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朋友
放学的时间基本上天已经擦黑了，乔林既不想坐公交车，又想要早早回家，两相矛盾之下，鬼使神差的选了条便捷的小路。
半路上就后悔了。
这若是放在白天，走在如花园仙境般的小路上，绝对是种享受，但现如今晚上踏上这条路，他总觉得自己跟走了黄泉路一样。
甚至就连眼前的视线都透露着诡异，幽幽的像是有什么精怪。
晚上风大，枝叶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乔林左看看右看看，还是顶不住拿了手电出来。一只手插着兜，棒球包死死的扣在头上，又叠了一层卫衣连帽，慢悠悠的吹着口哨。
作为无神论者，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自己这一个月老老实实的又没惹事，所以不怕什么鬼敲门。
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时强时弱，像是……跳着？
乔林：“……”
操！这年头还有人扮僵尸吓人吗？
他不信邪的往身后看去，倒是一个人没有，好巧不巧让他瞅见一片坟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管是人是鬼，乔林的心脏都不可抑制的跳得快了些。
荒山野岭的，怕是会碰上几个疯子。
好死不死的，乔林一抬眼看见树杈上落了几只乌鸦。
什么时候落不得偏挑这时候。
这下好了，本来没什么，一来二去的搞得乔林也神经兮兮的了。小时候忘干净的鬼神故事这时候全一股脑得想了起来，看个柳树都觉得是张牙舞爪的女鬼。
后方的脚步声忽而急促忽而终止，又像是暮年老牛般沉重前行。乔林两番思想斗争下去，感觉那脚步声就在他的身后近十米处。
玛德，怕个屁！是人是鬼哪个不能揍，谁地下还没几个亲戚了？！
他猛地转头，发现身后果真有人。
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因着月光的照射，那“女鬼”身上泛着白光，正朝他走来。
“乔林？”
被“女鬼”吓得愣神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阚小猫又是哪个。
她托着笨重的行李箱，还在喘着粗气，头发粘在脸上不少。
乔林后退两步，才长吁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阚小猫走进乔林，“你怕鬼？”
乔林反常的没有跳脚反驳，反而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
不知道为什么，阚小猫牵唇笑了笑。
这是乔林第一次见她笑。
她说：“你相信吗，棋喀尔之神是真正存在的。”
“拉倒吧，”乔林说着，倒不忘给阚小猫提着行李，“要是真有，你们棋喀尔族至于过得这么惨？”
阚小猫跟上，乔林并未奇怪，他们两个等车都是一辆，回家顺路也不是多么奇怪。
阚小猫听到乔林说的话，有些沮丧：“可能新的棋喀尔之神还没有出现。”
“嚯，”乔林笑了笑，“你们棋喀尔之神还世袭吗。”
“不，”阚小猫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是选举。”
乔林：“……”
阚小猫见他不说话，又道：“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没事，我看孙明那小子不爽也很久了。”乔林想了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不过那题你真的不会吗，我看你作业基本全对啊，但是考试又次次排在倒数。”
闻言，阚小猫垂了垂眸：“会又怎么样。”
会又怎么样，这个世界根本不允许棋喀尔族发光发热。
“我觉得能一直苟活，已经是这个世界对棋喀尔族最大限度的宽容了吧。”
我不爱这个世界。
这是乔林从阚小猫的话里读出来的。
他默默的陪她走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不过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努力生活的女孩子而已。
他跟她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棋喀尔族怀有这么大的恶意，普通人的一生，除去三分安逸，剩下七分生活，而棋喀尔族的一生，除去一分生活，剩下的九分，是不死。
乔林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或许，我是说或许啊，你就没有尝试着，交个朋友？”
就算无人共苦，若愿同甘，对他们而言也是照抚。
阚小猫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解：“交不交朋友，不在我。”
“那……”乔林偏头，笑得一脸灿烂，“我这个朋友，你交不交呀？”
阚小猫神情一滞，直接楞在原地。
“怎么了？”乔林跟着她停下，“同学，现在交朋友的权利，在你咯。”
阚小猫呆呆转头看他，眸中有不解，但多的是笑意。
孑身一人至今，她从未奢望过朋友，就连周水依，她也知道她虽待她比旁人好，却也不是朋友，她从周水依身上感受到的是怜悯，是同情，所以她也不会逾距，更不会自视为那天之骄女的朋友。
她知道想要一颗普通的真心是一生的奢望，所以她不敢强求。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她只觉得荒诞。
可现在这个好似永远不着调的少年，却在如海的月光下朝她笑着，说要做她的朋友。
他可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知他满腔真诚，可她害怕又慌张，明明内心极度渴望，却也只能是笑笑，平静道:“乔林，别开玩笑了。”
她看着少年眼中的光亮灭了一瞬，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莫名其妙道:“交个朋友而已，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看啊，你都不习惯他人的拒绝，你天生自由，与我不同。
阚小猫垂眸，不敢再看他失落的眼睛，从他手里抢过箱子，继续走着:“与棋喀尔族做朋友，旁人怎么看你。”
“我交什么朋友是我自己的事，管别人做什么”乔林愣了一会，快步追上，捉住她提着行李箱的手，“朋友，赏个脸嘛”
少年眸有星辰，晃了她的心神。
她见过这双眼眸中的慌乱，荡漾，狠厉，暴怒，嘲弄，歉意以及如今的真诚，唯独没有怜悯。
他从来都将她看作与他们一般的普通人。
乔林见她只看着他半天不说话，吊儿郎当道:“你不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阚小猫回过神，也意识到自己盯他盯的时间长了些，羞红了脸低声道:“随你。”
“那就这么说好了，哎你家在哪我送你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走夜路不安全，你以后能坐车尽量坐车，这条小路可不要再走了，我看这里阴森森的透着…”
乔林絮絮叨叨的跟阚小猫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伸出的一只手。还是阚小猫眼疾手快将他拽了过来。乔林顺着阚小猫的视线往下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仰躺在地上，伸出的手有不知名的痉挛，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乔林，口中渗血却还在一张一合:“救…救我，救救我…”
乔林想上前查探，但夜色深处的一声冷枪，让那人彻底没了呼吸。
如今和平年代，只有少数地区战乱频繁，他们二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惊魂未定下，二人又听到远处的村子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那里隐隐透着火光，血气冲天。
那是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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