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章

鞠老爷子的书房内，静谧无声，通伯引玉咺姀至此后便退了出去。老爷子站在书架前看着眼前足以当他孙女的女孩，几不可闻地哼笑一声：“想不到上辈子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接触不到的断崖庄少主，今天就站在我的书房里。”

        玉咺姀却只笑笑不语，走到博古架旁拿起一个小叶紫檀随形笔筒把玩起来。

        “少主不是有话说才放出本名引我找你的吗？”鞠老爷子走到桌旁，在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面前气势渐微。

        “你杀了阮之言？”玉咺姀单刀直入。

        “怎么会，我们可是老友啊。”鞠老爷子皮笑肉不笑，眼中闪着狡黠的精光。

        “你找的准儿媳可真是上不得台面啊。”玉咺姀不搭理他，径自转了话题。

        “少主何出此言？”鞠老爷子知蒋冰羽不是个大气的女孩，却不明白她何处得罪了玉咺姀。

        “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吧？”玉咺姀又换了个话题。

        一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如此自说自话，偏偏自己还不能发火，鞠老爷子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憋屈。

        “有四年了。”鞠老爷子压低嗓音以掩饰自己的不快。

        “鞠老头，做过的事情是遮不掉的，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玉咺姀找了个临窗的黄花梨素圈椅坐。

        摸着黄花梨细腻光滑的扶手，玉咺姀撇嘴冷笑：“老头子，赚了不少啊。”

        鞠老爷子紧蹙眉头，他不明白玉咺姀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避开她的问题抢占主动权：“不知少主进俊峰所谓何故啊？”

        这次玉咺姀没有无视他的问题，正视他的眼睛回答道：“鞠谣想摆脱鞠氏的控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玉！氏！’正是他唯一的机会。”

        “玉氏！”

        鞠老爷子万万没想到，那个仅仅三年便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造成深厚影响力的玉氏就是断崖庄在凡世的办事处。

        见鞠老爷子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滑稽表情，玉咺姀少见的笑出了声：“怎么，玉虽不是什么稀罕姓氏，也并不多见吧？鞠谣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连你这只老狐狸都没想到？到底是你老了不中用了？还是我断崖庄在你眼里不过如此？”

        “千年前”

        不等鞠老爷子说完，玉咺姀脸色一板狠声打断道：“千年前我断崖庄是受了大创，但那是天族褚家干的，你区区一凡人也敢瞧不起断崖庄？！”

        玉咺姀站起身，微微扬首，秀气的下巴透着倔强与傲气：“北魏勾结天族构陷断崖庄至全庄近千人殒命，褚家满门被诛，你觉得你北魏皇族能逃过天家的报复吗？你再次惹下人命，真的以为还能逃过一劫？”

        鞠老爷子微微摇晃两下，玉咺姀气场之足让他一度以为此时此刻自己就要命丧她手，连忙颤声吼道：“断断断崖庄可是不能牵涉人命的，你就不怕这次难逃天家的审判吗？”

        “天家审判？”玉咺姀笑了，笑的明媚又悲伤，“我早就被天家审判过了。在褚元为救我而背叛褚家身死魂灭之时，在我怒急攻心吐血诅咒之时，在媆烟吞下断肠丸长眠北燕黄龙寺之时，在北魏大地因你皇族的无德而全国陪葬之时！可是你没想到吧，褚元没死，我用自己的生命石救了他。而你，千年前逃过一劫，这次确是在劫难逃。”

        “阮之言已经死了，你们断崖庄也不能干涉凡世轮转，没有人知道千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遗臭万年，东焦国只会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里。”鞠老爷子在玉咺姀的步步紧逼之下失去了原有的冷静与分寸，他在一步步的承认自己的罪过。

        “你确定吗？”玉咺姀轻蔑地笑道，“阮之言一死阮嫣就发现他随身携带的笔记不见了，不久后莫襄发现所有资料文献乃至文物都不翼而飞，紧接着鞠谣和莫襄发现有人进到家里拿走了阮之言的日记，再后来庄侑宸亲自去了趟大西北这么多的破绽，仅仅靠一名黑客和警局的败类，你确定你能安享晚年？”

        “知道又能如何，你们谁都没有证据。”鞠老太爷突然冷静下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即便你看到了又如何，你的眼睛还能录下这一切吗？呵呵呵呵”

        玉咺姀食指轻摆，啧啧轻叹：“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提醒过你了，蒋冰羽上不得台面，褚元还没死还有，你怕是对断崖庄还不够了解，谁说断崖庄不能干涉凡世轮转，你真当我们是天家的一对眼珠子啊。你也不看看，本少主现在在干什么！”

