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苏锦梨送出去了一支簪子，没多久漪珊送来了一大包东西。
打开一看才知道，漪珊姑娘说的“就是些吃食”原来是一大包的血燕和两支年份不低的老参。
这……该收下吗，太贵重了！苏锦梨心中拿不定主意。
想起王九郎，苏锦梨突然想起刚才他的两手稳稳扶住自己慢慢坐下的事。
当时只想着岔开话题避免尴尬，后来又被那副面具吸引了注意，现在想起来觉得两个肩膀都有些不自在。
话说，她就算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来没有和外男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厌恶排斥不是吗？
当然，面具下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只有她自己清楚。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豌豆虚弱的叫声。
也不知道王九郎家的厨子都给它吃了什么，嘴巴有些挑食，接来好几天了，眼看着一天天瘦下去，这可不是办法。
要不去问问看？顺便也给九哥道个谢。苏锦梨心想。
“嗨，老李头做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谁晓得他做了些什么吃食给小奶狗，”乙三听说小酥梨来问豌豆的吃食，一脸见怪不怪，“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苏锦梨终于放心了。
两人往宅子后面的厨房走去。
赵旭从书房出来，正好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后面走，似乎在说着小狗的吃食，看乙三起劲的样子，像是两人很是聊得来。
也好，日后让乙三贴身护着她。
苏锦梨走了一会才发现王九郎的家如此之大，似乎是好几个宅子一起买下来合并改造而成，里面假山庭院游廊湖泊，应有尽有，似乎比起英国公府邸也差不了多少。
沿着一条小湖往西南而去，苏锦梨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微微发憷，刻意想要离得远一些。
乙三大大咧咧根本没有察觉，还在说着老李头做的菜“又咸又辣”不好吃。
“乙三，你个小丫头片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来偷老头我的酱菜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暴躁的声音骤然响起。
乙三被当场抓包，一脸做贼心虚地抬脚就跑。
“别跑，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站住——”
乙三哪敢不跑，老头手里握着根冒烟的大柴火棍呢！那家伙招呼到身上，还不一身的黑炭！
她跑不打紧，慌乱中把身边的小酥梨姑娘给撞得狠狠一个趔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酥梨姑娘已经捂着胸口摇晃旋转了几圈，“噗通”一身落进了湖里，也不见挣扎，没多久就开始往下沉，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啊……这，不对吧，不呼救，不挣扎？
完了，赶紧救人吧，闯大祸了！
乙三赶紧往回跑，正要跳进湖里救人，却慢了一步。
她只感觉一阵疾风吹过，额上留海吹起又落下的一瞬间，就有道闪电般的人影瞬息而至。
人影犹如空中飞鹰一般急速俯冲入水，一阵浪花翻涌后人影也狠狠扎进了湖底，迅速消失不见。
这是主子爷亲自下水了？
我还要不要下去？
乙三傻愣愣的。
还是下去吧。
刚要往下跳，老李头来到她身边，一把拎着了她的衣领。老头皱眉开口：“乙三，你在这里接应就好，等主子爷上来。”
乙三傻乎乎点头。
“哗啦！”一片水花漫天翻涌，赵旭带着苏锦梨浮出水面。
刚回到岸上，赵旭就想要让乙三仔细照顾怀里颤抖不已的姑娘，却发现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感受到身边唯一的温暖依靠正在远离，苏锦梨更加心中恐惧不安，却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松开手指。
“九哥……”她刚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声音犹如呢喃，低得几乎听不见，她很想说“莫要离开我”，可最终出口的却只是一句“谢谢”。
谢谢你，在这冰冷绝望的时刻犹如天神般降临在我身边，将我从痛苦窒息的深渊里拉回了人间。
谢谢你，九哥！
赵旭原本想要离开，不知为何却没有动。
眼前的姑娘虽然握紧拳头刻意不让自己颤抖，可不停抖动眼睫毛还是让她这一刻的痛苦脆弱全部显露出来。
赵旭心中像是被一根尖刺扎了一下，疼得他很难受。
他稳稳站定，岿然不动，犹如一棵苍翠的松柏、一块坚固的丰碑、一座矗立的高山，没有再离开她一步。
苏锦梨觉得眼前之人一如既往地沉默，却又非比寻常的成稳。
她突然感觉有九哥在，所有危险都在彻底远离，世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他的身边。
