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选一
“孽畜,住手!”
一声爆喝由远及近,弘阔脚踏云雾,前一秒还在百米之外,这一秒便已出现在姜云闲面前。
他手持一柄拂尘,自上而下拂过那血红色的巨茧,那些血带便似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纷纷退散开来,露出里面的姜云闲。
方才隐约听见有人呼喊,姜云闲心道是溪灵九。然而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时,心中却莫名有些失落。
变化只发生在的电光火石之间,光头老者反应过来后脸上随即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手掌一推,又是一簇血带冲向姜云闲。
“哼,雕虫小技。”弘阔再舞拂尘,便要将血带驱散。
然而这次那些血带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巧妙地绕过拂尘,朝姜云闲身上拍去。
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姜云闲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皱缩在了一起,顿时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而身体则像断了线的风筝,斜飞出去近百米,落地后又在地上划拉出长长的痕迹,在悬崖边上堪堪停下时,身上已满是被石头剐蹭出的血痕。
弘阔见状就要赶去,却被光头老者嬉笑着用血浆封住了去路:“别急着走啊。”
“老夫向来最喜欢和你们这些人道士打交道了,”他一本正经地道:“大公无私,古道热肠,乐善好施老夫想想还有什么。”
弘阔静静地看着他,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脸色别这么难看嘛对了,老夫想起来了,你们还特别喜欢,”他眯起了眼,字字道:“多管闲事。”
“你是华藏。”弘阔说。
“哈哈哈哈哈,可不是我老夫吗!”光头老者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眼中翻腾着浓烈的恨意:
“老夫不过是吃了几个愚民,旭和老贼就追了我几千里。”
“直到现在,老夫这脖子还痛着呢!”
他如秃鹫一般盯着弘阔道:
“你说,是老夫这千年的道行比不上那几个凡夫俗子吗?”
“一派胡言,人命怎可以道行天赋论轻重。”弘阔皱眉斥道。
华藏嗤笑一声,也不再拦弘阔,径直飞上了空中。
“好好看看吧。”
此时山顶南北泾渭分明。北边密密麻麻聚集数百流着血泪的人,他们皆是丹田空空,没有修为的凡人。
他们已然失去理智,安静地跪在地上,一道道血线从他们心口源源不断地延伸出,汇集在一起,渐渐交织成一座血色的祭坛。
祭坛眼看就快要成型,届时这里的人都会彻底失去性命。
而南边的悬崖上则趴着奄奄一息的姜云闲。
“你可以破坏祭坛,那老夫就将那个小家伙吃掉。”
“当然你也可以依然去救那个小家伙,那这祭坛我可就收下了。”
对华藏来说,吃一个灵魂纯净的和吃数百个普通的灵魂,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弘阔啊,你现在只能救一边,你会怎么选呢?”华藏将声音放大数倍,声波似滚滚浪尘向四周辐射而去,整座南汀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多人不禁变了脸色。
他们根本不认识躺在南边悬崖的少年,却知道自己的亲人,朋友正身处北边受着苦。
他们纷纷跪下,祈求地看向弘阔,一下接一下地磕着头,边哭喊着道:“弘阔上仙,救救我家闺女吧。”
“弘阔上仙,我的父亲还在里面,不能见死不救啊。”
“弘阔上仙”
弘阔眉心紧拧,一时竟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此时旁边几名金丹期的修士突然爆起,冲向姜云闲,想将他救下。
华藏却看也不看,血雾翻涌,轻易就将他们掀翻在地。
“快点决定,老夫可没多少耐心”
“尔敢!”
华藏忽然怒喝。
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影直冲向姜云闲。
华藏一甩袖袍,大团几近凝实的血雾就从四面八方裹向那人影。
人影周身华光骤然亮起,将血雾消磨了大半,脚下步伐却丝毫没有受阻。
见状,弘阔一瞬间也动了,直接扑向那血色的祭坛。
华藏气急,骂道:“又是你这娘们!”
溪灵九飞快赶至姜云闲身旁,试图将他扶起。但他此时浑身动弹不得,才刚起身,就又软绵绵地伏在溪灵九肩上。
鼻尖传来熟悉的馨香,勉强将被血糊住的眼睛掀开一道缝,她白皙的脖颈引入眼帘。
“姜云闲,姜云闲。”她捧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小声呼喊。
我能听到,还没死
其实外面的动静他都能听到,当听到华藏说弘阔上仙只能选择救其中一方时,他内心只剩苦涩。
突破八层又有什么用,在华藏手下依然可怜得像一只蝼蚁,连生死都要任由他人选择。
他心中清楚,山上那么多见证者,弘阔根本不可能顶着不仁的罪名来救自己,而放弃那数百平民。
今天不论如何,他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不知他那亲爱的哥哥可否满意。
可是
“对于你来说,我的命比那些人的命,要更加重要吗?”他口齿不清地呢喃着。
“你说什么?”
