽朗地“哈哈”了几声，不禁朝他看了过去。
罗子逸感觉到斜对面的异动，一秒便恢复了正常脸，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你们怎么这么久？”
池亦扬伸腿坐了下来，微笑道：“说点事情。”
路晓彩马上对罗子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多嘴。罗子逸接收到信息，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从始至终，这张桌台上就透露着一股难言的诡异气氛，四个人尝试着舒舒服服地去聊天，却始终无法和谐地终结一个话题，时常聊到一半就莫名地停了下来。最大的原因是两位男士，各怀心事。
或许在场的四个人里，只有路晓彩一个人是真正地开心，真正的生日快乐。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的尾声，罗子逸请服务生从冰箱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心形巧克力蛋糕，并亲手点上两只“18”的数字蜡烛，这个哄女孩的小技巧，还是蛋糕店的老板娘教他的。
他看向对面的女孩，难得神情温柔地说道：“来，许个愿吧。”
路晓彩的脸在烛光中变得柔和安静，与平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她大相径庭，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前。
小小的火焰跳动着，罗子逸的心变得柔软而酥麻，他猜想着对面的女孩在许着什么愿，是否会有自己的参与，如果有，那自己在她的愿望里，会是什么样子的。
很快，路晓彩睁开双眼，吹灭了蜡烛。她抬起双眸，看向了罗子逸，微波闪动，像是回应他内心的期许。
两人相视一笑。
“——喔！寿星切蛋糕咯！”蒋微言将蛋糕刀递给了路晓彩，协助她将蛋糕分成了四块。蛋糕不大，四个人吃刚刚好。
吃完蛋糕后，罗子逸见差不多该散场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拿出银行卡，叫住了经过身边的服务生：“你好，麻烦买单。”
谁知道，女服务生上前一步，将一支插着一朵玫瑰花的小花瓶放在桌上，笑道：“今天您是我们的幸运顾客，我们老板给您免单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路晓彩咧着嘴，惊讶道。
“是的，你们是我们店的第9999桌顾客，我们店里还有礼品要赠送给你们哦。”话音刚落，从她身后走上来一个高个子服务生，手里端着一个精美的水果盘，最显眼的是盘中央，由半个西瓜雕刻成的“love”字样。
路晓彩发出了一声惊叹：“好厉害的样子！谢谢你们！”
“不客气，请慢用。”
路晓彩沉浸在给水果盘拍照的时候，蒋微言将视线移向了对面，池亦扬很快便感应到她的注视，但他只是露着一双含笑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四个人又在火锅店坐了半个小时，撑着饱饱的肚子把水果吃完了。饭局结束后，路晓彩和罗子逸决定去散步消食，池亦扬负责送蒋微言回家。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车内陷入了无声的静谧，池亦扬很享受这种短暂的相处时光，不舍得开口打破这种奢求的宁静。
除了他接到的一个电话，但也没聊几句，他嗯嗯了几声，便挂断了。
到了三锦春的楼底，蒋微言仰头说道：“今天谢谢你，我先上去了。”
犹如校友会那个晚上，池亦扬心神一动，忽然往她的身体靠近了一步，颤声问道：“微言，可不可以——”
蒋微言慌忙退后了一步，快速说道：“池亦扬，我有男朋友了！”
池亦扬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黑色瞳孔猝然放大，嘴唇颤抖起来。
空气中流动的窒息感，让蒋微言想要逃离，她的耳朵听到来自池亦扬裹挟着寒气，冰冷的质疑：“是程海川？”
“——没错，是我！”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蒋微言慌张地回过头，楼道里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是程海川。
“——海川！”蒋微言紧张地喊出了声。
程海川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微言，你先上楼好吗？”
“你们……”蒋微言担忧地看着他们。
“没事，我就跟他说几句话，去吧”，程海川轻轻推了一把蒋微言的肩膀，催促她转身向楼上走去。
直到听到楼上传来轻轻的关门声，程海川才回过身，用阴鸷的眼神盯着对面纹丝不动，立在原地的男人。
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清冷俊秀，像是两个同台竞争，却平分秋色的男模。
池亦扬的脸，在屋檐的阴影下显得阴晴不定：“你们在一起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程海川怒目圆睁，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池亦扬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身体动了动，转身往座驾走去，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话：
“——你配不上她。”
程海川脑子一炸，大步跟了上去，刚想质问，对方又飘来一句：“你做的事情，她迟早会知道的……”
这句话仿佛化身成为两根钉子，将程海川钉在了原地，只能任凭池亦扬发动汽车，绝尘离去。
路灯下的程海川，许久未动半分，内心的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不是经营旅行社的吗？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蒋微言听到了几声沉重的敲门声，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门，却瞬间被对方大力抱住了：“微言，你答应我，不要跟他有来往好吗？”
“今天是碰巧……”
“不要！不要碰巧好不好？以后不要见他！”程海川激动不已。
“海川，对不起。”蒋微言的语气带着一丝内疚，她没想到程海川会这么在意自己和池亦扬来往。
“我只是、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话音刚落，程海川关上门，抱着她耳鬓厮磨起来，他太需要那种拥她入怀的真实感了。
晚上十点，路晓彩一到家，就冲到蒋微言的房间，激动地喊道：
“——微言，他跟我表白了，我真的好开心呀！”
“天呐！好难想象他表白的样子，快说说！”蒋微言从床上跳了起来，打着赤脚踩在地上。
“他就这样……”路晓彩板着脸，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路晓彩，我不太会说话，但我想告诉你，我画的画全是你，我做的梦也全是你……”
说到这里，路晓彩突然绷不住，自己先乐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路晓彩学得有模有样，蒋微言也笑得前仰后翻：“晓彩，没想到他也能这么浪漫，但这是我听到最好听的告白了。”
“是吗，嘿嘿，比得上程海川哦？”路晓彩坏笑着，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微言，今天池亦扬怎么怪怪的，老是那样看着你？”
“是吗？”提到池亦扬，蒋微言收起了笑容，返过身去假装收拾桌子。
“那眼神，都快把人融化了，太……深情了！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路晓彩走到蒋微言的对面，盯着她通红的侧脸。
“晓彩，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海川不喜欢我跟他联系和见面。”
“哎哟！你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啊？他不喜欢，你就不交朋友了啊？”
“那倒也不是，程海川就是不喜欢我和池亦扬来往，我都怀疑他们生意上有过节了”，蒋微言迟疑了一会，坐在床边继续说道：“一个做半导体的，一个做军用电子的，会有什么冲突吗？”
路晓彩挠了挠头，走到蒋微言身边坐了下来，若有所思：“我也不懂，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
“问谁啊，问新欢啊？”蒋微言趴在她的肩上，忍不住调侃她。
“对啊对啊，我的新欢！哈哈哈哈哈哈！”路晓彩转身抱住了蒋微言，在她身上挠着痒痒。
两人在房间里嬉闹着，庆幸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对方的陪伴和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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