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洗脚
林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一双脚上都是污泥，沟壑纵横的脚背和这女娃娃白嫩的手反差太大了。
“女娃娃，不用，不用。”林奶奶不自在地缩了缩脚，“我才从田里回来，脚太脏了，会把你手弄脏的。”
姜初霁低着头，林奶奶的脚刚放进清水里，瞬间浑浊了水面，她伸出手颤抖着用毛巾擦拭奶奶的脚底，能清晰感觉到有老茧在她的大拇指下面，厚厚一层，硬得像是盔甲守卫着奶奶操劳奔波一生。
“奶奶，水温还好吧，觉得凉吗？”姜初霁的动作很轻，像是触碰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林奶奶颇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好着呢。怪不好意思的，乡下人脚脏，女娃娃快别洗了。”
姜初霁抬起头，笑道，“哪里脏了？奶奶去田里插秧，是为了种庄稼，水稻成熟了，城里人就不吃了？谁嫌脏谁就饿肚子去！”
林奶奶一愣，笑了起来，“你这丫头！”
姜初霁手里的动作很娴熟，“奶奶，我给您换一盆水去，很快就回来。”
林奶奶被太阳晒得眯起眼睛，呢喃道，“这女娃娃这么好看，心地也这么好……当妈的还不把她疼得像块宝？”
姜初霁打水的时候，一辆挖掘机停在了门口。
一个质朴的青年汉子跳了下来，一身沾了些许灰尘的棕黄色皮夹克，工装裤，小平头，高鼻梁，嘴唇厚实，笑起来憨厚老实得很，两个眼睛弯弯的月牙一样，手里提着两袋子吃的。
“林奶奶，我来看你啦，还记得我不？我小周啊！”青年笑着跨进院子，举起手机对着院落拍了一圈，低声对着屏幕解释道，“这就是林奶奶住的地方。”
直播里面无数的弹幕刷了起来。
“好心人小周啊！社会五好青年！”
“林奶奶是谁？我才进直播间的，发生什么了？”
“还记得之前宁州保姆纵火案吗？这就是那家奶奶，住在乡下。”
“哦凑，死了媳妇和俩孙子的那个？这还不得疯掉啊，真倒霉！”
“这个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没人敢告诉她真相，现在啊她还不知道呢，好心人小周经常回来看她。”
小周看着自己直播间的人数瞬间飙升到40万人，这才清清嗓子，“很多人说我是作秀，想变成网红赚钱，但是我要说——”
“——我不差钱。”小周很认真地看着镜头，“我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林奶奶太可怜了，我希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帮她。林先生现在无心工作，林奶奶生活真的很艰难，一把年纪还要自己下田插秧……现在我们去看看奶奶。”
此刻直播间的人数是五十五万人。
小周的镜头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蹲在地上给老人洗脚。
直播间的人纷纷发问：
这谁？
“林奶奶只有一个儿子对吧？”
“可能是她家亲戚孩子来看她？”
“林奶奶也是惨，家里没其他亲戚哎……可能也是个好心人……”
“不会是另一个主播来蹭热度吧？小周把她赶出去！”
“就是！小小年纪的，小周我们靠近点去看看！”
小周愣住了，他停在原地，举着手机，和自己的观众们一起看着屏幕里的女生说着些笑话逗老人开心，一老一少，在这简陋的乡间院落里，阳光明媚的草棚边，观众感觉不到，而他离得最近，俩人之间的天伦之乐瞎子都能感觉到。
女生仰起头，似乎在问林奶奶力度怎么样，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似乎是奶白色的，静脉轻微地跳动。
她的五官完美到不可思议。
直播间里沸腾了。
“卧槽，这是刘亦菲吗？”
“仙女本仙了吧？这姑娘这鼻子生得真好看，鼻翼收敛但是鼻梁挺翘，卧槽我也想整成这样！”
“这个五官组合在一起，简直逆天了啊？”
“应该还是个高中生吧？大家看她书包上的标志，那是——”
“——是瑶州市中，我弟在那里上学！这是真牛校啊！”
“我是瑶州人，进了市中就是进保险箱啊！”
“这姑娘厉害啊！”
“哎，林奶奶那脚上沟壑纵横的，这姑娘竟然不嫌弃！”
“等等，这到底是谁啊？”
小周也看呆了，从他的角度，这女孩的眼睛漆黑而明亮，阳光落在里面就碎成了星空万点，清澈见底，仿佛是瞳仁的每一丝都带着自己的生命。
灿若星辰，银河浩瀚。
她的脸颊柔软如三月的玫瑰，看到她，脑子里莫名会想到春花秋月，温暖的云，或者任何美好的事物。
就在小周呆掉的一瞬间，她转过了头，颇为诧异地看了过来，被那么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哪里敢再对着拍？
小周被抓到干坏事一般，赶紧放下手机，挠挠头，“下，下午好啊。”
“小周来啦，快进来！”林奶奶笑开了花，她朝着小周招手，似乎是熟识。
姜初霁站起来，目光瞥过青年藏在身后的手机，有些疑惑，“林奶奶，这位是……”
