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说谎
沈沉有些不确定，如果她凭自己实力点听出来呢，那她的听力功夫怕是深不可测，沈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姜同学，你是第一次做这份材料吗？”
姜初霁愣了一下，正要点头。
第一排的姜涵碧站了起来，一脸笑意走上台来搂住姜初霁，群众们一片沸腾。她接过话筒，眨眨眼，“沈沉，你别开玩笑了，第一次做就能接近全对？还不是因为我给初霁讲过这篇听力。”
姜初霁低着头，宗岱注意到她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弓起了背，恭恭敬敬糯声道：“姐姐说的对。”
底下一片哗然，显然这声“姐姐”勾起了大家的八卦之魂。
姜涵碧眼中颇具厌恶，但只有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娇俏地笑道：“初霁刚转学过来，虽然在13班念书，但是她很聪明的哦！我相信，有一天她一定可以进最好的班！”
底下一片起哄的声音。
姜涵碧在的3班就是市中尖子生云集的火箭班，多年来进入清北复交的学生多如牛毛，而13班在这里就是老师的眼中钉，收容垃圾的存在，喧闹的菜市场，聒噪的茶馆。
宗岱冷哼了一声，面色如霜。
一旁的沈沉点点头，明白了，他有些惋惜。
13班是最差的班，基本在里面的学生也就是混过高中三年上一个职高，好的也不过是去读个三本。他苦笑了一声，这姑娘一开始也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长得有这么好看，也是来混日子的吧。
刚才真的有点心动了呢，多一个清秀的姑娘。
沈沉很难过，他不能和一个学渣恋爱，丢人。
如果姜初霁知道，大概会哑然失笑吧。
第一，她不是学渣。
第二，她还不一定看得上沈沉这样的。
可她不是沈沉肚子里的蛔虫。
姜初霁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和宗岱仿佛被人遗忘了，站在主席台的角落里，台上的沈沉在讲解题目里的关键词，耐不住底下的学生议论纷纷，嘲弄的声音潮水般席卷而来，她有些畏缩了，忽然，一个清冽冰冷的嗓音在右上方响起，云淡风轻：“喂，姜涵碧说谎了吧？”
姜初霁猛地抬起头，是他。
一万块低着头看她，状似不经意：“刚才那些题，她没和你讲过，你第一次做吧。”
宗岱耸耸肩，目视前方，悄咪咪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两人靠的很近，可是在背光处没人看得清楚，“你写关键词的时候，有思考犹豫的过程，作弊不是这样子的，别说话！最重要的是，沈沉问的时候你点头了。”
姜初霁心头有一股暖流，嗓子眼一堵，虽然不熟，起码这人是相信她的，她盯着他那条长裤上的四道杠，想起来下午借他手机的事情，情不自禁点点头。
这是个好人，虽然看起来很凶……
宗岱一挥拳头，恨恨地上前一步，“我去告诉大家！”
姜初霁猛地抬头，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嗓音糯糯道：“你别说呀。”
宗岱浑身都僵住了，什么情况？小仙女居然拉住了我的手？！不对，虽然是袖子，但是管他呢，袖子和手那么近！宗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为，为什么？”
姜初霁攥着他的衣袖的手缓缓松开，宗岱的心却是一紧，她尽可能地放低姿态。
“我不想姐姐生我的气，这事你别管，行不行？”
宗岱板着一张脸，沉默了半天，蹦出来两个字，“随你。”
很酷。
姜初霁低着头，她攥着手指，有些不安地从睫毛下偷偷看这个大高个，他面无表情靠着廊柱，握着手机一言不发，手机里的莹白色反光在他的脸上，皮肤越发冷白，显得有些透明，棱角分明的下颚弧度简直好看到犯规，他的睫毛很长，很翘，像是姐姐一柜子洋娃娃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可是那些，姜初霁从来都不给碰的。
宗岱憋着一口气，疯狂短信轰炸吴宇和侯晓，诉说小仙女居然敢凶他，明明他为正义而战，忽然一张照片传了过来，宗岱愣住了，喜上眉梢，啪啪打：
【那个孙子偷拍的？原图给我交上来】
吴宇发了个动画表情，呆呆咬着吸管：【老大，王政这两天课后老堵我，抢我零花钱，他欺负我】
宗岱一挑眉，姿态放松下来：【你再不发原图，别怪老子欺负你了】
吴宇很快发来原图，高清大图。
图片一大片是阴影，其中一男一女都是秋季校服，白色的棉质拉链外套松松垮垮，深红色的线条修饰胳膊和腰身，宗岱侧头看着姜初霁，他垂眸不语，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下微抿着嘴，露出好看的侧脸，姜初霁抬着头眼中有莹莹光闪烁，这拍的，简直好看得像是演偶像剧，这小子真他妈是个人才！
吴宇：【你俩看着就夫妻相啊！咳咳，老大，王政那事……】
侯晓：【老大，讲道理这破校服往你身上一穿，居然有点好看？】
