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日谈(其二)
“you"retemperedbydemon”
……
回诊所的时候我被一名传教士拦了下来,被迫听了一大堆玄之又玄的教义,最后落魄的传教士压低着声音凑到我的耳边如此告诉我道。
传教士的声音带着干燥的沙哑,我猜测他可能是因为横滨的动乱而正在流浪中,缺食少水。横滨的局势似乎越发混乱了。
如同砂纸一般粗糙的声音刮过我的耳朵,我有些不太高兴,于是忽略传教士离开了。
我知道传教士没有撒谎,落魄的传教士先生身上散发着无法忽略的真诚,但喔并不确定主会不会撒谎。
毕竟我是唯物主义者,神的叛徒。
打开门的时候我有些惊奇地发现最近有些冷清的诊所热闹了起来,身着日本传统羽织服饰的白发男子端坐在沙发上,身边跟着一名看起来不大的少年。
森鸥外倒还是老样子的一副装扮,以至于看起来颇为颓废,只是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有些莫测。
开门的声响打断了白发男子和森鸥外的谈话,诊所里的几个人纷纷朝我看过来。
“呀,东庭君回来了,麻烦你出门采购实在是辛苦了。”
森鸥外如往常一般笑起来,站起身几步走到我的身前,挡住了我打量客人的视线,难得裸露的手从我的手里拿过袋子。
森鸥外搭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到内室的房门前:“东庭君先在里面休息一会儿吧,等我与银狼阁下商谈完事情之后就来帮你换药。”
我隐约感知到森鸥外并不希望我继续留在现场。
不过我对此并不十分介意,事实上那位银狼阁下的视线也让我感到有一些不舒服。
太过于犀利了……
不过说起来那位白发的男子就是那日的银狼阁下吗?看起来确是一副仁人志士、正气凛然的样子,倒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来找森鸥外商谈什么事情。
我坐在床上,透过窗户有些出神地看着今天的蓝天,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好全,因为上午的活动似乎又有点加重的迹象,坐了很久觉得疼痛愈演愈烈我便站起来缓步移动到窗边,正好看见武士喝少年离开的身影。
“在看什么?”门突然被打开,森鸥外叼着烟头进了门,走到我身边,朝着我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福泽阁下吗?放心吧,以后见到他的机会多着呢。”森鸥外神情不定地轻笑一声。
我拿不定森鸥外的想法,于是大脑处理信息后留下的唯一一点信息便是:原来那位银狼阁下的名字是“福泽”。
亏我原本还在想为什么会有人有“银狼”这种离谱的姓氏。
“伤口怎么样?”
我抿了抿唇,回过神来:“不太好。”
森鸥外叼着烟靠近我,略微弯腰掀开我的衣摆查看腹部的伤。
白色的绷带上渗出了斑驳的血迹。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楚森鸥外下巴上面的胡渣,以及虽然最近改善了许多但仍残存的青色的黑眼圈。
二手烟的气味浸染了男人的衣服,钻进我的鼻尖,我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头。
我一向不喜欢二手烟的味道,森鸥外很少抽烟,如果不是今天我几乎都要忘记其实森鸥外也抽烟这件事了。
森鸥外看着拼命扭头的我笑了一声,放下我的衣服,伸手掐着烟头持在手中,手指在头部轻轻敲了几下,震落前端的烟灰。
“去床上坐着,我给你换药。”
我沉默地照做,然后拘谨地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森鸥外拿出全新的橡胶手套,熟练地套在手上,然后拿出绷带,伤药放在一个托盘里。
不修边幅的医生一只手掐着前端又蓄了一截烟灰的烟,一只手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被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嘴送进嘴里,吸入的同时烟雾产生,充盈着这片空间。
我感到有些不适,紧紧盯着森鸥外手里的烟头。
森鸥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顿了顿:“我倒忘了你不喜欢烟味来着。”
森鸥外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一只腿跪在床上逼近我,淡淡的烟味笼罩住了我,但我又无法避开。
“会吸烟吗?”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
森鸥外笑着将手里的烟头掉换了一个方向:“张嘴。”然后将剩下一半的烟塞进我的嘴里,“吸气。”
被放得有些微冷的烟头还能感受到烟嘴的湿漉,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森鸥外让我吸气的命令,下意识照做的同时,辛辣的烟雾钻进我的喉咙,我咬住烟嘴,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嗽牵动着伤口,我被呛得眼冒泪花还要拼命把咳嗽往下咽,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整个人疼得身体前仰,紧紧靠着森鸥外的肩膀,几乎把整个人都塞进了他的怀抱。
森鸥外抚摸着我的后背,敷衍地关心道:“没事吧?”