苏锦梨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如山一般的男子，两世为人，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稳稳落下了，不再恐惧，不再惊慌，整个人都彻底安定了下来。
她发现正九哥眼神深邃地凝视着她，然后缓缓开口，语气里有誓言般的意味：“莫怕，九哥永远都在。”
她再也不会惧怕湖水了！
心里突然酸楚又甜蜜起来，这一瞬间，苏锦梨感觉自己得到了救赎。
苏锦梨被乙三小心翼翼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第二天，蔫头耷脑的乙三又送来一大包东西，又说“只是一些吃食”。
只是一瞬间的落水而已，苏锦梨连面具是不是会被水泡坏都不担心，更不会担心自己会生病，打开后发现有两支灵芝和一些珍贵的药材，苏锦梨心中突然想笑。
九哥江湖地位高、会种茶，难道还会制药不成？
正想着下次见面送什么回礼才妥当的时候，穆双来了消息，假扮她留在庄子上的巧慧中毒了。
公主府还正是贼心不死呢！苏锦梨咬牙切齿。
苏锦梨将豌豆托付给了漪珊：“药园里有差事，我得回去一趟，等我回来包饺子给你们吃。”
乙三想到有好吃的就点头。
苏锦梨想起了九哥，嘴角突然有了一抹笑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九哥若是不食荤腥，我就包几个素馅的。等我回来，也就两三天的功夫。”
去了一趟药园才回了庄子。
杨妈妈回府去取药材了还没回来，巧慧中毒一直在昏睡。
苏锦梨开了方子让小丫鬟去按方子煎药。
屋里安静了，只剩下昏睡的巧慧和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苏锦梨。
如此害人性命，你们难道不担心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吗？苏锦梨眼中怒火熊熊。
刚看着小丫鬟吧药给巧慧灌进去，苏锦梨听见了外面杨妈妈慌乱的声音。
“姑娘、姑娘！”杨妈妈说话气喘吁吁，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不仅如此，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姑娘，姑娘啊，你可回来了！”
苏锦梨觉得不对劲，亲自出门把人迎进来。
浑身颤抖的杨妈妈被苏锦梨扶着，跌跌撞撞地进屋，还没坐下，眼泪就已经留了下来。
“姑娘——”杨妈妈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作为府里唯一小主子身边的管事妈妈，杨妈妈除了比不上太夫人身边第一心腹顾妈妈，也算是国公府数一数二有体面的掌事妈妈了，如此失态，苏锦梨两辈子第一次看见。
“坐下来，慢慢说，”苏锦梨压下心中疑问，先用大话安抚杨妈妈，“我们现在有了太子殿下做靠山，什么事情都不用怕，等太子殿下登基，公主府就是权力再大，也不敢再来欺负咱们！”
杨妈妈捂着嘴摇头，六神无主地被苏锦梨扶着坐下，眼泪顺着手掌不断往下淌：“没用的，没用的！姑娘啊，夫人死得冤枉啊——”
苏锦梨皱眉：“妈妈，怎么好端端说起我娘了？”
杨妈妈狠狠闭上眼睛，似乎要将心中恐惧和愤怒全部赶走，良久才睁开眼：“姑娘，夫人不是死于风寒不治在府中离世，她是被太夫人和公爷出卖，在宫里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后来抬回府中的，早已是一具尸体！”
苏锦梨手指狠狠颤了一下，勉强维持镇定“为何如此说？”
杨妈妈把她在蹲在库房里角落里寻药材、听见外面顾妈妈和一个心腹婆子的交谈事情说了：“……夫人生了您之后就被下药……顾妈妈看见夫人衣衫不整地从正殿方向逃出来……用大石将她……如此心狠手辣他们还是个人嘛……畜生啊……呜呜呜……苍天啊！”
她狠狠擦了一眼泪，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顾妈妈认为太夫人中风是因为夫人的诅咒，她担心自己也逃不过，所以想让婆子暗中帮她办个法事。呸，她们这群畜生就该受夫人的诅咒，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下药？
出卖？正殿方向，衣衫不整？
大石头？
抬回一具尸体？
所以，这才是她连娘亲最后一面都不允许被见到的真正原因？
苏锦梨脑袋像是被巨锤狠狠连击，巨震之下又痛又晕，心口疼得厉害，一时间脑中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
她依稀记得，自小祖母虽然不甚喜爱但也对她算照顾妥帖，若不是一场冥婚她自始至终对祖母存着一分敬爱；父亲虽然从来不会收敛对她的厌恶，若不是和公主府的交易，她还对这个父亲存着几分亲情。
却原来——
自己这个孙女、女儿原来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什，好好养着不过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而已。
也对，母亲能被他们害死，自己又能算什么！
哈哈，养了猫儿狗儿多年也会有些感情吧，她苏锦梨竟然连猫狗都不如。
连猫狗都不如啊——
喉中一口腥甜急剧涌上来，苏锦梨眼前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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