然而姜云闲又没了声息。
溪灵九不敢耽搁,当即用灵气在他体内探视一番,心中咯噔。
他的伤比她想象的还重,灵力枯竭,五脏六腑多处伤口。但最可怕的是,泛白的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仿佛被吸干了一般。
她一口气捏出一堆伤药。外用的不要钱似的往他伤口上撒,内服的则按照最高剂量给他灌下去。
同时操控着灵气在他体内游走,卷着药力迅速化开,滋润他干涸的经脉。
她现在很疲惫,若是扛着姜云闲跑,估计撑不到弘阔破坏完祭坛。
好在这次姜云闲很配合地没有锁紧牙关,因此溪灵九处理得很顺利。
伤药生效的很快,但姜云闲伤势过重,目前只能稍微动动手指。
然而华藏可不会给他们恢复的时间。
被溪灵九短暂阻挡之后,他再次杀到二人跟前,血浆如八爪鱼的触手一样向他们袭来。
溪灵九深吸口气,撑起锁链盾迎了上去,只不过这次的盾似乎有些忽闪,显然是灵气的供给有些不够了。
华藏自然也看出来了,于是下手又加了几分力度。
“你这娘们倒有些古怪,连老夫的傀儡都看走眼了。”华藏转而狞笑道:
“可惜了,今天你是走不出这南汀山了。”
锁链盾清脆地碎裂开来,溪灵九脸色一白。她瞄了一眼已经在苟延残喘的血色祭坛,忽然一掌拍在地面,灵气如侵略者一般破坏着其中的结构。
“咔咔”
一道裂缝赫然出现在溪灵九和华藏之间的地面上。
华藏心觉不妙,向前一捞欲将溪灵九和姜云闲留下。
但溪灵九快他一步,又是一拍地面,整块山石便彻底脱离了山壁,载着二人急速向下坠去。
“休走!”
华藏头上青筋鼓起,也跟着跳了下去。
初时,华藏下落的速度尚不及溪灵九与姜云闲,双方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但华藏很快控制了血雾帮助自己加速。
几个呼吸间,华藏就将距离缩短了一大半。
眼看华葬就要追上,山顶的祭坛终于支撑不住化作一滩血水。
“疾!”
弘阔将手中的拂尘甩出,自己紧随其后。
拂尘速度很快,先一步追上了华藏,将他缠住。
华藏怒吼一声,却并不想与拂尘周旋,奈何拂尘此时将像个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而拂尘快要败下阵来时,弘阔又及时赶到。自此华藏再也不能分心,两人随即缠斗起来。
双方修为不分伯仲,一时间谁也不能奈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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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已经正式开打,溪灵九便乘机带着姜云闲开溜,免得受到波及。
她将姜云闲背起,招来一阵风在空中踩在脚底,试图在半山找个平坦点的地方降落。
然而往日很温顺的风,此时却显得非常桀骜不驯。
溪灵九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但风依然不受控制。才载着两人晃晃悠悠地下降了一段高度,便猝不及防翻了脸,将两人直接掀开。
溪灵九不断地尝试使用最高权限,可是最高权限就跟死了一般寂静,半点回应也没有。
她心底一沉,在空中翻身,将姜云闲小心地护在上面,自己则在下方充当缓冲的肉垫。
离地面已经不远了,如果运气好点,她可以不用死。
姜云闲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哑着声道:“不可,这样你会死的。”
说着他便开始挣扎着要与溪灵九换位置,但溪灵九现在的力气依然比他一个伤残人士大上不少,直接将他的脑袋摁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耳边鼓胀着呼啸声,风如利刃一刀刀割在姜云闲的耳膜上,似不断地提醒他,这是从多高的地方坠落,以溪灵九烦人的身躯落在地上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他想起与溪灵九认识第一天,她看着自己说出,你报不起的,五个字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不认同的,认为她过于小看自己了。
但事实上,却是他自视过高了。
恐惧与屈辱感似蚂蚁般,噬咬着姜云闲的心脏,如同慢性死刑,缓慢折磨人。
他再次恨极了自己的弱小,不能掌控自己的生命,却要靠他人的牺牲才能苟活。
偏偏他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连替换溪灵九去死也做不到。
“你会摔死的为了就我不值得”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一抹哀求。
“没事的。”她说。
溪灵九察觉到衣领处似乎有些湿润,偏头见他单薄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你哭了吗”
然而一句话还没出口便卡在了喉咙里。她的背部忽然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脑袋砸在地面突起的石块上,鼻腔内瞬间充斥着血腥味,疼痛传至了全身。
眼前一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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