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歧

天清二十三年

        大殿之上，群臣面带焦急之色，刚刚皇帝的决定实在太过突然，国力虽强，但这做法也过于冲动。这次却没有人站出来带头反对，大臣们都心知肚明，皇座上的那位君主此次已经下定决心了。

        以往朝会，此事也被提起过，但都以“以后再议”结尾，但这次却很强硬，不由分说，足可以看出皇帝态度之坚决。加上本国如今在大陆上的地位，做成此事虽难，但却并非无妄之谈，况且这也的确是未来的道路，只是提前了些年，无非是代价要比预期大一些，所以自然而然没有人想触霉头，想来余丞相今日告假或许就是提前知晓了此事，故意回避。

        皇座上的男人，看着大殿中群臣，没人反对，虽然让自己很满意，但也让自己有些失望毕竟此事关乎甚大，虽然此时即使全部人反对，也无法改变，但终究还是希望有敢于提出质疑的臣子。

        看着下方有些臣子，男人开始有些烦躁，正准备挥手散朝时，一位白须老者上前一步，低头作揖:“启禀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妥！”终于有人反对，皇帝心想看来朕的大臣中还是有诤臣的，眉眼的浮躁也消失不见，却故意皱眉问道:“哦？方显，方太师有何高见？”听到皇帝的语气，一部分群臣不禁替方太师捏了把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做那出头之人。

        方显又作了一揖，言道:“臣不敢，只是微臣觉得陛下不必急于一时，肃清计划的提前实施，对国力的消耗远大于预期，对于吾国来说，并非明智之举！恳请陛下三思！”

        “臣恳请陛下三思！”有了带头人，之前犹豫不决的部分大臣也希望皇帝陛下能收回成命。

        “诸位爱卿，都觉得朕此举不妥吗？”

        “启禀陛下，臣只是觉得此事宜从长计议，仓促而行，势必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诸位爱卿莫非认为，朕会不知此事？”

        大殿中无人应答，这也是群臣疑惑的地方，陛下执政以来，国力更上一层楼，可以说开启了一个盛世，八方来朝，堪称一代明君。可肃清计划的提出至今，都会让人觉得与陛下以往政策相比过于强硬，甚至可以说是血腥。

        “朕知道，此举的确有些冒失，毕竟肃清计划的最初提出也是长久的打算，但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朕觉得不能再等下去。诸位爱卿也知道，有些宗派家族虽俯首称臣，却一直蠢蠢欲动，暗地里动作不断，面对朝廷的调令也阳奉阴违，敷衍了事。加之去年入秋以来边疆兽潮侵袭日益严重，还有这些年下域发现的教廷传教人也开始四处传教，这些种种都威胁着吾国。现在的除了镇守边疆之军以外，各地军队哪个不是世家宗派镀金之地？以往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朕如何容忍！”

        “陛下，这些事都有应对之法，实在是没有必要直接行此下策，此事若不谨慎，甚至会动摇国之根本啊！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也有些头疼，朕知道有应对之法，但有些事牵涉过深，没法言明，但此事已决，由不得更改。想着事情背后真实的原因，皇帝也很无奈，但又不能退步，只能强硬下去:“来人，方太师身体不适，送方太师回府休息！”

        方太师还欲再言，一名太监快步到方显身边弯腰道:“方太师，请！”

        方显望了望此时已经没有耐心的皇帝，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臣告退！”便转身跟着太监出了大殿。

        群臣眼见方太师的离去，知道此事无法更改，也不再多言。

        皇帝见殿下再无人做声，平复了下心情：“诸位爱卿，还有无其他事启奏？”“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大殿中朝会继续，此时，方太师已经远去。

        方府，一对夫妇正抱着一名婴儿逗笑，男子剑眉星目，看着妻儿，是觉得人间幸福莫过于此，他是方太师方显的独子方辰，方辰与父亲从文不同，方显从武，是本国有名的将军，若不是父亲太师一职，方辰军中职位还能更上一层。抱着孩子女子面容绝美，更带着一丝英气，姓宋名书妍，乃是世家宋家之女，身份尊贵，夫妻二人俱是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两人看着怀中的孩子眼中满是宠溺。

