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皇宫内的布局复杂了些,初入者很容易迷路。
秦盏洛前行不远,便发现了正攒聚在假山一角偷懒的几个宫女。
谨王今日入宫,小丫头们便凑在一块谈起了有关这位尊崇小王爷的八卦。
听闻这位王爷俊若谪仙,才貌双绝。
但最难得的还是待人温润,即便是她府上最不起眼的清扫丫头都未曾受过半分苛待。
如此相貌人品,若不是体弱,极有可能被帝王力排众议推为储君。
众人只叹了叹可惜。
云谨此次前来,就是应诏商议和亲事宜。
她身体不好,也就不能像寻常那般大操大办,本以为那公主不愿,却意外得知对方并没有纠结于此。
毕竟,即便简化了成亲流程,皇家的婚礼也比寻常人家娶亲繁琐上不知多少倍。
就是宫内年长的姑姑教习夫妻之道时,让云谨难免有几分尴尬。
“殿下,您还是好好看看这些图吧。”姑姑循循善诱,“这些姿势……”
云谨耳根滚烫,自那春/宫上偏过视线去。
“姑姑还是莫要逼王爷了,料她常年浪迹花楼,这些知识当懂得通透才是。”突然传来的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姑姑的喋喋不休。
姑姑听了这句稍显大胆的调侃,便顺势望了过去,发现是位戴着面具的年轻姑娘。
反观云谨却并未动怒,更是一下子就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她不由得眼前一亮,有了更好的主意。
“这位便是未来的谨王妃吧,老奴倒是忘了这茬,王妃可曾习得此等……”未待姑姑说完,秦盏洛便知晓了对方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
“本宫只是路过,姑姑继续。”秦盏洛悄然对云谨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还不快找机会离开。
云谨会意,退了两步:“姑姑,本王想起来府中还有要事……”
只留下姑姑独自立在原地,看着春/宫图上纠缠的身体。
她板着老脸翻了几页后直言罪过,也没了教习的心思——小豆子办事太不靠谱,都说了小辈主子们脸皮薄,还送了这么艳色的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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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为了与云都匹敌,北楚无论是嫁妆还是即将驻入谨王府的公主随从、亲卫,都给足了阵仗,无一不彰显对这位昭宁长公主的盛宠。
云谨着大红喜服拜过堂后仍觉恍惚,被喜婆笑着催促早些去新房与准王妃洞房时,才感受到原来自己真的娶亲了。
多么荒唐,以女子之身,娶了另一名女子做王妃。
小王爷身子骨弱,她的洞房自然无人敢闹。
这些年来她频繁托病,借着身子弱的说辞省去了不少麻烦。
当真好用,难得自在。
云谨由着喜婆牵引着走向自己的寝房,也便是她今日成亲的婚房。
入目皆是大喜的红,欢庆非常。
喜婆推开门,递给云谨一柄喜秤示意她进去掀开盖头,自己则贴心地关好房门后径直离去。
云谨在门前站了会儿,遥遥看着榻上坐着的女子,产生了一个有些暗自发笑的想法:她应该不会在这大喜之夜还带着那副面具吧?
云谨掀开盖头后才首次看到公主的样貌,微愣了一愣,是个美人。
貌可倾城媚近妖,偏与之不符的眉眼疏离,更添韵味。
云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也同时被眼前人观赏个遍。
今夜皇都城内不知多少美人千金暗自垂泪,恨不得嫁与这温润王爷,长相厮守。
“王爷,可要饮合卺酒?”
“自然。”
云谨执起白玉酒壶倒了两盏,随手递给秦盏洛一盏。
两人交杯喂酒,秦盏洛的手微微偏了偏,滴滴酒顺着云谨的衣领滚落下去。
秦盏洛抬起衣袖意欲为云谨擦拭,却被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
秦盏洛不甚在意地将手重新放下,气氛中难免几分尴尬。
云谨脸上带着浅淡笑意,贴心提醒道:“王妃,早点休息。”
她走向房中早已备好的屏风,在它的后面安置有一张事先备好的软榻。
秦盏洛玩味一笑:“新婚之夜,王爷不打算与本宫成夫妻之礼吗?”
云谨的脚步顿了顿,眸闪了闪,转过身来笑道:“本王知王妃并不心悦于我,王妃大可放心,我不会干预……”
云谨的话还未言毕,秦盏洛就身形极快地向她袭来。
好在云谨反应迅速,下意识地侧身躲过。
两人就在喜烛下过了几招,云谨看准破绽准备一举将人制住,却一时不察被秦盏洛点住穴道。
“王妃这是何意?”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云谨不习惯与人距离过近,兼自己身上藏着秘密,难免不适。
“本宫听闻,本宫的驸马那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有此事?”
