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夏油杰无法确认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地,平心而论,他向夜蛾老师提出休假也仅凭一时冲动,硬要算起来,是他给老师带来了麻烦才对。
他与五条悟在夜蛾面前也称得上是没大没小,把老师气到七窍生烟的状况也时常发生。但硬要说来,无论是他还是两位同期,在涉及到和夜蛾老师有关的事情时都会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细致和温柔。
那是将他们这群强大的咒术师们视为学生的长者,是愿意将他们这些人——包括六眼神子护在羽翼之下的男人。就算是面对高层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们,夜蛾老师也会想方设法为他的学生们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与利益。
所以没有理由不予以回馈吧。
至于炸掉了校舍的围墙、上课迟到、无视门禁外出这种事……总而言之,是独属于高专生的青春啦青春。
因为最近外出祓除咒灵的频率有所增加,报酬也就随之多了起来。家乡的父母状况都还不错,并没有额外需要用钱的地方。
“杰总是这样,如果赚了钱就自己收好,年轻人总需要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吧。”
那是上次与父亲分别后,那个内敛的男人难得说出的真心话,“总之,不要太担心家人了,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你是我的儿子。”
那个男人不算优秀,只是普通的公司会社成员,拥有一份不上不下的薪水,每天忙忙碌碌。偶尔还要在酒桌上应酬,喝得烂醉如泥后醉醺醺地敲门,手指颤抖到连钥匙都插不进钥匙孔。
然后妈妈就会念念叨叨说着‘又喝了这么多酒’、‘明明大家都在等你,居然到了午夜才回来’这种话语,然后任劳任怨地去洗漱间拿热毛巾。偶尔的偶尔,裕子女士会非常生气,把毛巾丢到丈夫的脸上,大喊着快去睡沙发,不要打扰我和杰之类的。
夏油并不喜欢男人醉醺醺的样子,但他知道父亲是为了生活。所幸对方醉酒之后从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醉话,然后一头栽倒睡到第二天。
除却最初因为入学而产生的分歧,夏油的父母其实是相当开明的类型。
[如果可以的话,随便开个店也好,做点想做的事情也好,辞去现在的工作吧。]
他掏出手机给父亲发了line——对方最近在研究属于年轻人的流行趋势,甚至给自己注册了社交账号。
总而言之,咒术师是危险到了极点的职业,夏油杰正式登记为咒术师也仅仅不到两年,抛开校舍及任务期间的损害赔偿费用,所剩下的余额也极为可观。夏油将自己的大部分存款都转给了父母,也算是在尚未成年的时候承担起了养家的重责。
父亲并非不想找个时间好好与儿子谈论金钱的来源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最终只是在通讯时意思含糊地提醒了一下,便再也闭口不谈了。
夏油收起自己的电话,斜靠在电车最后一排的座椅旁昏昏欲睡。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枯黄色和点点绿意构成了杂乱无章的图景,看久了枯燥得让人有些心烦意乱。他发完消息后就关了机,以免悟的电话打进来继而跟他吵翻天。
他现在可没有力气吵架,更没有力气打架。
电车的目的地是神奈川,下车后再步行二十分钟就到达了在刚出发时预定的民宿。店主姐姐是他的旧识,特地给他留了一间采光极佳的客房。为了表达感谢,夏油还在去往民宿之前买了对方喜欢的古法点心,还有路边格子铺里售卖的玩偶类钥匙扣。
硬要形容的话,夏油对于普通人的态度向来是温和有余、亲近不足。不如说亲近本就无从谈起,就算是跟最熟悉最亲密的父母,在某种层面上,他们中间也隔着天然的屏障。
这是客观意义上的事实,不以所谓的爱和关怀所转移。他们的前路已经注定了会成为两条永不相交且渐行渐远的线,无论如何也汇聚不到一起。
多么悲哀啊,这世上有无数人力无法更改的既定现实,或是强大或是弱小的人类在名为‘真实’的泥潭中挣扎反复,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抵抗命运铸就的樊笼。
就算强大到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无法与他匹敌,但夏油归根结底还是少年人,他现在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开始思考咒术师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他为那可能发生未来而感到烦忧,却仍旧没有上升到所谓的命运层面。
无论如何,人生才刚刚起步呢。
今井女士今年二十七岁,她大学读了文学专业,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太合乎心意,索性贷款做起了民宿的行当。神奈川年年都会迎来不少的旅客,如今她的事业也算红火,不到三十岁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虽然与不同的顾客和经营的相关部门打交道很烦就是了,不过今井由夏倒是乐在其中。