林奶奶指着小周道：“这是小周，经常来看奶奶，比我那儿子还孝顺呢！奶奶也不知道积了什么福！有你们两个来看我。”
姜初霁的眼神黯淡下来。
哪里是什么福气？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从不认识林奶奶，如果妈妈没做那样的事情……可是，人生哪里来那么多如果？
小周走上前来，熟练地找到院落里的扫帚，闷头打扫卫生，姜初霁并没有管他，只是蹲着帮林奶奶穿好鞋子，她站在老人的身后，轻轻帮她捏着肩膀。
“奶奶，重吗？轻点的话要和我说啊。”姜初霁的一双手在水里泡了许久，已经有些泛红了，直播里的观众眼尖的一眼看到了，心疼的不行。
“这小姑娘太善良了吧，一双小手都红了。”
“我哭了，天呢，我想给她买条gai！”
“主播，能不能靠近点，好想再看看小姐姐的颜啊！我能舔一天！”
“谁允许你舔我老婆的？！”
小周转过身，低声道：“人家小姑娘还未成年，你们在想什么呢？”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从天而降，屏幕里无数舔狗开始狂吹“彩虹屁”，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那手从小周手里抽走了手机，吃瓜群众们沸腾了，被关闭之前，他们听到一个男声冷冷道：
“还算说了句人话，不过，没经别人同意就这样直播，侵犯了她肖像权，知不知道？”
小周咽了口口水，回过头。
少年足足比他高一个头，瘦削挺拔，单手插口袋，冷漠地俯视他，“手机等会再给你。”
屏幕前的观众尖叫起来，刚才那个声音也太好听了吧？好听到爆嗷嗷！
已经没有主播的空直播室里，还有超过一百万的观众嗷嗷待哺，不愿意离开，弹幕刷得满满的。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五分钟之内我要刚才那个帅哥的所有资料摆在我面前！”
“那只手，我的天哪，好想我就是周哥的手机，能够被大帅比的手温油触摸。”
“楼上滚哦，肉麻死了！”
“据我推测，大帅比和小仙女认识，他刚才说侵犯了她的肖像权，啧啧……她，嘿嘿！”
“那不一定，万一说的是林奶奶呢？”
“……没有想象力的楼上你可以去睡觉了。”
直播间里的人逐渐散去，小周迟迟不回，终于还剩下十万左右的真爱粉在坚守第一阵线。
林奶奶盯着这个漂亮的年轻人，颇为气氛，“小伙子，你怎么可以抢小周的东西！”
宗岱转过身来，结着冰霜的俊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姜初霁，并没有回答老人。
“你就这样跑出来了？谁都不说一声，你就不怕被人拐跑吗？”宗岱的声音有些闷，和他清清爽爽美少年的形象不是很符。
姜初霁张了张嘴，“我……他们发现了？”
宗岱深吸一口气，“跟我回去。再不走他们就知道了。”
姜初霁蹲下来，对着林奶奶道别，“奶奶别怪他，他也是担心我被坏人拐走。手机马上就还给周叔叔，奶奶，好好休息，我要回家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林奶奶还有些迷茫，“女娃娃，怎么就走了呢？路上慢着点啊。”
宗岱头也不回，一个抛物线，手机落在小周手里，小周气愤地直哆嗦，“喂！要是我接不到，手机就碎了！”
宗岱冷峻的侧面转过来，“碎就碎，赔你一百个都不是问题。”
宗岱看了一眼姜初霁，长腿一迈，率先走出这间小院落。
小周捏紧拳头低吼道：“喂，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呢？小姑娘，别和他走！”
宗岱停住脚步，单手握拳抵在嘴边，笑出了声，“我……是坏人？”
“不然呢？你突然闯进来，谁也不认识你，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宗岱一步一步逼近他，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周先生，请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姜初霁，起来！”
姜初霁叹了口气，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对着小周鞠了一躬，“周叔叔，他是我朋友，就是心直口快，实际是个好人，我替他向您道歉，请您好好陪陪林奶奶。”
“替我向他道歉，他也配？”宗岱右脚轻轻点地，颇为不耐。
姜初霁走到宗岱身后，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一双小鹿斑比的眼睛眨了眨，
她抬起头看着他，顺从地不得了。
宗岱挑眉回头，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现在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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