宗岱：【趁现在，把王政诱到厕所，你们跟我堵他去。】
宗岱啪关了手机，他揉揉自己的头发，低头一看姜初霁欲言又止，他最受不了别人磨磨蹭蹭，于是粗嘎着嗓子，“喂，姜涵碧为什么针对你？”
姜初霁挺直了脊背，垂下眼眸，“姐姐没有，她在教我做人要低调，她没错。”
宗岱嗤笑一声，“笑话，从来也不见她低调啊，这是你家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
宗岱拉长语调，故作高深，“之前你给110打了电话，为什么？”
姜初霁一言不发，背绷成一道直线，望着自己的脚尖。
宗岱推搡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脸伤心地诱导道：“姜同学，你们班主任抓人我给你解围，又借你手机，现在咱俩在这里罚站，就问你为什么打110也不告诉我，还能不能当朋友了？现在我们可是患难之交啊……你要有什么难处，我还能——”
姜初霁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他，“我妈妈是罪犯。”
宗岱没想到是这么一句。
姜初霁紧接着，讽刺一笑，“宁州纵火案，是她做的。”
宗岱愣住了，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纵……火犯？宁州那个保姆，不对啊，你妈是关婧海啊。”
姜初霁一字一顿，直直看着宗岱的眼睛，“姜夫人是我的养母。”
“慢着，”宗岱忽然想明白了，他惊呼，“喊你去校门口的是你亲妈！所以你……”
姜初霁避开他的视线，转过头望着台下，前排的灯光洒在姜涵碧的脸上，皎洁若明月，而自己站在这里像是一个笑话，她忽然觉得浑身发热，苍白着脸，眼睛仿佛淬火的刀，滚滚燃烧。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报警了，满意了吗？”
宗岱开始埋怨自己：人家不想说，就你不长眼非要问，蠢猪脑子吗？
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女生坚韧如蒲草，瘦弱的肩膀扛住了所有的不可思议，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如果是个杀人犯，他会怎么做，宗岱的嗓子有些堵。
宗岱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五味杂糅，安慰她，又能安慰什么呢？宗岱的手机振动起来，他皱紧眉头骂了一声，早不来晚不来。
【王政堵厕所了，老大速来】
他挠挠头，决定先解决吴宇那摊子事，他转身就走，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纤细白皙，瘦弱却有力，这只手红润饱满的指甲盖一个个，可爱地不得了，但是手指无意识地弯曲，再伸直，和它的主人一样无措惶恐。
姜初霁颤抖着，一字一句蹦出来，“你是去政教处……告发我吗？”
“不，才不是！”宗岱立刻摇手，张张嘴，“我去厕，厕所。”
姜初霁手指用力地发白，缓缓松开，“这件事，我只和你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行吗？”
宗岱愣住了，他咽了口口水，重重点头。
卧槽，小仙女这么相信我？！
宗岱几乎是同手同脚走下台的。
姜初霁垂下眼帘，碎发遮住了她的眼角，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望着他的背影，手里把玩着剩下一截的粉笔。
宗岱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厕所标记，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脱掉校服，露出胳膊上的肌肉，他活动筋骨，嘎吱嘎吱响，勾起嘴角走了进去。
厕所内，王政靠着窗户，嘴里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看着吴宇和侯晓，“怎么，又想给爷送钱了？到厕所孝敬你爷爷也不怕臭啊！”
“砰”的一声，宗岱推开门，狠戾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眉毛仿佛压着眼睛，明明有好看的五官，可综合起来看上去很是凶狠冷漠，“你欺负我罩的人，嗯？”
王政嘴里的烟掉在地上。
王政的双腿打颤，抹了一把汗，“宗哥说什么呢，我，我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您啊？”
宗岱歪过脖子，咔嚓一声，脖子扭正过来，双手抱拳活动起来，王政已经吓得贴紧窗户，“宗哥，我把钱还给他们，你饶了我成吗？”
宗岱一言不发，挥挥手，“吴宇去外面盯着。”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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