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乾炙满天星含浆饼

许若颖将开店日子定在七月初七，正赶上乞巧节，古有诗云：“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娥乞巧忙。”【1】

        乞巧节是指女子向织女乞求一双巧手，祈求拥有美丽的容颜和一双灵巧的手，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这是女儿们的美好愿望，她特意构思制作一道点心，以应此情此景。

        也许在古代，女子这样的愿望普遍寻常，但从现代来到这里的许若颖，并不苟同，相比嫁得一位如意郎君，也许取悦自己更能让她活得自在。

        上一世的她，总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若若，你这么聪明优秀，你该爬到更高的地方去”这是父母对她的期望，“小许，项目就指望你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公司领导对她的要求，“你这么厉害，平时爱好也是读书学习提升自我吧”这是周围人对她的定义……

        在这些纷扰声中，没有一刻活得像自己，如果不是意外穿越，她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像现在这样表露自己吃货的天性和厨艺方面的天赋，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为着一点儿口腹之欲投入如此巨大的热情，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享受其中的。

        思绪飘得有些远，但许若颖手下动作没有停过，将金黄的南瓜洗净，去皮去瓤，切成薄片，整齐的码放在盘中，许若颖将南瓜隔水蒸透，趁着热用勺碾压成泥，混入糯米粉，揉搓成团，揉均匀后暂时放在一边备用。

        许若颖在做这些时眼角余光撇两眼，一大一小两位哥儿，正扒在灶台旁边围观她捣鼓，瞧着已经馋的不行了。

        碗里泡好的红豆捞起来，状精巧、色泽鲜红，诚如诗中所写。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2】许若颖想起，便不由地吟诵出来。

        小龙人和东子看着许若颖，脸上的茫然一目了然，她看看小龙人的年纪，又瞅瞅东子木讷的样子，两人眼中只有自己手上的南瓜和红豆，轻笑一声如同叹息，放弃了跟他们解释两句诗的意思，以他们目前的情商，八成是无法理解相思之意寄托于红豆之中的文学美感。

        加入适量水和冰糖熬煮，泡过的红豆很容易煮烂，然后盛出放凉，用纱布反复过滤，直到只留下细腻的豆沙，最后将豆沙倒入锅中，加入一点食用油，小火慢炒，不一会儿豆沙的甜蜜气味四溢。

        边把豆沙团成小球裹上南瓜糯米面皮，包成汤圆大小，许若颖还一边在想着得给这南瓜饼起个应景的名字才是。

        “啪啪啪啪啪！”几个“汤圆”被挨个拍成饼状，平底锅刷上一层油，等油温上去，转小火，几个南瓜饼被煎至两面金黄，出锅、摆盘，许若颖又撒上一层熟芝麻。

        “完成了，这道点心名为乾炙满天星含浆饼【3】！”点心做完，名字也取好了，这名字曾是许若颖在古籍中无意间看到的，可惜做法已经失传，空留灿烂的名字，供人无限遐想，这究竟是怎样一道点心？

        许若颖不敢保证，这道点心原本的做法是否和她所做的一样，但此时她用南瓜饼，包上寄托相思意味的红豆沙馅料，最后火炙油煎，撒上星星点点的熟芝麻增香，又是为七月七乞巧节所制作，无论从烹调方式，还是从口感外观，再到所蕴含的意境，她都觉得与之名字无限接近了。

        这点心与流传下来的名字，或许是有缘也未可知。

        只见许若颖刚一点头：“尝尝看吧。”

        小龙人和东子他俩在许若颖烹制的时候，就寸步不离看完了全程，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时，他们两都默默咽下口水，终于等到她点头，两人迫不及待拿起南瓜饼大快朵颐。

        许若颖之前就发觉，小龙人特别偏爱甜食，甚至有些嗜甜如命，现下再看东子也塞了满嘴香甜软糯的南瓜饼，噎得直翻白眼，再加上近日城中人们对雪山绵绵冰和蜂蜜柠檬茶的狂热追捧，她几乎可以确定，龙焱国的人就是口味偏甜，更喜食甜食。

        考虑到刚开业的缘故，许若颖暂时将食肆定位成快捷、方便，当然味道要好的平价饭馆，食谱上样式不是太多，主食是普遍接受度较高的索饼、馎饦、不同样式的粥等等。

        菜式并没有固定，虽然大致了解人们喜食甜食，但也不能菜色全做成甜口，许若颖决定在店门口摆放一块醒目的立牌，每日根据前一天送来的食材，在牌子上面写上今日推荐菜色，等试验一段时间再确定下来，哪些菜作为常驻，哪些限量供应或是季节限定。