夏油杰与其相识源于半年前的一场意外彼时他独自一人前来位于神奈川的某处废弃工厂执行任务,结束后准备休整片刻,却正赶上今井的民居内发生了凶杀案,因为有咒力残秽的痕迹,夏油祓除了因凶手的怨恨而生出的咒灵,颇为耐心地陪伴对方直至案件告破。
那之后,今井便与夏油杰熟识起来,每次来到神奈川,双方都会抽出时间见上一面,也算是区别于泛泛之交的普通友人了。
“三楼拐角处的客房,采光度绝对一流。”今井由夏对于夏油前来拜访还特地带了礼物的举动颇为受用,她十分爽朗地将钥匙丢了过去,“今晚别忘了下来吃饭,我特地叫佐藤婶婶给你准备了超棒的美食。”
“头发乱了,由夏姐。”
无论是多么善良的人——就算是夏目君那种类型,也会在极为偶然的情况下产生负面情绪,所幸对方灵力够强,加之身边还有一位大妖怪,倒是不会产生什么困扰。普通的蝇头倒是没有危险,但再高级一点就会生出各式各样的麻烦。今井由夏是一名爽朗且干练的女性,但只要是人就会拥有各式各样的情绪,不经意间滋生的衍生品就随之出现了。
他状似不经意间帮今井由夏将凌乱搭在肩上的棕色发丝用手拂下去,然后笑眯眯地拾起钥匙圈,道:“那么我先去洗个澡,晚饭前务必要叫我。”
“得了吧,夏油。”
今井由夏活动了一下肩膀,“最近总感觉肩颈处有些酸痛,现在倒是感觉很轻松……开饭的时候会去敲门的,洗完澡可以再睡会儿,一路走来累坏了吧。”
夏油没有回应,只是径自踏上楼梯前往对方给自己准备好的客房。今井注视着他的背影,半晌后无奈地笑出声来——这小子,明明是很体贴温柔的类型,却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无处琢磨呢。
客房内的淋浴水量充足,而且温度恰到好处。夏油冲去了一身疲惫,今井给他准备的香波是清淡型的味道,总觉得洗过之后闻起来十分清冽。
吹干头发后,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机,不出所料的是,邮件蜂拥而至,line上的消息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四十条,一条属于硝子,其他三十九条都来自于五条悟。
两分钟之后,电话打了过来。
“想打架吗,杰?!”
“只是暂时的休息而已,”没有在意对方仿佛要杀掉他的那种语气,夏油只是歪过头用肩膀固定住手机,转而去整理床铺,“悟,偶尔也让我放松一下吧。”
“去哪里都好,休假也行外出闲逛也可以,老子又不是不会陪在你身边,一声不响突然消失,未免太过分了吧。”
“是因为自身的缘故,悟。”
夏油继续叹息,“总之……没什么特殊的事情我就要挂断了,抱歉,回去会给你买伴手礼的。”
“……什么啊,”那边半晌后才传来了闷闷的声响,“你是哪儿来的青春期疼痛系男主角吗?难道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影响到这种地步?太逊了吧,杰。”
“没关系的。”
夏油蓦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眉眼舒展,声音轻缓且笃定,“我们是最强吧。”
“所以没关系。”
五条悟猛地挂断了电话。
对方的反应在夏油的意料之中,毕竟大少爷在他面前也不是蛮不讲理的类型,那家伙只是习惯了我行我素,而并非不会判断状况。他们其实相当尊重对方的个人意愿,硬要算来,也是最强们对挚友的难能体贴吧。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儿恶心。
夏油睡了个好觉,醒来后跟今井女士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吃到几乎要将舌头吞下去。休整一夜后,状态稍有恢复的他带着礼物前去拜访本就该早些看望的一位老人。
那名老者是夏油杰的老师,负责教授剑道与体术。对方曾经供职于警视厅,如今也在原本的机构挂了剑道老师的名号,是一位威严中不失慈和的老者。
上午九点钟,老者早早就在道场等候,他与自己骄傲的学生许久未见,却碍于威严无法说出责备与想念的话语。难得对方前来拜访,自然心生期待。
“太懈怠了,夏油。”甫一踏入道场,夏油杰便听到老者声若洪钟地斥责道,“还需要身为老师的我在这里等候吗?我记得自己并未教导过你迟到也是美德。”
“嗨——嗨。”
老人的身量高大,身穿雪白道服的模样也足够威严,只是对方口中虽然说着斥责的话语,表情却有见到故人的欣喜之情。夏油忍笑,便抬臂晃了晃手上的纸袋,笑道,“因为发现了十分优质的茶饼,特地给老师买来,因此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好久不见。”
他脱下鞋子,在老者面前正襟危坐,沉声道,“玄右卫门老师。”
真田玄右卫门,曾经供职于警视厅,如今处于半退隐状态,却仍旧是后辈们的剑道教官。
也是陪伴夏油杰度过了半个童年的老师与教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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