就算有事那还不是你干的!!!
我把烟头狠狠地扔到地上,虽然心中愤怒,但还是没有胆子去招惹森鸥外,身体紧贴着森鸥外又不敢动弹,又因为疼痛轻轻地颤抖着。
森鸥外看起来并不在意我到底有没有事,按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我的脸抚上眼角,温热的橡胶手套擦去我眼角的泪。
然后人模狗样地劝诫道:“不会吸烟可不行啊,以后总会用到的。”
我沙哑着声音反驳:“吸烟有害健康。”
“说不定未来的你偶尔也会希望通过尼古丁来排遣一些忧愁呢?”
我:“……”
森鸥外说得或许是对的,但我觉得除了森鸥外本人,没有人或者事能让我忧愁到使用这种损害自己肺功能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懒得继续想那烟头的湿漉,辛辣的烟味和刚才被迫进入我肺部的尼古丁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于是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森鸥外继续折腾。
恶趣味的医生满足了自己的乐趣后剪开了我的绷带,或许是觉得一只手拎着衣摆不太好操作,于是命令道:“张嘴。”
我照做,嘴里措不及防被森鸥外塞进了衣摆,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咬合,舌尖扫过附着手套的指尖。
我身体僵硬,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低着头不敢去看森鸥外的神色,只隐约听到一声很淡的笑声。
大概是错觉吧……
我安慰自己。
森鸥外倒也不至于……虽然最近森鸥外确实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那倒也不必……主要是森鸥外没有理由,也不会……
头顶传来森鸥外一声无奈的叹息:“真是没办法……有点疼,忍一下。”
被剥离绷带的皮肤骤然接触到空气被冷得不受控制地收缩,冷气让伤口的疼痛显得更加明显,我咬着牙,不敢去看那狰狞的伤口。
匕首刺入产生的伤势比预想中的要严重很多,未来即使痊愈也估计会在腹部留下无法去除的伤疤。
医用棉沾染着伤药轻轻地碰上伤口,我疼得倒吸凉气,忍不住扭动身体想躲开,但却被森鸥外掼进怀里钳制住动作。
犹如酷刑的上药很快结束,缠上绷带便大功告成,我松了一口气,已经疼得心神俱疲了。
“好了,未来几天不要进行剧烈活动,否则伤口可能会开裂,知道了吗,”森鸥外站起来,俯视着我,眼里盈着笑意,“小朋友?”
甚至还煞有其事地摸了摸我的头,手指陷入头发里,像撸狗一样摸了两下。
情感上我并不是很想回答他,但理智告诉我如果不回应的话可能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于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嗯。”
……
伤势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快很多,如预料一般,伤口愈合结痂脱离后,一道不小的伤疤被永久留存了下来。
森鸥外看到伤疤的时候还故作惋惜叹息了很久,手指抚上坑坑洼洼的伤疤,即使隔着一层橡胶手套,柔软的抚摸也让我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受伤被暂停的课程很快重启,诊所少了很多客人,森鸥外倒也乐得留在我身边,整天教我一些解剖和外科知识。
偶尔我甚至会产生一个无端的想象:如果森鸥外真的收了一个徒弟,他会怎么教他?
像森鸥外这样的人,如果正儿八经地收了学生之后,也一定会悉心教导,面面俱到吧。虽然倒是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
毕竟森鸥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没有什么要传承衣钵的需要,作为一名黑市医生,几乎是过着谨慎小心的生活,更何况在这时的横滨,能够顾全自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这个无端出现的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加之近期的相处让我觉得我和森鸥外之间的关系似乎正在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也说不定,于是在某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握着我的手腕教导我解剖顺序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脑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有点好奇吧……”
后背贴着的胸膛轻轻震动起来,森鸥外轻笑着,似是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为什么你不会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愣住了。
“……我?”
森鸥外脸上露出一副烦恼的神色:“真是让人伤心啊,教了东庭君这么久竟然连老师都算不上。”
我的大脑已经因为过度承载信息而接近报废了。
“老,老师?”
解剖刀被引导着放下,森鸥外扣着我的双手,腾出一只手将我的脸转过去,我一下子撞进那宛如黑洞的紫色双眸里,灵魂好像都被摄取了一样。
温柔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一般,在我的耳边轻声诱惑:“我亲爱的学生,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
无缘无故地,我想起了传教士的那句话。
确实,我似乎被恶魔诱惑了。
但是,这感觉,似乎还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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