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巷明朝卖杏花（2）
萧衍贴身的侍从有两个，一个正是五大三粗的春和，名字倒是柔和，人却是一根筋，但也因此对萧衍最是忠心，在他心里的第一人，必然只有萧衍。
他是萧府管家萧管家的小孙子，因为和萧衍年岁相当，就被放到萧衍身边当个贴身侍从，他性格直率，但萧衍是个脑子多的，从小跟着萧衍后面，俩人的关系竟也不比萧衍和他哥萧衡的关系差。
另一个是景明，家里想让萧衍逐渐接手生意，就打算先给他一个小茶庄来经营，萧衍便派了景明去看看这茶庄是个怎么情况，于是最近几日，景明都不在萧家。
这景明也可以说是萧衍自己找的。
萧衍小的时候，性子还活泼些，六岁那年，家里逐渐富裕了，便打算搬到睢州城里来。
那日，萧家一家人就坐着马车去城里看院子，萧家父母宠爱孩子，这院子就必然得人人都喜欢，所以带了一家人进城去。
萧衍当时年纪小，坐不住，就一路上时不时地打开车帘往外望，结果就看到了在路边卖身葬母的小景明，大冷的天，身上就着了一身单衣，面前是他母亲的尸身，萧衍看他可怜就求着萧父萧母帮了他，他也从此就跟着萧衍了。
这景明却是个脑子活络的，跟着萧衍上学，他自己也能学的七七八八，还比春和靠谱，所以萧衍一些重要的事情就让着他去干。
想着景明应该去了有三四日，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但今天萧衍还是只能带着他那个憨侍从春和去花楼。
俩人到达花楼的时候，东方才发白，将将到辰时。
花楼的侍从也是第一次接待这么早的客人。
这听曲看舞吧，姑娘们也都还没起呢。
萧衍挥挥手，让送一桌早食来即可，就带着春和到了昨天的那个房间去，他发现那个房间的视野是真的好，临街、高处，一打开窗，整个申巷看的清清楚楚。
说着就推开窗。
呃，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完，东方刚露了点霞光，还做不到看的清清楚楚。
没事。
听得见声音就行。
他估摸着昨天那姑娘今日还会来卖花，看那穿着，必然是很看重这个生意的。
虽说他现在是富贵极了，但家里也是他出生后才渐渐发迹的，父母是却不会让孩子享了富贵就忘了根本，所以什么勤俭节约、民生困苦之类都是时常讲的。
想着，花楼的早食就陆续端了进来，非常丰盛，两碗鸡汤银丝粥，糕点若干，小菜若干。
春和看着粥有两碗，就知道有他的份，昨天他看着公子们吃席面，他就馋得很了，当下萧衍让他吃，他自然不客气了。
萧衍就捧着一碗粥，心里却在想，怎么还不来？
“卖杏花喽，又香又白，好闻又好看的杏花喽。”
萧衍：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粥，往窗外看去，果然看着那小姑娘挎着一篮子杏花来了，天色还早，雾气在晨光中逐渐消散，但仍看不清面容，他踢了一腿还在吃的春和。
“去，把那卖杏花的小姑娘带上来。”
“就说……”
“就说要买她的花，还要先看看花。”
聪明了，春和学会了抢答。
“对，还不快去。”
萧衍喊来花楼的侍从，让把早食撤走了，然后就听到脚步声，估计就是他俩了。
说是不在乎不在意爱怎样就怎样，但真要见到人了，一向冷静的他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
“公子，人来了。”
春和说着就把连琅往里面引。
连琅走进屋子只见桌边窗前坐了一个俊俏少年，似乎十四五的年纪，穿了一身锈金丝暗纹的玄色圆袍，衬得其皮肤格外白皙，再看了一眼他的脸，眉眼深刻，唇红齿白，好看极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贵子弟。
正巧萧衍也在看她，只见她一进来似乎被他惊了一下，动作顿了一下，圆圆的杏眼似乎也睁大了一瞬，一眼望去，最吸引人瞩目的也是那双眼睛，双瞳似剪水，盈盈泛春光，再看其他，圆脸挺鼻，曲眉丰颊，皓齿朱唇，五官还没长开，带了几分幼气，但这长相已是不俗。
似乎有神明在他耳畔低语：就是她了。
再看第二眼，萧衍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一身补丁衣裳，可以看出原来是红色，但已经被洗的泛了白，不过今天上面还沾满了尘土，脸上也是灰扑扑的，再一想她走路姿势，估计是摔过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萧衍一直盯着连琅看，直盯得连琅心里直打怵，不会真的遇上坏人了吧？不是说好地买花的？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了，直想转身就走。
“公子？公子？这花您还买吗？”
这花卖不出太可惜，有一点机会她还是要试一下的。
萧衍这才回过神：“买！”
然后看她提着花篮吃力，就走过来帮着她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顺势也做样子看看她的花。
“你叫什么名字？”
