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在机场一折腾,程海川回到酒店安顿下来,已经上午十点了。他放下行李,顾不上休息,直奔酒店一楼,找了个中文向导,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开车去巴黎的知名景点碰运气。
但巴黎游客那么多,来自全球各个国家,到底能不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遇到蒋薇言,程海川完全没底。
傍晚,程海川站在高高耸立的三百米高的埃菲尔铁塔下,整个人疲惫不堪、头晕目眩,他几乎48个小时没好好休息了。他给向导结算完,让他先回了,自己在塔下转圈。
游客的欢笑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听到几句熟悉的中文时,他望了过去。
一对情侣拿着自拍杆,蹲在地上。
“这个角度不错。”女孩说。
“茄子!再来一张……”
程海川眼眶泛酸,原本他和蒋薇言也可以经历这样的甜蜜。他不忍再看,转身在售票处买了一张直通塔顶的观光票。
铁塔东西各有两部观光电梯,程海川坐上了东面观光电梯,上升到一百米时,他想起某本书里提到过,一百年多前,作家莫泊桑经常在这里的餐厅用餐。
听着电梯齿轮与铁塔钢架碰撞的声音,程海川心里升起了一丝恐惧,他并不是恐高,而是这座庞然大物有这么多部观光梯,会不会蒋薇言就在另外一部。如果是这样,他们相隔再近,也无法相遇。
电梯升到顶端时,他走出了电梯。
同时,西面观光梯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粉色毛线帽、黑色口罩的身影,随着拥挤的人群走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垂直下行。
站在塔顶的瞭望台,程海川的眼睛被寒风吹得生疼,但巴黎的夜景确实很美,璀璨的夜灯下,塞纳河的风景一览无余,河两岸像是一块巨大的金黄色披萨,被河流、公路切割成不同形状。
他仿佛听到一个甜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喊:“海川!海川!”
他猛地看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除了一张张陌生的异国笑脸,再无其它。他不得不承认,他太累了,累得产生了幻听。
一个小时后,程海川沮丧地回到酒店,脱掉满是寒霜的夹克衫,颓败地倒在床上,通红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一圈昏黄的光晕,视线和意识渐渐模糊。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程海川蓦地睁开双眼,他太疲惫了,竟然睡着了。
他迅速拿起手机,晚上九点,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何青原和乔慕晨。他点开微信,看着上面的未读消息,先点开了何青原的。
“海川,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底是去外地了,还是出国了?”
“富泰的事情有转机了!李励从国外回来了,说是要赶来浮云,跟我们道歉!”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回我电话。”
听完长串语音后,程海川立即回拨电话,他完全忘记国内此时是凌晨四点。
电话响了十来声才接通。
听到话筒里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喂”,程海川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法国,和浮云城有七个小时时差。
他歉疚不已,嘶哑的嗓音听起来都不像自己的声音:“青原,不好意思,你在睡觉吧?”
“海川,你终于回电话了,你在哪呢?”
“我在法国,暂时回不去,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程海川捏了捏鼻梁:“李励出现了?”
何青原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兴奋:“他先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然后才给我打电话,他说要给我们赔礼道歉。”说完这句,感觉到对方反应很平淡,觉得不太对劲:“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海川沉默了一会,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交代道:“到时候李励到了,你多留他两天,好好招待下,我尽快赶回去。”
“好,我和慕晨会接待好的。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一些。”
挂电话后,程海川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头发乱七八糟,胡子两三天没刮,露出了青灰色的胡茬,眼里全是红血丝,衬衣也皱得不成样子。
这副邋遢的形象,怪不得法警会把自己扣下,他自嘲地想着。
“如果找到微言,难道要用这种形象见她?”
程海川冲到卧室,拿起电话拨打前台服务,点了一份晚餐,然后脱了衣服,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半小时后,程海川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吃了点东西又出门了。
夜晚十点的香榭丽舍大道灯火辉煌,许多商店虽然关门了,但店外广告牌的灯依旧开着。
巴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满是游客的谈笑声。
程海川漫无目的地走着,塞纳河吹来的凉风,使他愈发清醒地感受到刺骨的孤独与痛苦。
他四处张望着,眼角瞥到道路旁一家大门紧闭的书店“莎士比亚书店”,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片段,蒋微言曾提过这家店,她当时怎么说的。
程海川绞尽脑汁地回忆,蒋微言说如果去巴黎,一定要去这家书店,因为这是拍摄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爱在日落巴黎时》,男女主角重逢的地方。
他眼睛发亮,迅速走到玻璃门前,将双眼压在玻璃上,书店的深处有一盏微弱的灯光。他顾不上异国礼仪,重重地敲起了门。
过了半分钟,书店内的大灯才亮了起来,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打开门探出头,看见来人,用英语解释道:“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明天再来吧。”
程海川紧盯着对方的蓝眼睛,就像是那对瞳孔里印着蒋微言的影子。
他迅速拿出口袋里的照片,颤声道:“你好,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中国女孩?”
