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两处闲愁
落雪无意，人间有情。
夜至中宵，楚原无心睡眠，一步踏出，掠空而去。
对于陈师妹的感情，他不知道有几分，只愿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一切平安。
迎着风雪，脚尖点在树梢，飞速而行，不一会就来到玉兰峰。
没有惊动山门，直接往问花台方向行去，从一根树枝上，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屋宇房顶的垂脊之上。
辨了方向，正欲动身，侧后方一道白影闪过，映着落雪，正好看得清楚。
原来这个白影竟然是一个青年文士。
那文士，白衣白面，面容光滑如脂，头戴一顶戏曲中的小生帽，十分惹眼。
身穿白色锦文长袍，脸颊粉嫩似乎涂有胭脂，红唇鲜艳，模样竟是少有的俊俏。
楚原甚至认为这家伙就是电影里的猪刚鬣现世。
在楚原愣神之际，那俊俏的青年文士瞥了眼楚原，飞身而去，消失在雪夜。
这人正是玉面七哥，飞花逐月，风流到不行。
他识得楚原，冷哼一声，穿空而去。
“今日不与你计较，迟早取你狗命。”
楚原虽然疑惑此人鬼鬼祟祟，不干好事，但心忧师妹，不愿抽身追击。
很快来到问花台，此间幼年时曾随师娘来过，门口老槐树依旧。
只是岁月变迁，物是人非，再看这里的景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清了清喉咙，准备向师伯告罪，正欲开口，屋内一个清秀的声音响起：
“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柴扉无风自开，楚原踏步进入院内，抬头看去，阁楼上面就是问花台，乃是吴义兰清修之地。
来到阁楼，躬身行礼：“师侄楚原见过吴师伯。”
吴义兰还是一身素白道袍打扮，挽了一个发髻，一只玉簪，除此再无其他修饰，果然是清心寡欲之人。
“坐吧。”
楚原十分难为情，告罪说道：“师侄深夜前来，扰了师伯清修，好生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你还不是来了，青儿就在里屋，你最好在室外看看罢了，她现在身子弱，看见你，怕引动情绪，加深她的伤势。”
楚原有心接回师妹亲自给她疗毒，听见吴师伯这样说，当即问道：
“师妹所中何毒，棘手吗？”
“青颜中毒引动旧伤，毒气攻心倒是其次，主要是她曾经震断经脉，尚未恢复完全，这次又被西域奇毒所伤，所以一时难以痊愈。”
“你也不用担心，毒伤虽猛，总有解药，心上枷锁，却是更难。”
吴义兰摇头，她不知道这些晚辈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杂念无穷，实非修道之人应该有的样子，说完闭上眼睛，再次入定。
楚原皱眉沉思，什么奇毒，什么枷锁，师伯所言，深奥难明。
只是想着青颜身子弱，自己给她疗毒多有不便，还是留在吴师伯这里为好。
见吴师伯静心修禅，不便打扰，悄悄起身，转到内室。
拨开窗帘，看了看，青颜师妹平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正在熟睡，长长睫毛漆黑卷曲，让人怜爱。
心痛了一回，返回前室，恭敬地给吴玉兰磕了三个响头。
吴玉兰闭眼打坐，不言不语。
楚原磕头完毕，躬身退出室内，轻轻带上房门。
走到小院，不舍地回头，看着一眼阁楼之上，烛光蒙蒙。
默默走出小院，来到山外，柴扉又一次无风而动，自动关闭。
望着峰外，云层叠叠，突然一缕温柔金光，倔强刺破万丈云层，一下子就带走黑暗，黎明到来。
离开玉兰峰，径直走向掌门主峰，仰望山峰高耸如云，山道石阶延绵而上，不知几万几千步。
迈步踏上石阶，纵身一跃，便是十丈开外。
脚下连续踏出，石阶飞速后退，楚原踏步甩手，十分有节奏地向上攀爬。
嘿嘿嘿，脚尖每每点上石阶，身子如箭射向上方，双手带动身子，丝毫不觉劳累。
半山已是云层，穿过云层，继续而上，不一会，便来到掌门峰，大殿广场之上。
看见广场地上青砖碎裂一地，再看屋宇，也有残破迹象，窗户摇摇欲坠，唯有大门紧闭。
楚原朗声高呼：“青宇峰楚原，求见掌门师伯。”
见没人理会，再次高呼，声震殿宇，竟然激起一丝粉尘，落下数片瓦片。
离尘长老推开殿门，面色仍有倦意：
“一大清早的，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楚原抬脚便要入内，却被其拦下。
“太上长老何为拦下弟子，正有要事禀报掌门。”
宗门几位长老早知楚原回宗，晓得他不会善罢甘休，派离尘长老在此等候。
“你且回吧，掌门师侄不在殿中。”
楚原冷哼一声，到底要看看这些太上长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离尘双手拢在袖袍，叹了一声，说道：
“你且回吧。老道也不瞒你，想必你也知道，掌教真人的确出事，明日即将召开宗门大会，到时候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若你现在执意闯殿，后果自负。”
楚原凝视离尘子三息，才开口说道：
“好，掌门师伯的事，明日再来听分晓，如今弟子只要接回师父遗体。”
离尘长老点头，这孩子倒是孝顺，说道：
这个倒是应该，你去吧，只是另外两具尸体你不得胡来，说完不再阻扰，让楚原进去。
我胡什么来，楚原嘀咕着走了进去。
多日已过，三位真人法身并无明显腐坏，面色如旧，仿佛沉睡，只是有些惨白。
楚原来到师父遗体前，磕头再拜，之后拿出白布盖住师父遗体。
