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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日谈(其四)


“你的家在东京?”

        “嗯。”

        “东大的心理学,很好的学校呢。”

        “老师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想回去看看吗?”

        “……”

        男人背对着白炽灯管,影子被无限拉长。

        我苦笑一声:“算了吧……我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

        再过了很多年之后,我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是为什么突然放弃了东大的学习机会而跑到混乱不安的横滨来,然后被森鸥外胁迫留在了身边。

        争吵,与家庭的不合。

        这是涂抹修饰后的理由,更深处的还有血腥,暴力,控制。

        我的父亲是一名有名的心理医生,甚至在国际上面也是小有威望,研究出的许多心理学成果备受后人称赞,期刊被无数人吹捧。

        他是心理学界的泰斗、导师,同时也是横贯我整个人生的噩梦。

        或许没有人能够想到鼎鼎有名的心理大家内里其实是一个暴力狂躁的人,我的母亲备受其害,被强迫放弃了自己梦想的工作,紧闭在家中,终日受其打骂和侮辱。

        我的人生开始于嚎哭、怒骂和肮脏的地下室。

        东京阴冷湿润的天气让最近的地下室变得越发湿寒起来,我不太清楚外面的时节已经到了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所有我能看到的尽在眼底。

        吸饱了从屋顶缝隙淌出来的污水的被子,布满着块状分布的褐斑,人在上面睡一夜,第二天便会全身红点。

        更远处的角落放着一个桶,盛满污秽之物,甚至于今日被父亲送来的粥饭,母亲吃了一半,撒了一半,米粒被碾压粘附在地面,餐具被乱七八糟扔在桶旁边。

        对了,我的母亲,她正对着墙坐下,鼻尖甚至要抵在墙壁上,疯癫的女人用手指梳过乱糟糟的、布满油污的头发——如枯草般的头发。

        女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她把墙壁当成梳妆镜,自己似乎还是以前那个体面的太太,一遍梳妆打扮自己,一遍嘻嘻地暗笑着。

        我已经记不清楚母亲已经持续这幅样子多久了,和母亲不同,我虽然偶尔可以出去,但大部分的时间依然窝藏在这污秽的老鼠洞里。

        但记忆中的母亲并不一直都是这样疯癫的,幼时模糊得好像幻境的记忆告诉我,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她会温柔地抚摸我,双臂托着我的身体,哼唱着轻柔的小曲。

        温柔的记忆截止到父亲第一次带我出去的那天,接待外人戴惯了面具的教授轻声对我说话,似乎是在引诱。

        “我是你的父亲,来我这里吧,我带你出去。”

        母亲在见到男人的第一面便精神不对劲起来,女人嘶吼着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拖离男人身边,许久未修剪又被女人咬烂的指甲刮破了我的脸。

        “你滚开!放开他!滚!你这个神经病,疯子,你是神经病!”

        我又疼又害怕,被摔在地面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准哭!不准哭听到没有?我是在救你,你不能这么怕我,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母亲……你离他远点,远点……啊——”

        惊惧之中我听到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叫声,紧接着是很硬的物体被砸到墙上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把头从手臂里放出来,看见母亲贴着墙缓缓瘫软到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

        男人低声骂了一句:“婊子。”然后粗暴地拽出胸口的手帕擦手。

        我吓得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几乎忘记了呼吸。

        “走吧,我们出去。”父亲永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道:“可是,妈妈……”

        “你没有妈妈!”父亲恶狠狠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牲畜一样,“怎么?你很想和这个疯子在一起吗?”

        我被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凶狠的愤怒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不敢吱声,下一刻,我便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整个人像是被用力地扔了出去一样。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让我的头一瞬间嗡嗡地鸣叫起来,我捂着自己的耳朵想要屏蔽着尖锐的声音,却发现无济于事。

        脸颊很快肿了起来,疼得我眼冒金星,高肿的脸颊肉麻木地刺痛着,像着了火一样。

        “果然是贱种。”

        头皮一痛,我感觉自己被拎着头发拽了起来,但和刚才的那一巴掌比起来,这样的疼痛竟已是可以忽略的了。

        “不准违抗我的命令,知道了吗?”