        此时，脚步声响起，方显回到家中，看见家人，面色稍霁，打了招呼，逗弄了孙子一下，便进了书房。

        方辰看到父亲刚进家门时面有忧色，转眼看像妻子，妻子也看出父亲心情低落，同丈夫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回房间里去了方辰走进父亲书房，看着父亲背对自己，看着墙上挂着的母亲的画像，平时整整齐齐的书桌被翻得凌乱，想着父亲每次都如此，只要发脾气，就把书籍弄乱，以前都有母亲收拾，母亲一边收拾一边抱怨，他在一旁心虚的看着，不敢言语。

        自从母亲去世以来，每次弄乱都是妻子收拾，直到前面妻子有了身孕开始，舍不得妻子辛劳，自己来收拾打理。而父亲总在一旁看着母亲画像，不言不语，好像还在等母亲来收拾。哎，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孩子气！想归想，既然进来了，还是要开跃一下气氛:“父亲，怎么了，为何心情如此低落，难不成是和王大学士今天斗嘴落了下风？”

        老人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小兔崽子，滚一边儿去！”

        方辰松了口气，有得聊:“儿子也是关心父亲，看父亲散朝回来便闷闷不乐的，想来安慰一下父亲，对了，父亲今天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早？”

        “早？当然早了，老子刚上朝不久就被陛下赶回来能不早吗？”

        “父亲说错话惹陛下不悦了？不应该啊，陛下如此宽宏大量，怎会因失言就赶父亲回来！”

        想起朝会内容，老人眉宇间又流露出了忧色:“罢了，不提了，反正你最迟后天就会知晓，我也不想再说了！”见父亲不愿再多聊朝会之事，方辰也不好多问，就如父亲所说早晚会知晓，不过老爷子心情还是没好转，还得再接再厉。

        方辰打趣道:“还好续职之后，陛下批准我近期可以不用上朝，留在家陪书妍，羽儿。不然看着父亲被赶出来，又不能违抗皇命陪父亲回家，这让儿子如何是好啊！”听着方辰的玩笑话，方显心情略微好转，知道儿子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但做老子的威严也是你小子随便挑战的？便转身给了方辰头一巴掌，方辰挨了一巴掌，故作痛苦状，抱着头唉声叹气，嘴里咕哝着：“亏了亏了，好心好意，还被揍，还是在母亲面前。”

        看着方辰夸张的样子，终于将心事放置一旁，又给了方辰一巴掌：“得了，别演戏了，羽儿呢？我要去看我乖孙去了！”

        方辰见父亲心情好转，目的达成，就不继续演戏，不过多挨了一巴掌，有些憋屈：“刚刚你回来那脸色难看的不行，羽儿被吓到了。我进来时被书妍抱着回房了！”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在我孙子面前发脾气，你小子是不是觉得两巴掌少了，还是当了将军，我治不了你了？”

        “别别别，错了，错了，您厉害，行吧，方太师，啧啧啧，能耐大，还不是被陛下赶回来了！”

        方显作势要打，方辰立马认怂，两父子走出了书房，去看孩子去了。

        午饭时，方显看着儿子，儿媳和孙子，想着过两天他们要回去省亲，诺大方府，除了下人就自己吃饭留觉得有点儿失落。转头问儿媳：“书妍，省亲时间定好了吗？”宋书妍回道：“父亲，时间定在三天后出发。”

        老头点头道“这样啊，对了，东西买好了吗？还缺什么就同我说，方辰这混小子不靠谱，你多辛苦些！”方辰差点儿没被噎着，好好的，又埋汰我做甚，白天气还没消？

        “东西都买好了，不缺什么，父亲不用担心。”

        “那就好，早去早回，路上多带点儿衣服，快要入冬了，你和羽儿别着凉！”