侧头看看另外两具遗体，摇头叹了一回，又多拿了两张白布，将其盖上。
话说死者为大，还是给他们两个留点尊严。
之后便带回师父遗体，往青宇峰而去。
楚原在青宇峰搭起灵堂，让众弟子参拜之后，选了一个风景秀美，背山面海的方位再次安葬了师父。
这竟然是第四次给师父下葬，希望师父入土为安，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回到内殿，穿过回廊来到弟子宿舍，替前日对战受伤的师弟们，一一看了一遍。
有伤疗伤，有毒祛毒，累了一阵，回到他居住的阁楼，坐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定。
忙碌一整天，又见日头西垂，长溪镇还有一堆事等着他，不能在宗门久留。
只待此间事了，就得动身返回军营。
毕竟军命如天，完不成，小命没有。
又想着那陈师妹，如今在何方，吃了吗。
想着想着，便进入梦乡……
突然看见陈师妹的背影，兴奋的跑去，一拉陈师妹小手，嘻嘻的看着她。
等到姑娘回头，竟让楚原吓了一跳，拉的竟然不是陈师妹的手，而是紫嫣。
紫嫣怒目而视，啪就是一个耳光。
楚原从床上跳起，兀自捂着脸颊生气，为什么打我？
抬眼看看窗外，又到清晨了。
门外传来张才的声音：“师兄，吃饭了。”
楚原伸了一个懒腰，拿回去，我等会来膳房和大家一起吃。
张才应了一声好勒，端着食盒去了。
楚原随便洗漱一下，动身来到膳房，这里早已经备好灵米粥和一些山珍玉露。
一般修士还是很注重饮食的，这些食物蕴含不少灵气，食之有益。
众位师兄弟能和大师兄一起吃饭，也十分高兴。
食堂里面便是青宇峰最核心的弟子了，外门弟子是没有资格在这里吃饭的。
楚原和大家说了一会话，又看看张才，说道：
“我走了之后，你修为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
“大大师兄，我……”
师兄弟正谈话之间，突然一阵响声传来，响彻整个丹青派山门。
有年长的师弟沙哑说道：“这是掌门主峰的震山钟，只怕有百年未响了。”
众人纷纷出到殿外，只听见那大钟仍然当当当响个不停。
青宇峰众位师弟，齐齐看向掌门主峰，也不知是何道理。
全宗上下，长老殿主各峰主事以及二代三代弟子，齐齐穿戴整齐，全部往掌门主峰赶去。
楚原眯眼望去，且看如何，大手一挥，招呼身后师弟：
“走，上去瞧瞧。”
来到掌门主峰的大殿广场，这里黑压压，全宗内门弟子以上，全部来齐，外门弟子也有不少，只是远远站在广场外围。
大家纷纷按照秩序站立整齐。
楚原为首，身后二三十名核心弟子站在身后，直直的站成一列。
楚原右边，以吴义兰吴师伯为首的玉兰峰弟子，约莫二三十人，也同样站成笔直一列。
吴师伯右边，又以慕逸仙为首的临绝峰几十名弟子站在其身后。
如此这般，依着顺序，丹青派，三山六殿十二峰，各峰各殿主事峰主殿主，全部来齐，都如此站成一列。
楚原弯腰前探，看了看苍云峰来的何人。
但见苍云峰二师兄沐风为首，带领一干弟子站成一列。
这一个个面色悲愤，如丧考妣，楚原东张西望，唯独不见聂文远。
沐风看见楚原正在扫视他，红着眼狠狠地瞪了楚原一眼，似乎要和他拼命才罢休的样子。
广场之前，大殿门口摆起长桌，三位太上长老端坐在上，三声鸣锣之后，全场静默，等待长老发话。
易天长老居中而坐，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
“前任掌教清玄子，残忍杀害同门师妹，罪不可恕，其心可诛。幸得本座与步云长老联手，废掉清玄子修为，将其打下山崖，又夺其掌门之位，才算护住本教百年声誉，希望本宗弟子，以此为戒，相敬相爱，不要再犯。”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直如万千蚊蝇，嗡鸣不已。
楚原暗骂一声狗贼，以二敌一，竟然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易天长老大袖一挥，安静。
“清玄虽死，毕竟不见尸身，执法堂弟子听令，务必全力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执法堂主严宽出列，抱拳半跪：“弟子谨遵法令。”
易天点头又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玉兰峰吴义兰师侄，一心卫道，恭敬谦和，实为新任掌门最佳人选，我等提议将掌门之位，传于吴玉兰师侄，各位殿主以为如何。”
各位殿主长老自然全无异议，全部抱拳听命：
“我等愿奉吴义兰师姐为掌教真人，敬听号令，莫敢不从。”
易天长老见大家没有反对意见，回头看看其他二位太上长老，这事正是他们商议的结果，如今大事敲定，今后再无纷争。
离尘长老不问世事，易天长老有心栽培季天心，步云长老有意于彤接权，如今二人都身死道消，权衡之下，最能服众的，只能是吴义兰了。
楚原听见大家推举吴义兰师伯，自然没有异议。
吴义兰一心修道，这个时候被推成掌门首座，不断推辞，却是大势所趋，无法得以脱身。
正在玉兰峰弟子高呼欢庆之时，一名弟子前来报告：
“启禀太上长老，后山山谷，刺杀于彤师伯的凶手，留下痕迹，被我等找到了。”
“哦？”
台上三位长老和台下众位殿主齐齐看向这报信弟子，纷纷惊诧不已。
一直闭口不言的步云闻言，飞身而起，来到报信弟子跟前，一把将他抓起，瞪着眼珠问道：
“什么痕迹，快拿出来。”
哐当一声，三块石碑落地，楚原暗道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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