店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从玻璃门里走了出来,摸了摸头顶的卷发,惊呼道:“蒋微言?是的,是她,这一头漂亮的长发,见过第一次就不会忘记!”
“她来过?她真的来过?她现在在哪里?”程海川用力抓住了卷毛店员带着刺青的手臂,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卷毛店员被他晃得晕头转向,挣扎着掰开对方的手,尴尬地答道:“她在这待了半天就走了,你看,我们白天刚好有个读书会,她参加完就走了。”
“那她有没有说,她去哪里了?或者,她住在哪里?哪家酒店?”程海川不死心地盯着他。
卷毛店员看了一眼面前激动不已的男人,疑问更深:“你是她什么人,为什么找她?”
“我是他老公。”程海川回敬卷毛店员质疑的眼神,又问道:“她没有说会去哪里,或者还回来这里吗?”
卷毛店员摇了摇头,手指放在嘴唇上:“没说,我看她样子,好像打算离开巴黎吧。”
程海川垂下了手,失望地张望着这条街道,如果自己能早来一天就好了。他问卷毛店员要了纸笔,留下了一张便利贴,写下了酒店的住址,拜托道:“如果她回来,帮我把这个交给她,谢谢。”
卷毛店员手举着便利贴,看到龙飞凤舞的中文字,当场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学仰慕已久的中文,同时点头答应道:“好的,没问题。”
程海川顾不了卷毛店员丰富的内心戏,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书店。
他往街道两旁看了几眼,再次幻想着蒋微言在和他捉迷藏,她就藏在某个街角,等他走过去,就会跳出来吓自己一跳。
可是,一切都是妄想。
他们就这样生生地错过了,仅仅几个小时前,蒋微言就站在这里,她的脚就踏在自己站的这个位置上。
程海川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完全无法正视这些残酷的事实。
再回到酒店后,他头晕得厉害,喝了一大口凉水后,倒在大床上陷入了昏睡。
午夜,蒋微言躺在酒店的床上,望向了窗外。
巴黎是一个特别美的城市,这里的人风趣、幽默、浪漫,比自己想象中好相处多了。
她拿起新手机,给国内打了个电话,父母差不多起床了。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孙芹焦急的声音:“言言,你去巴黎了?”
“你怎么知道的?海川告诉你的?”
“是你的室友晓彩打电话告诉我们的,让我们别担心你。但海川……昨天来家里了,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言言,怎么会这样?”
“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和他的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我只想冷静一段时间。”蒋微言强忍着眼泪,引开了话题:“妈妈,你知道吗?我今天去了莎士比亚书店,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家书店。”
“噢?莎士比亚书店,那里怎么样?”
“我今天参加了一场读书会,和国内的感受十分不一样,我还准备先去巴黎其它书店看看,或者还可能去附近的城市看一看。”
“那你岂不是要待很长时间?”
“既然过来了,我就想多去一些地方走走。反正,我银行也辞职了,没办法回去了……”蒋微言顿了顿,恳求道:“妈妈,我的号码,你一定要保密好不好,不要告诉……其他人。”
孙芹抹了抹泪,心疼得不知所措:“言言,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主要是,你一个人在那么远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了,你身上钱够吗,妈妈给你汇些过去吧?”
“不用了,我的稿费、工资和奖金,还有挺多的,不够用的话我会说的。”蒋微言站起身,拉开窗帘,轻声问道:“爸爸还好吗?他有没有生我的气?
“你还不知道你爸爸啊,他什么时候真的生过你的气?他还不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过得不好……”
母女俩聊了半个小时,才挂电话。蒋薇言这才安下心来,从订婚那天开始,她几乎也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刚躺下就睡在了。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程海川飞到巴黎找到她,自己再次轻易地原谅了他,跟他回到中国,一下飞机便去了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虽然在睡梦中,泪水还是汹涌地从眼角流出,濡湿了大片的枕头。
两天后,巴黎戴高乐机场。
一个穿着灰色长风衣,修长俊美的男人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快步走向出口。
瞬间,他漆黑的双眸便从人群中抓取到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羽绒服,头顶浅灰色贝雷帽,正在往自己的方向张望。
“池亦扬!这里!”蒋薇言招手喊道。
池亦扬眼眶发热,走到蒋薇言面前,放下行李箱抱住了她:“微言,你还好吗?”
站在异国机场,等到熟悉的人出现,蒋微言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挺好的,坐了这么久飞机,累了吧?”
