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总得试一试
第二天，时隔一周，又坐上了去s大的地铁。这次我的包里装着一本签名书。我在扉页写着——“给秦宇学长”。
一本无用的书，我能给他的这么少。但是，我还是去了。
直奔阅览室去找朱冰，问清了秦宇办公室的位置，我不留犹豫的时间就敲响了他的门。
“请进。”他的声音隔着门，比我的心跳还要轻。
推开门的瞬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我没有打量他的办公室，只一眼看向办公桌前的他。他没有读书，而是在用电脑。
“咦，你怎么来了？”
“学长，”忽然觉得好像很久没见，只往办公室里迈进一步，已经有点举足无措。我匆匆从单肩包里掏出小说，“上次你请我吃饭不是说要书吗，我给你送过来了。”
“哦……”秦宇双手接过，可好像还是有一点茫然。
好吧，我摸摸鼻尖：“主要还是想来感谢你一下……秦老师，你帮我找到了最先传出去照片的同学，真的帮我大忙了。”
“怎么这么客气。”他这才了然，随手翻一下我递过去的书，“我会好好读的，谢谢啊。”
“也不用好好读……”我也知道读言情小说不是他的风格，“能和你的书摆在一起，已经是它的荣幸了。”
我没有事先想好所有的话题，也没有让自己游刃有余的能力。我知道，很多时候是我的客气阻挡了别人的亲近。越重视的人，我反而越发小心翼翼，保持距离。
虽然我还是束手束脚，但是我正在努力打破这样的距离感了。我还远远没有得其要领，但是不知为何，我感觉很放心。
我知道，如果他真的在意，哪怕我的话语颠三倒四，他是会明白的。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今天没其他事情吗？”秦宇指指他边上的凳子，“坐一会儿吧。”
我受宠若惊地回答，“没事情了，我一会儿准备去帮朱冰整理一下图书。”
“学长，原来你也会留人聊天的呀。”我一边坐下，一边开玩笑。
“当然，而且你又是专门过来的。”他认真答。
“我一会儿去上课，你之前不是说想听，要一起来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又问。
“可以吗？我想去！”
“当然。今天要细讲《桃花源记》了。”
“又是陶渊明呀！”我感叹一句。
“是啊。”他笑着应。
他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但是我的心情又飞扬起来。
“昨天怎么想着去上图了？”秦宇又问，他今天好像很健谈呢。
“我新写的小说背景就是魏晋时期，现在不是在改大纲嘛，所以去读读资料。也是因祸得福，因为网上的事情把原来的提纲大改了一下，感觉进步了很多。”
“说明文学作品还是要多多修改。”秦宇的语气颇有几分为人师表的味道，我老实答应：“是的，以后还要更多阅读和思考。”
“也要小心，别再随便丢这种重要的本子了。”
要不是看见他，我又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但我对他的唠唠叨叨很受用，只是点头：“我现在不随身带了，今天包里都是空的。”
说着拉开包给秦宇展示一下，里面只有一个水杯。
这个动作多像上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他拉开书包给我看的场面。
其实我的心里有点犹豫，会不会一下子靠太近了？我的话语没有问题，态度却忍不住露出端倪，显出几分亲昵。但是见秦宇这样配合，我又不愿悔改。
“喝饮料吗？”秦宇打开脚边一个小冰柜，里面整齐放着很多饮料，有苏打汽水、乌龙茶，竟然还有可乐。
“哇，这也太享受了。”我感叹，“我要可乐！”
“冰的还是常温的？”他问得很自然。
“冰的吧。”冰柜都打开了，我自然要冰的，“谢谢学长！”
接过他递来的易拉罐，一层水珠滑进了我的手掌，冰凉的感觉顺着手掌蔓延开来。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树已经隐隐有了茂密之势。
是夏天要来了吗？
去年夏天从英国回到北京，我接了一个家教挣点钱。小朋友上初中，反应力慢，重复很多遍的题都不会做，连他父母都急，我却不急不缓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家教结束时，孩子母亲递给我家里自己烤的面包感谢我：“老师，多亏你耐心。”
我提着面包慢慢走回学校，转眼夏去夏又来，忽然想起秦宇。
那时候，已经不怎么会这样突然想起他。
可依然立刻能推测他会怎样回答家长的感谢——教书本来就需要耐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甚至能想到他说这话的语气，真诚的，缓慢的。
我失魂落魄地想，我好像正慢慢变成另一个他。