        鞠老爷子愣在原地，脑子里回想着玉咺姀的话。蒋冰羽上不得台面，但只要控制住黑客再喂饱警局的靠山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褚元，鞠老爷子恍然大悟：“燕子胡同的房子，你是故意高价买进的？那是你的房子？那朱元”

        “不错，朱元就是褚元。”玉咺姀逼近鞠老爷子，眼神锐利，“鞠老头，你的手段我清楚得很，你请的黑客，你贿赂的警察，还有这些年你做下的肮脏买卖。所以你给我听好了，不要以为能拿朱元威胁我，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捣鬼，不信你就试试。”

        “你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东焦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你是断崖庄的少主，虽未列仙班却也是正经仙人，难道就不能大发慈悲绕过我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人吗？”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鞠老爷子颤声问道。

        “大发慈悲？你罔顾人命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大发慈悲？”玉咺姀说累了，坐回圈椅中，白皙的手指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确实，当初种下诅咒让你和阮之言千年后恢复记忆就是为了复仇，不止你们，还有阮嫣、鞠谣、蒋冰羽和倪游游。可是过了千年，我被关了千年，很多事情都看淡了，我只想找回褚元，帮他恢复身份。诅咒在我被放出来前提前觉醒我已无从改变，可你不该再害人命。你说得对，我是仙人，怎可放着你祸害凡世。”

        “可他阮之言想要揭露历史，让世人都知道我是篡权夺位的大逆之臣，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鞠老爷子极力辩解，伸手指着玉咺姀道，“你们也是，过去被揭露，断崖庄的过错也会暴露，你们也不愿意过去的错误再被翻出来对不对？”

        “你错了。”玉咺姀直视鞠老爷子，眼中没有了蔑视，只剩可怜，“你还不明白吗？别说现在的断崖庄已经不再干涉凡世由谁来治理，百姓也无人再知晓断崖庄的存在。即便有，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接受批评，接受惩罚。而不是仗着权势，掩盖错误，消灭证据。断崖庄是不能决定谁来治理这片山河了，但断崖庄能决定你是否还有资格轮回转世。”

        鞠老爷子从玉咺姀黑亮的眼眸中看到了冷漠与决绝，他尝试着最后一次劝说：“少主，今日我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我知道你有恨，我有错。但既然时过境迁，阮之言也已去世，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请你看在我视阮嫣如亲孙女的情面上，放过我。我已没几年火头了，你就算惩治了我，也不过是让我少活几年，让孩子们伤心，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我愿意给一天三炷香的供奉断崖庄，请你放过我吧。”

        “呵呵你说你都没几年活头了，怎么反而还没活明白呢？”玉咺姀想笑却笑不出来，反而有些悲伤的看着面前沧桑的老人，“断崖庄已经因你失职过一次了，你觉得还会有第二次吗？你唆使他人害人性命在先，又使手段逃避罪责在后。明知你罪恶滔天，我断崖庄怎可任你逍遥自在。”

        鞠老爷子此时才觉得自己真是大错特错。眼前的姑娘看着小小年纪，实际上却是个上万岁的仙人，他怎么会想从她手中讨得半点儿便宜呢。

        “既然如此，就请少主拿证据定我的罪吧。不到最后一刻，还说不好谁输谁赢呢。”鞠老爷子挺直腰板，努力挽回这一晚上失去的威严与冷静。

        久违了发了通火，又把鞠老头打回了原型，玉咺姀感觉气血都通畅了。她双手轻轻交叠在背后，轻快地走到门边，在开门前的一瞬间背对鞠老爷子轻松开口：“你选择蒋冰羽只是因为她身份卑微好控制，失了她还有李冰羽刘冰羽，你并不介意她的生死。老爷子，不要想着推出个替罪羔羊就能了事，有我在，这事了不了了。”

        待玉咺姀拉门走出去，鞠老爷子依旧站在原地，直到通伯进来唤醒了他。

        “老爷，你没事吧？”通伯从没见过鞠老爷子这么凌乱无助的样子。

        “通伯啊，我一把年纪了，却感觉被个小辈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么多年的谋算算计，全都要付诸东流了啊。”鞠老爷子感觉四肢渐渐麻痹，心跳越来越快，脸色逐渐煞白。

        通伯连忙将鞠老爷子扶到卧室吃药休息。看着鞠老爷子痛苦的样子，通伯忧心忡忡，今天怕是不能按计划宣布婚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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