若是一个男人被新婚夫人如此质问怕是会觉得有损尊严,但云谨实为女子,只坦然称是。
云谨想明白这公主偏偏嫁于自己的原因定有觉得自己不太行的一条,眼下便是试探。
“可王爷仍是流连花楼,倒让本宫有几分不知真假。”
云谨被点了穴道压于榻上,那公主笑了笑,如青葱般的手指勾住云谨的衣带,缓缓解开。
“王妃!”云谨对秦盏洛这始料未及的举动大为惊动,虽然她平日都做好基本伪装措施,但却以无人敢亲近自己为前提。
如今枕边人这般放肆,若是被她发现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嗯?”秦盏洛的动作不紧不慢,眼看就要探向里衣。
云谨强行冲开穴道抓住了秦盏洛的手,气血翻涌间喉间一甜吐出口血,被对方用洁白的喜帕稳稳接住。
秦盏洛轻轻一推,便轻而易举地重新将云谨推倒于榻。
她单手撑头侧身躺在云谨的身边:“王爷何故如此紧张,夫妻欢好,本是天道。”
云谨勉力地笑了笑:“王妃太过心急,你我二人并无感情基础,兼本王实则体弱难行那事,还望海涵。”
她当真一点不怕自己假戏真做,万一自己真是男子,如此行径,怕是两人早已行礼。
云谨甚至疑心这王妃是看出些什么在故意试探,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分明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好在秦盏洛没有再起解衣的心思。
“早闻夫君身子羸弱,也罢,新婚夜就这样罢。”说着,秦盏洛闭上眼睛,真的起了睡眠的架势。
秦盏洛只是一时起了想要逗弄云谨的心思,对方的反应强烈尚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云谨会吐血,却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她这位夫君,身子未免太弱了些,不可逼得过急。
王爷,我们来日方长。
耳边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清浅规律,云谨悬着的心方才真正落下。
那酒中的昏睡药物到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
受此试探,心中难免混乱复杂。
云谨躺在里侧,头部微微有些晕眩,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刚刚似乎是吐血了。
她起身绕过秦盏洛下了榻,重新将自己的衣装整理得当,而后望了望屋内窗子,径直翻了出去。
谢怜静气而不得发,云谨只说自己不小心吐血了却不肯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唬了她一跳。
新婚之夜吐了血,料想与那公主脱不了干系,谢怜静心中对那公主便多了几分不喜。
谢怜静将手搭在云谨的脉上,皱着的眉兀地松开:“嗯?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云谨身上有着旧伤,又思虑过度时常梦魇,时感气血不畅。
如今把脉一看,状况倒是有所改善。
“我再给你添几味药,养元固本,如此甚好。”谢怜静提笔便写,“另外我给你研制了新的安神香,回去看看管不管用。”
云谨无不认真应下,离去前不忘笑着致歉,自己又惹得对方担心了。
谢怜静对待她如同长姐般,是云谨少有信任的人之一。
回到寝房后,云谨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榻边。
半途又想起如今那里已经睡了新的主人,便自觉走向另一软榻。
云谨将谢怜静交给自己的安神香燃着,而后躺在榻上思索。
今夜她与公主彼此尚未挑明,改日还是应当划定清楚两人间的关系。
如若不然,难保再发生类似试探,总要令那公主安心才是。
云谨想着满意的说辞,自冥想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谨王新婚,赏赐贺礼络绎不绝地送入府来。
又来了许多大臣拜访道贺,众人惊叹,原来昭宁公主竟生得如此一张好皮囊,当真珠联璧合。
大半日过去,云谨与秦盏洛虽然一直站在一起,却没机会共同说上几句话。
又至安寝时刻,云谨决定将话挑明:“昭宁公主,本王觉得应该与你谈谈……”
“王爷应当叫我…王妃,或者盏洛。”
“王妃,本王知你和亲也许并非自愿。像本王成亲那晚所说,你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云谨的语气郑重了些,向对方做出承诺,“本王不会干涉你自觅良人。”
“……”秦盏洛轻笑一声,说出的话教人不辨真假,“王爷为何觉得盏洛并非自愿呢?怕这云都皇城内,想嫁给王爷你的不计其数,倒叫我去哪里再觅良人?”
秦盏洛向前走了一步,察觉云谨后退,她便转过身去不叫云谨见到自己的表情:“王爷嫌弃我?”
“不曾。”
“王爷觉得本宫难看?”
“并未。”
“王爷觉得本宫配不上你?”
“从无。”
“那王爷为何…难道是早已心有所属?”
“……嗯。”
秦盏洛猛地转过身子望向云谨,眼中瞬息闪过的情绪令旁人难以捕捉。
对视良久,秦盏洛莞尔:“那还真是,恭喜王爷。实不相瞒,本宫心里,也一直住有一人。”
云谨不由得松了口气,刚刚若不是自己灵机一动,只怕仍然炸不出这公主的真话。
既然对方早有心上人便好,如此一来,两人间才好合作。
云谨如释重负,寝前喝药都觉得没平日那般苦涩。
只她不知,在她喝药时,秦盏洛盯着她那碗底许久,神色莫名,不知所思。
云谨放下碗时恰好见到秦盏洛正望着自己,心中疑惑。
“王爷每日所喝都是些什么药?”
“多是补药,用以温养。”
“本宫见王爷寝时室内每每燃香,是难以入睡吗?”
“嗯,本王的确有些难眠,不过也已经习惯了。”
“王爷身子本就虚弱,应当多休息才是,本宫也有一份不错的安神香,莫如一试?”
“多谢。”
云谨坦然接受秦盏洛对自己的关心,毕竟两人的夫妻之名怕是还要维持许久。
希望有朝一日,归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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