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除了娶我
荆天离和萧姚一路沉默着回了璃王府，萧姚还一直沿着萧侧刚刚给出了思路拼命地想杀荆沐的方法，完全没有注意到荆天离的脸色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直到萧姚一直走到偏厅内坐下时，荆天离坐在她身边，她才察觉到了对方的气场有些阴沉的不对劲。
“萧姚，我有事情要跟你谈。”荆天离平静地开口说道。
“嗯？”萧姚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像是刚被打断了思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们刚刚聊的是什么意思？你们要荆沐死？”荆天离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含着些许微不可见的不满和怒气。
萧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莫名其妙地道：“对啊，我们就是要荆沐死。你和沈砚书沟通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吗？”
荆天离左手放在扶手上，紧紧地攥住了边缘，神情紧绷着，有些想说什么但却开不了口的模样。
萧姚不是傻子，很快反应过来了好像哪里出错了，于是连忙问道：“等等，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荆天离长呼出一口气，让隐隐要发怒的迹象消散开来，他揉了揉眉心道，声音有些沙哑：“沈砚书只跟我说了前半部分，也就是太子筹备宫变让我们准备的那部分，我只是以为，以为要阻止他宫变而已，从没想过要让他死。”
两人都安静下来，萧姚调换了个更严肃的姿势，紧紧地盯着荆天离低垂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倏尔，她突然开口道：“荆天离，你在害怕什么。”
荆天离猛的抬起头，迎上萧姚的目光，眼神中有些无奈。
“萧姚，我想你应该想过荆沐死后要怎么办，太子的位置总要有人来填。荆歌是公主，父皇再怎么宠爱她也不会让她执掌大权，最后承担这个责任的只能是我。”
“我知道。”萧姚心里隐约知道荆天离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但这个话题已经开启了，不可能中断，她只得努力抑制住微微发抖的手，应道。
荆天离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继续说道：“我的母亲是被父皇和皇后一起害的落井而死的，江沅在我父皇身边潜伏了十几年，他不可能放弃，何况我也想让我父皇死。”
“但他死了之后，皇帝这个位置又要让太子来登。如果你们的计划真的成功了，荆沐真的死了，父皇也终有一天要离开，我只能去当这个皇帝。”
荆天离说完，静静地注视着萧姚的眼睛，眼神藏着炽烈的爱意。
“抱歉，”萧姚别过头，目光落在别处，“只是，如果荆沐不死，将来他登上皇帝，我们还能安全地在这里生活吗？”
“你不是喜欢安稳度日的人，荆沐登上皇帝后只是会把我们发派的边疆，我正好可以陪你一起作战——不。”
荆天离的脸色骤然一变，随即低下头，道：“你说的对，荆沐得死，不能让他当皇帝。”
如果荆沐当上了皇帝，无非就是在重演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在他的这种有野心却无能力的统治下，荆国不会有好的发展。
荆天离苦恼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道：“我没有那个信心，也没有那个想法去统治这个国家。萧姚，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那么宏大的志向，但是如果这是你的想法的话，我会试着去做的。”
“谢谢你。”萧姚有点苦涩的说不出来话。
“只是你这是在将我推向别人，你知道吗，做了皇帝后，我们不可能过的再这么自在。大臣们不会容许皇后是一个会征战沙场的女人。”
“嗯，我做好了这种准备。”萧姚说道，却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荆天离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准备？”荆天离轻轻地笑了一下，自嘲地说道，“准备与我和离吗？”
萧姚沉默不答。
荆天离盯着她交叠着的双手，声音低低的，语气也很轻很轻道：“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以为我的存在能与你心中的家国大义相比。可是萧姚，你就那么想把我拱手让给别人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对不起，”萧姚痛苦地用手捂住头，嘴里反复道歉道，“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让荆沐当皇帝，我不能放弃兵权，我不能不再打仗。”
我不能让这一世白活。
“你不可以放弃兵权，不可以放弃江山，不可以放弃家国。”荆天离忽然变得冷静下来，只是这种冷静显得有些可怕。
“但你可以放弃我。”
空气里的温度骤降，明明二人坐的很近，却像是有一座看不见的墙将两人相隔开来。明明有过最亲密的距离，现在的关系冰冷又僵硬地像两个强行搭话的陌生人。
萧姚垂下眼，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你说过不再抛弃我的，你食言了。”
荆天离平静地说道。
“我不想离开你，我除了你没有别人了。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甚至不过几天。萧姚，你有心吗？”
萧姚还没有说话，就听到荆天离自己回答着自己的话，好似陷入了一种怪圈，把自己绕在里面了。
“你有，”他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只是家国大义太大了，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对吗？”
“萧家人都是这样的吗？你父亲和你母亲生下你们后就和离了，你的哥哥至今未与除你以外的任何女子有过多牵扯，你嫁给了我，现在又要离开我。”
“萧家不愧世代为将，”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话语里带着颤抖，“守卫家国，无情无义。”
“荆天离！”萧姚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够了，这件事错的只有我，可以吗？”
她哀求道：“从头到尾都是你我二人的纠葛，不要把这件事联系到其他人身上，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事，与你与我都没有关系，哪怕我们是一家人。”
萧姚向后靠到椅背上，神情疲惫。
“我能怎么选择呢，要是还有一位皇子就好了，你就不用当皇帝了。可是没有，只剩你了。”
“荆天离，你生下来就流着荆国皇族的血，当没有人能够去承担这个责任时，你注定要去把它抗在肩上。就像我生下来是萧家的人，注定要一辈子和战场纠缠不清。”
“你我二人本是同一类人，没有差别，都是身不由己。可是我们能有自己的选择。”
“当皇帝有什么不好的呢？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除了娶我。”