池亦扬松开手,笑道:“怎么会累呢。”
蒋微言领着他往停车场走去:“杰米给我们安排了一辆车,他今天刚好有考试,没办法过来接你。”
杰米是池亦扬的大学同学,法国人。大三作为交流生去了中国,和池亦扬关系比较好。
“他跟我说过了。这几天,他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其实他正在读博士,你不应该打扰他的,我自己没问题。”
“那怎么可以,你人生地不熟。”
此时的候机大厅内,憔悴不堪的程海川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照片,脸上露出了比来时更痛苦狰狞的表情,他在酒店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蒋微言的到来。
李励昨天已经到了浮云,而且直接提出签订正式合同,犹豫再三,程海川还是选择返回浮云城,公司需要他,员工更需要他。
这是他第一次强烈意识到,他彻底失去了蒋微言。
但他不知道的是,照片上的人正与自己擦肩而过,相距不过百米。
池亦扬提着行李箱,和蒋薇言往停车场走去。穿过停车场时,池亦扬眼角往角落里一辆漆黑的越野车一瞥,驾驶位上,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向他点头示意。
那是李威,从蒋薇言离开浮云城开始,他便一路跟在蒋薇言的身边。
池亦扬不知道连赫是否还有袭击蒋薇言的计划,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派李威暗地里保护她,但为了不吓到蒋薇言,就没有惊动她,故意找他的大学同学来接机。
车子直接将他们带到了蒋微言下榻的酒店,酒店坐落在塞纳河左岸。上午他们先去了杰米的学校,叙旧到下午三点,池亦扬才回到酒店休息。
“你见到了程海川?”
“嗯,在埃菲尔铁塔顶层。”
“那他们——”
“没有遇见,就差了几米。”李威站在窗口,观察周围的动静。池亦扬出现在法国,周围的安保照旧增加了里外两层。
池亦扬松了口气,想想也是,如果他们两人真的遇见了,恐怕程海川就直接把蒋薇言掳走了,哪里会让她安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旁躺靠在沙发上的约翰完全不关心这对男女的小情小爱,眯着眼开口道:“这次我们的任务还挺重的,在这里招募六个法国籍雇佣兵,既要能干还要忠诚,时间紧迫,这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我倒是认识一个海军陆战队的退役士兵……”李威垂眸看向手机,手指在上面滑动着,很快调出一张照片,展示在两人面前:“lucius,35岁,实战经验丰富,参加过阿富汗战争,但在一次反恐任务的时候受伤,之后退役,现在在分属法国国防部的军人转业署担任副主任。”
“转业署,专门安排退役军人去处的?”池亦扬对于国外军队的专业机构还不是特别了解。
“没错,我想他应该能帮我们挑选一些质量比较好的退役军人。”
“可靠吗?你跟他关系怎么样?你认为海军陆战队退下来的,会愿意用自己的士兵帮外国人接任务?毕竟我们不仅限于在法国执行任务。”约翰眯了眯眼,雇佣兵说得不好听就是冲着钱来的,如果招募的人太过心狠手辣和见钱眼开,恐怕会反噬雇主,这一点还是必须要考虑到的。
“我们是在一次中法联合反恐训练里结识的,我们分在一个小组,他的指挥能力十分出色,也很热心。如果不是受伤,他是不会离开特种部队的。我们也有两三年没见过了,但我想他是乐意帮忙的……”
池亦扬看向约翰,在涉及到人员管理方面,他是完全尊重这个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大队长的意见。
约翰站起身,往窗户边靠去,在离李威一米远时,他将手摸向腰间。
霎时,他拔出一把作战刀,径直刺向李威。
李威感觉到身后有疾风窜来,旁光一凛,身体往左极速一闪,再一转身,朝约翰腰间重拳挥去。
约翰灵活一闪,壮硕的身体如乌云盖顶般重重地将李威扑倒在地,粗壮的手掌紧握铜色刀柄,尖锐的黑色刀锋直插向李威的眼睛。
李威双瞳一震,有了一秒钟的迟滞,刚要用手臂去挡,那把刀在离他的眼珠仅剩一厘米时,倏地停住了。
李威盯着约翰湛蓝的双眼,轻喘着:“约翰……”
约翰站起身,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特种兵作战刀往腰间一插,摇着头:“威,你的反应让我有些失望。”
李威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一丝恼怒和不解。
“不要因为熟悉就放低自己的戒心,你的防范意识要做到随时随地百分之百。你和lucius有多熟?不过是相识一场,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评价,就好像你们相识了几十年一样。他真如你所说那就算了。但若不是,他一出手,可以直接要你的命。”
李威木然地盯着约翰,这四年里,约翰和他并肩作战,不需要多余的话配合默契,他甚至将约翰看做可以用生命去保护的大哥。
约翰看穿了李威的想法,走向他,目光凛然:“从今天起,不要把军队里那一套放在我们这个队伍里,团队作战固然重要,但我要的是,当你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当所有战友失去了战斗力,甚至对你拔刀相向的时候,你也要有保护雇主突破重围的能力,这就是雇佣兵和军队最大的不同。我更需要的是个人能力。”
坐在沙发上的池亦扬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才两人对战,一来一往不过十秒钟。十秒钟,约翰就可以置李威于死地。
更震惊的是约翰的那番话,自从约翰接下招募和训练雇佣兵的任务后,他就变得严肃沉闷,少言寡语,做事深思熟虑,如履薄冰,好像这是一项会有极大伤亡的敢死任务。
问题是,他从没有向约翰提过,招募雇佣兵是何用,对抗的对象又是谁。池亦扬仰头靠在沙发上,说不定约翰已经猜到了,那是不是应该将整个灰狼组织的计划,对他们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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