连琅：这买花还问名的吗？
“连琅。”
萧衍自是知道必然是这名，春和听了心里却一惊然后又感到高兴，这次是真的找到了看来。
“连姑娘，你这花怎么卖？”
原是为了称呼，连琅放心了一些。
“四文钱一枝。”
萧衍看了看她的花，虽然比昨天新鲜了许多，但也已经蔫了一分，还有土落在花枝上，大抵是掉在地上过，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别人的花一大早都是鲜艳欲滴的，她的却是这样。
“这价不低啊。”
说着放下手里的花，转过身回过头看她。
虽说萧衍的话没有任何情感起伏，但连琅还是莫名地涨红了脸，但她的杏花一枝要大得多，上面的花多，她从篮子底取了一枝没因她摔倒而掉在地上的杏花。
“您可以买这枝，这枝好看，枝上的花还完好无损，香气盈人。”
说着就要递给萧衍，萧衍顺手接过来，确实要好得多了。
可以看出来她很想做成这生意了。
看她急切的样子，萧衍竟觉得有点可爱。
得了，不逗她了。
说着，就给春和递眼神，但春和不明白，萧衍只能开口：
“荷包给我。”
公子哥谁自己带钱啊。
看来这是要买了，连琅的眼睛都亮了，四文也很不少了，她经常一枝都卖不出去呢。
萧衍拿着荷包扒拉扒拉，估摸她这篮子里面的花，满打满算十几枝算多的了，就拿了一块约摸三钱的碎银子。
这连琅一看，人傻了，很尴尬地说：
“公子，这银子我找不开，我没零钱。”
萧衍望了她一眼，心思一转，把手里的碎银子抛起又落下。
“坐。”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都答了，我就用这银子买了你这一篮子的花，如何？”
连琅：赚大了！那银子都能买十篮子的花了，不就几个问题嘛！
“可以。”
说着就顺势坐在桌子边，等着萧衍发问。
萧衍：倒是大方，不扭捏。
“多大了？”
“十二了。”
萧衍看着她小，没想到原来还比自己小三岁。
“家里还有谁？”
“父亲早逝，家中还有娘亲和一个哥哥。”
萧衍：那确实不容易，难怪贫困如此，想来看到的那个少年就是她哥哥了。
连琅：问这个做什么，算了，问啥答啥，银子重要。
“怎么出来卖花？”
“正好院子里的杏花开了，就想着出来卖，贴补家用。”
“还卖过什么花？”
“前面还卖过梅花、迎春花。”
萧衍失笑，他的阿琅生活这么艰难嘛，俨然是卖花专业户了。
原来还是问花，连琅终于觉得话题正常了。
“怎么以前没有在此处见过你？”
连琅有点不好意思说明真实原因，她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好，别人和她一起折的杏花，到了城里还是鲜鲜艳艳的，漂亮极了。
她的呢到了城里就已经蔫了三分，有的时候，她走在路上都能摔了，花就更不能看了，然后叫卖的时候，人家自然去买那新鲜的，她的就没人买只能更蔫更萎了，就这样，其他姑娘上午就卖完了，她的到了下午哥哥下学还有一大堆，已经蔫的不能再蔫，彻底卖不出去了。
所以她才决定离了大部队一个人到了花楼这边的巷子叫卖，毕竟没有对比没有伤害，人家就不知道她的花比较蔫了。
萧衍看她的眼神只往杏花上面飘，估计和这花有几分关系。
“这边卖花的少，我不愿同她们一起卖，就慢慢地到了这边来。”
萧衍笑了，哪是不愿同别人一起卖啊，怕是自己的花总被别人的比下去，花怎样都买不出去罢。
连琅听他笑了，虽然转瞬即逝，但也知道他看透了，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萧衍看她红了脸，心里好笑，但面上也不再露出来，担心她觉得难堪。
他目光往窗外看了看，早已天光大作，竟快到巳时了，再不回去，家里的老夫子怕是又吹胡子瞪眼了。
“明天还卖不？”
啊，连琅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里，就听着他问。
“来，来，来。家里的杏花还开得几日。”
“行，明天再买你两篮子花，就在这巷子口等你，可行？”
连琅：那必须行。
“行！”
“好，银子给你，这篮子花就归我了。”
“好。”
说着就让春和拿上篮子，起身就往外走了。
连琅银子到了手里，还有点不真实，她真的一篮子花挣了三钱银子？倒霉惯了的连琅不敢相信。
她看着离开的少年背影，心想，真是不仅长的好，还大方！
不知道明天的花，他给什么价？
回到家，萧衍看了看春和手里的杏花，有几枝还新鲜，就让春和去拿给萧夫人。
然后就自去家里的私塾上课了，家里专门为他请了先生，从辰时学到午时，然后下午就要不学些骑马射箭，要不就去店铺里面帮忙，要不就他自己安排，灵活得多。
皆因家里就两子一女，大姐已经出嫁，二哥要走仕途，他排行老三，家里的产业就只有他接手了，也就不将他只拴在学堂里。
这边，萧夫人正在摆弄春和送来的杏花，让侍女找了个花瓶来，在看怎么插着好看，心里却在想：
这小崽子今日怎么转了性，还想着给我买花了？
不过收到花的心里都是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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