“不对，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或许换个说法更准确一些。你当上皇帝后可以控制一切，除了我的命运。”
萧姚沉静地说道。
“况且这件事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回头，只能继续向前走。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会义无反顾地走我该走的那条路，”萧姚狠下心，压下心底对荆天离的温柔与保护，以及那所有的留恋，最后说道，“但如果你找到了解决办法，别忘了来找我。”
“我一直会在这里，不会有别人来代替你。”
荆天离轻轻笑了起来，道：“好。”
“我不会放弃的。”
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荆天离要在几乎不可能的所有可能性中找出唯一有光的那条路，在已经模糊的过去的洪流中找出被冲走的真相。
找到一个不被人发现的，皇室血脉。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荆天离这边已经安排下去了人挖掘旧时宫里那段混乱的时光的蛛丝马迹，而那边荆沐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直到有一天突然传来消息，说要召集所有大臣上朝时，萧姚看着手里沈砚书寄来的信，知道荆沐的计划终于开始了。
萧姚和荆天离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言，气氛凝固。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他们的关系仿佛回到了一开始，甚至比最开始时还要变扭。
大部分都是单独待着，萧姚做的事无非就是等消息，思考自己对荆天离的感情，有时间甚至会往将雪雅阁跑，找那些姑娘们寻求安慰。
她也不会主动去找荆天离，自然也不知道他天天在干什么。今天是两人为数不多一起待着的时候，却也没人主动搭话。
转眼就到了宫外，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齐随其他大臣走入宫中。
“你说，这陛下最近都没上朝，今天突然召集我们，是不是要宣布什么大事啊。”
“我这心里一直慌的不行，应该有大事要发生。”
“有人跟江太医有联系吗，近来陛下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据说，怕是不太妙。”
周围的气氛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所有人都绷着表情，神情严肃地向宫里走去。
讨论声在接近宫中后渐渐的淡了下来，大臣们走入朝堂中，却没看到皇帝，惧是心里一惊，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
本身许久不上朝，大臣们没见到皇帝已是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这回没见到人更是印证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人人都开始用余光寻找荆沐的声音，转了一圈后发现人没找到，瞬间又都明白了什么似的，心照不宣地低下头。
场上还在的，唯有萧姚等人心里知道个清楚。
此时荆沐应该正在往这边赶的路上，手里应该拿着他拟好的诏书正准备宣读。周围没见到禁军，想来应该是没能找到虎符，江沅和皇帝不会给他那么好的机会。
能付与行动的，并且有武力的应该只有沈砚书安排下的锦衣卫。
按照荆沐和沈砚书制定的计划来看，锦衣卫一部分会潜藏在宫外，准备配合太子来控制宣读完诏书后还有异议、向他提出反抗的群臣，另一部分则会去控制住在宫中一直修养的皇帝，按如荆沐所想般秘密解决掉荆皇，让他不再出现在众人眼前。
萧姚不知道在原本的计划中，荆沐是想把荆皇困在冷宫中还是说直接斩草除根。当然后者也不乏有这种可能，利欲熏心的人，尤其皇家，最易发生这种自相残杀的场景。
但锦衣卫听命于沈砚书，沈砚书却和他们计划好了。锦衣卫不会对荆皇作出动作，只会保护好他并让他安全来到朝堂上亲眼见证自己儿子的篡位。
而且像沈砚书这等狠毒的人不会止于此步，萧姚更倾向于沈砚书会让锦衣卫交代给荆皇些什么。比如“荆沐本来想让我们来杀您，但是沈司寇没有听他的话，让我们来保护你”等等此类的话加重荆皇的怒气。
到时候的局面仍是自相残杀，这不会变，但被杀的那一方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一直不见身影的荆沐出现在了朝堂上方，站在本应是荆皇待在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封诏书。他神情与大臣们同样紧张，但在紧张之下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握着诏书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
大臣们安静地看着荆沐，萧姚也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身上满是喜悦与自得的愚蠢之人，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大家也都知道，我父皇很久没上朝了，”荆沐缓慢地开口道，话音里沉重与兴奋交杂着，听起来格外变扭，有些尖锐，“他身体很不好，此时正在宫中修养。我手里的，便是他交由我宣读的诏书。大致意思就是，此后由我来当皇帝，传位于我！”
宫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声回应。
关系好的大臣纷纷对视一眼，又悄悄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大家都不是傻子，荆沐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谁知道这诏书是真是假。
萧侧和萧姚远远地互相看了一眼，前者开口说道：“殿下可否向我们证明这诏书的真假？”
荆沐正沉浸在自己继位的喜悦中，也知道锦衣卫已经潜伏在宫外，随时准备进来，荆皇也不会过来，便毫不在意地开口道：“哦？你想让我怎么证明？难道你在怀疑我的话的真假吗？”
萧侧不温不火地道：“殿下可否向我们展示诏书上的三印，如有三印便可证明殿下并非姣诏，此诏书也是皇上亲自写下。希望殿下能够体谅我们的严谨。”
荆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道：“我怎么可能姣诏呢？况且这诏书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吗？你们也配看？”
“殿下这意思是诏书上没有三印吗？若是有的话，何妨不展示给我们看，你在怕什么？”萧姚冷声开口。
“好啊，你们萧家兄妹合起伙来针对我，是吧！”荆沐本就对他们不满了，如今更是找到了一个契机，立即发起火来。
从最一开始，萧家选择接受父皇的指示，嫁给荆天离时便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了。此后更是以萧姚为首，不断与他作对。而偏偏每次他都没能解决萧姚更是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反正今天，他荆沐必会是最后的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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