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误会
此时，姜云闲的手上已多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结晶，每一棱面都自发地透出不同的光色。
他接过旁边巡守递来的装满水的小碗，朝跪趴在地上的摊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你好像很紧张？”
摊主面色惶惶，冲他挤出一抹苦笑，艰涩道：“这，好端端拿水来做什么”
现在的摊主身上早没了之前的戾气，如挨霜的萝卜，蔫成了一团。
姜云闲笑而不语，只将手里的结晶丢到那碗水里。
结晶入水即化，而那碗原本清澈透明的水却在一瞬间被染成了浓稠的彩色液体，各种颜色在其中纠缠混合，瑰丽却扭曲。
他将碗里的液体倾倒在桌上层层叠叠的册子上。那些册子就仿佛海绵似的，彩色液体一接触到册子表面便轻易没入其中。
原先写在册子上的字一阵抖动变形，逐渐幻化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引活血入体，辅以五脏聚气，如生剐，则效效益最佳”洪浩越看脸色越差，捏着册子的手怒得颤抖，却又要控制不能将册子扯坏。
巡守们纷纷上前，看着一封封册子在眼皮地下如蜕皮般变化成另一种鬼气森森的模样。
上面印着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刺痛着他们的眼睛。
尽管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望向姜云闲的目光里已满是惊讶。
若不是亲眼见证了这般变化，他们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困扰他们好几日的问题，被这个病弱少年轻描淡写就化解了。
朱源心头也是颇为震动不已。但他倒是知道得比巡守们多些，转念一想更是确定了姜云闲与溪灵九必是师出名门，才有如此见识。
想到这，朱源下意识去寻姜云闲，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竟走到了，那已面如死灰的摊主身前。
“不说吗？”朱源听到他轻声开口。
摊主闭紧嘴不吱声。
姜云闲脸上笑意不减，黑眸却寒凉了几分。他微微俯身，似无意地拍了拍摊主的肩头，道：
“你若如实说出将这晶石给你的人是谁，司狱司不定会看在你配合的份上减少你的刑期。”
洪浩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的话，难道这摊主身后还有别人？
然而那摊主听完这话，却仍跟个哑巴似的。
朱源顿时有些焦急，正想和姜云闲说审人的时候心可不能太善，除了言语还得辅助些别的手段。
然而话还没出口，却见摊主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捂着两只耳朵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给的啊，只有一只鸟阁下求您别说出去”
“可惜了。”姜云似颇为遗憾地叹气，转而对朱源道：“虽是找到了邪道功法，却没有幕后之人的线索。”
朱源表示同意，也跟着叹了口气，接着问道：
“说出去什么？”他听着有些迷惑，像是漏掉了什么信息。
“这摊主为了遮掩是非，说的胡话还少吗？”姜云闲淡淡答道。
朱源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待巡守那边清点整理完毕，洪浩才过来朝姜云闲郑重拱手道：“此番实在多谢小兄弟，之前多有得罪之处，实在是洪某孟浪。不知小兄弟可愿将名讳告知与我？”
“免姓云闲。”
洪浩此时心情大好，大笑着道：
“立此大功，司狱司定不会亏待于你。赏金一事，我便能做主，你是想要金银还是灵石？”
姜云闲摇头道：“灵石固好，可于在下却不如那云母髓和降露实用，不知洪队长意下如何？”
洪浩有些犯难道：“你可知津洲城外矿区一事，这降露虽府里没有存货，但琅宣楼从外给司狱司抽调了一批私货来，我倒是可以引荐一番。”
“但这云母髓乃阵法运转的核心材料，近日府里用度也颇为紧张，实在不好”
就在这时，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洪浩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心里窝火的很，对着一众巡守扯开嗓子便吼道：“你们就在这干站着？都给我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如平时在绝尘道遇上争执之类的，巡守们向来是不管的，可此时洪浩如一尊大佛一般站在他们背后，巡守们虽心里发苦，动作却丝毫不敢滞怠。
耳边似乎传来呼呼的风声，一个黑点自远处迅速变大，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冲来，众巡守心里都忍不住有些打鼓。
