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心照不宣
“你们都别吵了!要吵架到外面去炒,在这里吵是什么意思?不把朕放在眼里?还是觉得太和殿是你们可以随意撒泼的地方?”
许久没有说话的皇上,终于开口。但只是一开口,便有了震慑全场的效果,崔仪和皇后一下子就都不说话了。
“皇上,是崔仪,一直咬着本宫,让本宫下不来台,本宫才会不顾面子,跟她吵架。如果不是这样,臣妾是不屑于跟容妃这般庶女一般见识的。”
即便是皇上已经开口,皇后依旧不愿意落在下风,甚至还要再踩一下崔仪,好让皇上知道是崔仪无理取闹,把自己的帽子摘得利落干脆。
为了贬低崔仪,甚至在说道“庶女”这个词的时候,加重语气。
她丝毫不掩饰她对于身份地位的崇拜和推崇,甚至希望周围的人都和自己一眼,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崔仪。
她是嫡女,而崔仪只是庶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崔仪冷哼一声:“是啊,皇后娘娘确实应该觉得自豪呢。毕竟像皇后一样凭借身份上位的女子,从来不在少数。那内务府留下来的秀女,哪一个不身份尊贵呢?皇后娘娘最好祈祷,这后宫里不会再出现一个如您一般地位尊贵的女子。不这样的话,皇后这个位置,就不知道会被哪个地位更为尊贵的女子抢走呢!”
崔仪对地位身份这种上一辈遗留下来的东西一向不屑。
这些给富家小姐们带来了什么?是自命不凡自视甚高趾高气昂,还是欺软怕硬凌弱怕强呢?
身份地位财产尊重,从前的崔灵和崔宁难道没有吗?现在呢?现在她们怎么样了?
这些外在的东西,只会让更多的人迷失自我,追求虚无。
皇后不屑,白眼一翻:“我看某些人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这世间的女子像潮水一般涌入宫中,成为后宫的一员,有哪一个不是为了高官厚禄来的?难不成容妃娘娘是为了爱而来?那你身边那个所谓的苏今夜是怎么回事?大家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大家确实心照不宣。
后宫七十二妃,有哪几个是因为爱情而进宫的?谁愿意一辈子被锁在高墙朱门之中,就这样孤寂一生。说到底就是为了荣华富贵,用生命去换所谓的华丽身份。
皇上冷冷的站在一旁,扫了嚣张跋扈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一眼,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是一种不可救药的鄙夷眼神。
皇宫里尔虞我诈你争我斗,每个人都在巴结奉承他这个皇上,但是就像是皇后说的那样,每个人都带着目的而来,他不过是她们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目的的一个跳板。
皇宫里有没有真心?有没有人敢交付真心?
这些问题他不敢问。
因为只要问出口,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撒谎的拙略表演。
崔仪并没有关注到皇上的表情,她只是往皇后面前更加走近一步:”皇后,我们不一样。你是你,从来身份便尊贵的皇后尚书令的独女,从来便浸淫在皇宫京城这个大染缸里。所以你看到的世界就是这片狭窄的天空。你看到的的人,不是想害你,就是想巴结你。你是什么样子的,世界给你呈现的就是什么样子。”
崔仪一语点破这些隐藏在荣华富贵下心照不宣的真相,撕破这些在京城天子脚下每日笑脸盈盈人的假面具。
你是什么样子,你看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所以皇城脚下的女子们个个使得一手天生的好计谋好心机,个个盼望着进宫好施展一身绝学。
皇后捂着嘴发笑眼神阴翳:“本宫倒是不知道,容妃竟这般巧舌如簧。可是你这般言论是想说给谁听呢?是丫鬟太监们,还是这宫里的你和我?这一套说辞,不过是容妃的聊以**吧。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愿意用一生去换得荣华富贵?这是平民百姓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是错误的?”
崔仪嘴角上勾:“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每个人都是这样,就意味着这是对的吗?”
好像人多势众,三人成虎这些个成语的出现是有道理的。
小溪再怎么努力再从高山险阻的地方奔流直下,也不过是为了汇入大海,与更大的一个群体会合,好扬起更大的浪花,不仅壮观而且只可远观。
一朵花从来不是春天,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才有资格被称为春天。
“难道不是吗?”皇后反问,把视线移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崔灵身上:“就像静妃娘娘,孤立无援没有靠山,所以才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要是还是过去崔家的那般光景,这崔家二小姐,怎么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了无生气的吧。至少皇后这个位置,是怎么也轮不我的呀!”
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就算站在太和殿背阴的地方,也遮不住她身上的华彩。那是用金银玉钗堆砌起来的华彩。
“你们都出去!”
没等崔仪再接着说话,皇上开口。
这次不再仅仅是阻止和责斥,而是完完全全的不耐烦了。也不等她们反应过来,直接指示带刀侍卫将太和殿偏殿闲杂人等全部赶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崔灵和皇上了。
皇上走到崔灵的床边,帮她掖被子,不说话。
说什么好呢?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崔灵也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皇上,许久许久。
大概有一片雪花落在地上然后融化的时间那么久,久到可以忘却这段令人不愉快的吵闹插曲,久到连那些少年往事连那些伤害都全数忘记。
“皇上,”崔灵安慰的朝他一笑:“你别难过。”
你别难过,就像是过去安慰他被老师罚站时那样。
语气句调,不差分毫。
成为头顶天脚踩地,撑起一个王朝的皇上真的很不容易。
但是你别难过,我们慢慢来。前朝后宫,这些问题,我们慢慢来处理。
你别难过。
也许,还会有人在原地等你,告诉他们,她是为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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