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可是，能变成这样的人，我终究觉得很庆幸。
又是一年初夏了。好像我的春夏秋冬，都是因为他而到来。
“没想到，学长你也喝可乐啊。”我打开易拉罐，有一点气冒上来，于是猛地喝了一大口。
“嗯？可乐怎么了？”
“之前没有见你喝过呀。”
“夏天还是要喝的，只是平常习惯喝茶水了。”
“哦，”我点点头，“不过感觉乌龙茶不太甜哦。”
他好几次发朋友圈提到自己买了很多巧克力，应该是喜欢甜食的。我也喜欢甜的，可是因为他。买饮料时，也习惯了拿乌龙茶。一次两次之后，人的习惯就能轻易转变，喜好怎么就不会呢？
“的确不太甜，不过我很喜欢乌龙茶的味道。”
“原来如此。”这么小的问题可是困扰了我好些年。
“你怎么又知道我吃甜食，又知道我喝乌龙茶？”
“我们都加多少年微信好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说得轻描淡写，又喝了一大口可乐，这才打量一下他的办公室。
办公桌对面应该还有一个人，可是眼下不在。他背后是一个落地书柜，桌上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做学问真是辛苦又寂寞的事情啊，我再一次感慨。可是也知道，秦宇就是这样的人，也乐得这样的生活。
“学长，这对面是谁呀？”
“张老师，研究词汇的。”
“哦……”我听说过，可是没上过她的课。
“那你的课几点开始？”我没话找话，边问边看时间。
“三点。”
现在不过一点多，我见他未关的电脑，还有摊了满桌的书，开口：“那我就先下去帮帮朱冰，到时候你去上课的时候叫我一下吧，我跟着一起去听。”
“和你一起去阅览室吧，我正好把书还了。”可是他这样说。
哎，那可太好了，我赶紧点头。我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可乐，看他抱上几本书，跟在他后面一起下楼。
他还是微驼着后背，走得慢吞吞的。一周没见，他好像剪过头发了，脑后的头发全部清爽而服帖。
我由衷地想——喜欢他的感觉真好啊。踩着他的影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安心和乐趣。
除开我的过高期望，他好像很少让我失望。我唯一难过的只会是“他没那么喜欢我”，但还没有什么事情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不值得喜欢的人。正因此，我在他那儿收获的总是向上的力量。
“嗨冰冰，我回来了！”
跟在秦宇身后迈进阅览室，因为兴致高昂，和朱冰打招呼时声音很大，内容也没头没尾。
朱冰吓了一跳，看我的表情，自己也乐了：“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害……
我要怎么告诉她，我的开心只是因为又见到了喜欢的人。
我花了一周时间自我建设，说服自己此生不要相见，可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就丢盔弃甲，飞奔回他的身边。
我不再掩饰雄心和局促，也不再克制关心和喜悦。原来不那么处心积虑地去喜欢一个人，是这样让人心情飞扬。
我的爱情初体验。
都不用从他那里收获幸福。只要沉浸在这种感情中，我随时都好像在飞舞。
我当然也知道这样的快乐很难长久。我会和他更熟悉一些，然后期待也会变多。
但是，此刻我只是坐在他的对面，用余光看见他翻开一本期刊，都忍不住要笑。
因为他坐在那里，我都不用阳光和晚霞来烘托气氛。他在太阳之前，早就变成我心上的光明。
我真不该花这么多年克制住我的想念。让它蔓延才好，或许我已经追到他，也或许我已经忘了他。
被太阳一照我就能融化，像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可是还停不下脚步。我的力气还没有耗尽，反而想再跑快一点。
我看一眼秦宇，悄悄把朱冰拉到身边，在手机上打给她看——
“你觉得我追秦宇有戏吗？”
朱冰惊讶地看我，我笑得摇头晃脑。
何止雄心壮志，我简直胆大包天。我好像喝醉了一样百无禁忌，酒醒后一定会后悔把居心昭告天下。
可是我得说出来。再一犹豫，就会永远失去这样的机会。
“你认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她小声问我。
我只是点头。当然是认真的。
“你可以！”她看一眼秦宇，向我竖了下大拇指。
我也在心里高喊：我可以！
但是小声地安慰自己——不可以也没什么关系。
激励人的话说给世界听，可是把紧张藏起来，在无人知晓的夜晚悄悄浇灌在我的心上。
林微，你总要试一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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