        龙焱国人民习惯晚上食少，东子一口气吃了六个乾炙满天星含浆饼，算是多的，小龙人吃了仨，已经撑得直打饱嗝。

        许若颖饭量也不大，也习惯了晚上食少，也略吃了点南瓜饼填了肚子，便去洗漱早早地睡下了，她心里还惦记着，明日得早点起来办事呢。

        隔日，许若颖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点，直奔西街的人市去了。

        开饭馆不同于街上摆摊，只现在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计划再买两三仆役，店里缺少跑堂的，如果能遇上聪明伶俐的给自己打下手，还可以收了做学徒。

        她几日前就和人市的牙子打了招呼，给了一吊钱，务必帮她留意着，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身世清白，人老实听话就成。

        牙人收了钱，自然办事也上心，给许若颖留着的几个仆役，长相周正，精神饱满，许若颖挨个问了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许若颖停在一少年面前，上下打量这少年，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比许若颖高上大半头，皮肤黝黑，长得倒是精神，浓眉大眼，只是不似东子那般精壮，身形偏瘦，大概是长身体时营养没太跟上的缘故。

        “余姓祁，名容，家里原是狄城的，一年前带母亲上京寻访名医，才定居在此。”少年谈吐得体，说话条理也清晰，看着应该是读过几天书的。

        “成了，你跟着我吧。”又接着向旁人问话，踱步到一姑娘面前，看着在十五六岁，长得珠圆玉润，很是讨喜。

        许若颖冲她笑笑，她也冲许若颖一呲牙许若颖更乐了：“你叫什么呀？”

        “我叫米桃！”女孩儿比许若颖略矮几分，扬起笑脸，声音响亮地答道。

        许若颖：“你家原是哪里的？”

        米桃：“我父母是城外西郊的农户，我今年十六，在家排行老大，底下还有五个弟妹，家里实在供不起，我和二弟就出来做工补贴家用。”说着拉过左手边的男孩儿，“这是我二弟米乐，比我小一岁，本想能卖到富贵人家做丫鬟和小厮，赏钱多不说，还能跟着识些字，可惜我俩年龄大了些，不好卖。”脸上带着遗憾的神色。

        旁边牙人暗自叹息，这姑娘真是心直口快，怎的在新东家面前提这些，必不讨新主顾的喜欢。

        许若颖倒不介意，反而欣赏她的直来直去，开口道：“我是开饭馆的，会按月给你们发放工钱，你们要是想识字，我也可以教你们看账记账，你们可愿意跟着我？”

        米桃一听两眼放光：“愿意愿意！”

        “成了！”许若颖又定下这对姐弟，觉着三个人也差不多了，和牙人要了他们的身契，付好银子，领着这三人回了食肆。

        除了祁容每日需回家，照顾卧病的母亲，米桃和米乐都住在店里，后院房间有些分配不过来，东子作为年长的大哥，发扬谦让精神，自愿晚上睡在前面大堂里，最后，两间厢房变成了，许若颖和米桃住一间，小龙人和米乐一间。

        离食肆正式开张只有两天时间，先前约定好的食材供应商，果然准时送了菜来，许若颖关照过，尽管挑新鲜的送来，量不用大，但花样最好多一些，等营业一段时间后，再跟供货商固定每日送菜的品种和量。

        今日，菜商送来的蔬菜种类很多，除了常见常用的白菜、土豆、黄瓜、西红柿等，有一绿蔬，待许若颖看清以后，瞬时瞪大了眼睛，只见这绿蔬巴掌大小椭圆形二指厚，通体翠绿表面还带着刺。

        许若颖有些不可置信的蹲下身，拿起绿蔬问菜商：“店家，这是……仙人掌？”

        菜商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看许若颖手中的绿蔬解释道：“不曾听过小娘子口中的仙人掌，余只知此物名为刺掌，从西北边荒漠地区流传而来，据说那里会以此物入菜肴。”

        许若颖闻言，大致能确信，此物就是仙人掌了，自己还真没吃过，于是虚心求教：“敢问店家，此物该如何烹制？”

        大叔挠挠头讪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我也不知，实是京城里也没见过旁人食此物，小娘子说只管要种类多，不怕新奇，余就将此物带了些来，小娘子若不会烹制，余可再将此物带回，不收小娘子的银钱。”

        许若颖心想，既知荒漠地有人以仙人掌入菜肴，可见此物定是能吃，若是能吃的，自己便可试一试：“无妨，留下吧，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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