        来自地狱的声音如此说道。

        ……

        我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桑拿房一样湿漉漉的,被汗浸湿地睡衣黏腻在后背,很不舒服。我仰望着天花板,又僵着脖子看了看房间四周,看到了对角放着的人体骨架模型。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东京那个可怕的家里了,这里是横滨的诊所。

        我舒了口气,坐起来,手指插着头发把它弄得稍微整齐一点。

        真是的,竟然会想起那么久远的记忆……

        事实上到国中我便寄宿在学校了,惧怕着父亲的我尽量减少着与父亲的见面,但其实更重要的是父亲那令人心惊的暴力倾向在母亲死后便失去了对象,而对我的注意力,从发现异能之后,便演变成了“要求我成为最优秀的心理医生”这样的事情。

        我以为我能够忘记这些事情……不过现在看起来,幼年时遭遇的苛责与暴力非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在我的心中根深蒂固了起来。

        我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轻轻地打开门出了卧室。诊所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到冰冷的各色器材上,倒有点几个月前误闯的地下室的感觉了。

        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好像有人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我按照记忆翻开柜子找到一瓶安眠药,在饮水机接了半杯冷水,拧开瓶盖倒药。

        忽然,倒着药的手腕被一只手用力地握住,还带着些凉气的男人从背后贴近,胡须刮蹭到我的侧脸上。

        “安眠药可不是这么个吃法,还是说东庭君想体验一次免费洗胃吗?”森鸥外带着笑意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我身子一僵,甚至能够感觉到男人说话的温热气流包裹着耳朵,留下奇怪的湿热感觉。

        缓过神来我才发现可能是因为大脑不清醒,一整瓶安眠药差不多被我倒了半瓶出来,手掌托着满满的安眠药,甚至有一部分掉到了地上。

        “我……”

        我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比如为什么会半夜起来找安眠药,为什么心神不宁……

        但想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显得惨白,最终还是闭了嘴。

        “是失眠了吗?”森鸥外如此问道。似乎并没有多想什么。

        “嗯……”

        我抿了抿唇,想要挣开森鸥外的怀抱,但却被轻轻按了回去,撞进后面的胸膛上。

        “别动,你不是要吃药吗?我给你开。”森鸥外如此说着,声音听不出来心情。

        手掌里面的药被抓走重新装进了瓶子里面,药片撞着瓶身,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趁着森鸥外放药的时间,我才有精力发现森鸥外没有穿着他那身半永久的白大褂,只穿了一件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半扣着,看起来有些杂乱。

        正想着,森鸥外已经取了一片药出来,男人捏着药片塞进我的嘴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按着灌了一口水,吞下了药。

        “咳咳……”

        我被水给呛到,一只手按着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森鸥外松开我,站在我的身边默默地看着我弓着身子咳嗽,我只能看到男人穿着的旧式皮鞋上沾染着泥土,似乎是不久前沾上的,以及男人一小截落在地上的影子。

        “抱歉,老师……咳咳,这么晚了还麻烦您……”我勉强停下了咳嗽,道谢道。

        “没事。”森鸥外用温柔的声音道,“东庭君记得早点休息,安眠药生效很快的。”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森鸥外的衣角。

        森鸥外脚步一顿,看着我,挑了挑眉。

        “还有事吗,东庭君?”

        男人背对着月光,半边脸都隐藏在黑暗之中而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嘴角那一抹敷衍着向上挑了挑的嘴角显得格外怪异。

        我生出一股后退的念头:“老师……我……”

        森鸥外似乎叹了口气,伸出手按在我的嘴角,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沿着嘴角,然后是唇瓣,到达另一边。

        奇异的触感从嘴唇传递到大脑,我莫名想起刚才被热气包裹的耳朵,整个人似乎都被染得湿热起来,像是被浸在温泉里,沉沦着,又让人忍不住滑向更深处。

        “刚才沾到了水。”男人凝视着我,语气低沉。

        “我做噩梦了……”

        “嗯。”

        “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森鸥外不置可否,似乎对我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又或者说是,我经历过什么,有着怎样悲痛的过往,本来就和森鸥外本人没什么关系,说出来除了能够博得一些无关紧要的关心之外,再无任何过多的作用,反而有博取同情之嫌。

        或者甚至连虚伪的同情也不会有。

        大脑开始变得有些昏沉,我知道事刚才吞下的安眠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老师,我不想当心理医生了。”

        森鸥外沉默着,也可能应了,但因为我太困了所以没听到。我更偏向于后一种可能,因为我不希望是前一种可能发生。

        “去睡吧,已经很晚了。”森鸥外如此道。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拖着步子朝卧室走去。

        ……

        人总是习惯于在结果未知的情况下偏向更好的结局,比如很喜欢的一本书丢失了,丢失的人会思考“是不是被自己放在来某本书的下面而没有看见?”或者“是自己记错了,书还在家里放着呢”,还不会告诉自己“书可能是被人偷走了,再也找不到了”。

        思维上的“趋利避害”,我是如此理解的。

        只不过思维上的所谓“趋利”,看起来更像是自我欺骗的过程。

        心甘情愿地钻进圈套里,任由另一方慢慢地拽紧绳套,圈子缩紧,强烈的窒息感包围心脏,再也无法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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