待靠近了，他们才看清，这是一名身材高挑，容颜极为惊艳的年轻女子。
只是女子面无表情，仿佛精致的人偶，手里还提着一名气息恹恹的枯槁男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茬。
“这位阁下”巡守尽量客气地拦下这黑衣女子。
溪灵九停了下来，探究地看向那些巡守。
“司狱司办事，还请阁下绕道而行。”
溪灵九掂了掂手里的人，想起了这人先前所言，便是可以用他来与司狱司交换云母髓。
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姜云闲，而换云母髓的事则可以稍放放。
她留在姜云闲身上的灵气会慢慢消散，最多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她没能尽快回到他身边，万一他遇到危险，麻烦就大了。
这样想着，她正要绕过巡守向之前的店铺走去，巡守们腰间的玉佩却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脑海里传出几声急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你们正好在！”
“不能让这两人溜了，他们之前待的地方有大量邪祟之物的气息残留！”
巡守们听得心里一咯噔，二人气势汹汹，看方向又是直朝书摊而来，再加上追赶他们的巡守的传音。
一个想法很快在所有巡守的脑海里跳出，他们是那书摊摊主的同伙，这回是不知怎的收到消息，来劫司狱司的犯人了。
“等等。”众巡守的眼神顿时变了，几人警惕地绕到侧后，隐隐对溪灵九形成围合之势。
出于慎重，为首的巡守还是多问了句：“阁下此番来绝尘道所为何事？”
“找人。”她如实道。
巡守相互对视间，全都面色一紧，沉声道：“此人乃司狱司羁押的重犯，阁下若不想与司狱司为敌，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一般来说，凡是邪修出现在津洲城里，司狱司都是要尽可能逮捕的，除非像华藏那般修为境界差得特别多的。
但他们都只是练气期，灵视窥探之下看不出溪灵九修为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出言劝说，一是欲以司狱司之势令溪灵九忌惮，二则是拖延时间。
喝！
众巡守不知何时已分散开，只留一人直面溪灵九，其余人等则均匀占据八方角落。共九人似各自为政，却又在气势上浑然一体。
随着为首之人一声清喝，众巡守齐拍储物袋，道道流光飞至手中，化为各式刀枪剑戟，寒光逼人。接着自砖石铺地上一跃而起，与中间之人一同，呈里应外合之势，围攻向溪灵九。
据她捏来追踪姜云闲的人偶所示，他就在众巡守身后不远处，而结合这些巡守不问是非就攻上来的态度，她不由得往坏处去想。
姜云闲不知为何，竟成了这些巡守口中的重犯。
“乍看之下似杂乱无章，但若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九人并非单纯上前，而是有节奏地分进合击。纷乱的刀光剑影中，多是其混淆视听，唯有其中隐匿的几道才是真正致命的。”道边有羽衣修士驻足观战，手中浮尘轻摆赞道。
“这九铩阵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精妙之作，发挥到了极致，想跨大境界击杀敌人也并非不可能。但若非如此，就凭这一群练气，又如何能震慑得住其他修士？”另一人附和道。
“依陈兄所言，可有破解之法啊？”
“应当逐个击破，切不可以一敌众，不然这女修必陷入劣势，最终被生生耗至脱力”
然而这人话还没说完，却见另一队巡守匆匆赶来，迅速结阵加入战局，顿时圆睁眼道：“此女着实倒霉，竟同时招惹了这么多巡守。这下可不是简单的叠加了，十八人组成的阵法威力只怕要翻上一番还不止。”
“不出三秒，这女修必然落败！”
只听当一声脆响，溪灵九周身灵气鼓荡，向外推开，化作一道轻薄却坚硬的幕墙，将所有的兵刃阻挡在外。
巡守见一击不成，正要后撤发动第二波进攻。那灵气幕墙却在一瞬间散开，如巨浪豁然冲刷在众巡守身上，一把将他们拍出几米远，个个如鱼干趴在地上，被溪灵九的灵气按住动弹不得。
观战的修士无一不被惊得目瞪口呆，而先前断言溪灵九三秒落败的那名修士更是张大了嘴，剩下的话如鱼骨卡在了喉咙。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出现了同一个疑问，津洲城何时竟多出了如此修为的女修？
没了巡守的阻碍，视线骤然开阔不少，溪灵九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站在一壮硕男子身边的姜云闲。
幸好，他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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