        方羽郁闷了：“您是一点儿不担心我啊！”

        “你要是会着凉，那一身子肉白练了，修行也白修行了。”

        “书妍也是修士，怎么可能着凉！”

        “书妍是女子，是修士又怎么了？你个大老爷们儿，婆婆妈妈的，我可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和你娘是是这样教育你的！”

        一旁宋书妍听着两人的拌嘴，不禁莞尔，她在第一次进方府之前，一直担心会不会过得太拘谨，虽然方辰一再保证，但毕竟是当朝太师之家。

        宋书妍在宋家身份尊贵，从小开朗活泼，生怕自己一时大意会让方显夫妇不喜。不过好在方显夫妇也并不严格，儿媳同公公婆婆之间相处十分和睦，只是可惜婆婆病逝之时，自己还未有身孕，留下了遗憾，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皇宫内，皇帝正在藏书楼远眺，想着朝会中，群臣对自己决定的疑惑不解，觉得心中有些烦闷。看着皇宫巍峨的宫墙，再看向更远的皇宫之外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陛下，陛下！”

        皇帝的心神被拉了回来，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宫装女子在嬷嬷的搀扶下走来，女子面色有些苍白，大病初愈一般，虽然如此，但举止神态都透露出一股雍容华贵之感。皇帝连忙迎上去，担心道:“嫣儿，你怎么上这来了，你这身子骨还没调理好，别受了风寒！”

        “妾身听闻陛下今早朝会时，同方太太师产生了分歧，散朝后也不曾用膳，便想着陛下应该在这里，于是做了点儿粥给陛下送来！”

        “哎，你不必如此操劳的，吩咐下御膳房便可，何必自己亲为。”

        “不碍事的，太医也说了，适当运动对身体恢复也有好处，陛下，先喝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被唤作嫣儿的女子转身从身后婢女手中托盘上拿了一只小瓷碗，从罐中盛出一碗粥给皇帝，皇帝接过粥，喝了一口粥问道：“我的小公主呢？没带在身边吗？”

        提起女儿，楚嫣儿也是有些无奈:“刚刚睡下，吵闹的不行，好几个嬷嬷都没哄睡着，我哄了半天才睡去。”虽然是抱怨，但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最近朕有些忙过头了，好几天没去看我的小公主了，希望她不会怪我！”

        女子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先喝粥吧！”

        不一会儿，楚嫣儿带来的一罐粥都被皇帝喝光了，楚嫣儿替皇帝擦拭了嘴角，看着皇帝眼角的愁色，担心道：“怎么了？平时意气风发的陛下，居然如此愁眉不展！”

        “这次的事情很难一时半会儿说清楚，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太深，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肃清之计要在一个甲子后开始，按照现在的发展，那时候实施，并不会大伤元气，而栖龙庭传来的消息，让我不得不提前实施，虽然也能达成，但中间的过程风险提高了，少了甲子时间过渡，很多麻烦没有时间去慢慢化解，只能采取最强硬的措施，迎来的也必定是最强烈的反弹，弄不好会动摇到国之根本。能说的就这些了，还有很多东西，即使我是一国之君，也没办法向你透露太多，有些东西太过久远，如果可以，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着可能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伸手将身边的女子拥入怀中，汲取着她的温暖，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安心一些，女子也把脸紧贴在皇帝胸口，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让陛下如此不安，但还是希望能帮陛下分担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怀中女子闭着双眼不曾发现，皇帝的目光早已经从她身上转到远处天空之上，此时皇帝心中想着自己刚知道那个消息时的失落感，那种从知道那个真相开始励精图治，看到希望之时却被告知时间不多了的时候，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皇帝盯着那片天空的某处，心中叹息到“方太师，朕知道你们的顾虑，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啊”。仿佛是印证他的话一般，那个位置突然如投石入水一般荡起层层涟漪，不过很快就敛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作者题外话】：新人初来乍到，各位看官老爷请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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