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男人
女子——
什么女子？
陈十一郎真是一个惊天大聪明，他用两个字就让陈十二娘花容失色，紧张地跑到失了车帘的马车前，兄妹两个都往里面看。
西妗垂死病中惊坐起，拥着被子，蹭了蹭脖子，闭着眼睛用公鸭一样的嗓子发出笑声：“小娘子，嘿嘿，小娘子。”
陈十二娘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而陈十一郎却心生疑窦，他不退反进，逼近马车。
西妗一头乱发才到肩膀，她黏黏糊糊道：“陈、陈小娘子……”
陈十一郎太聪明了，他靠得太近了，这等痴心妄想的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这个何小郎吸溜口涎的龌龊声都直灌他耳朵而来！
陈十一郎猛地直起身子，突突倒退两步，握着剑的手微微地抽搐。
而西妗说完这两句梦话，就直直往后一倒，又睡了。
简直是天塌下来也惊不醒她。
“我兄长何小郎天赋异禀，好梦中辱人。”沈池冷静地说道。
“倒是我没看仔细，原来不是女子，而是你沈二郎一见如故的兄长，传说中的读书人？”陈十一郎嘴角抽抽的，似笑非笑。
沈池枯着眉头，他就跟脚下生了钉子一样，一动不动：“是啊，确实读了一些书的。”之前从他这里借了本《论语》，看了整整两页呢。
“阿兄，你不要再折腾了。”陈十二娘牵住陈十一郎的袖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你方才无中生有什么女子，若叫旁人听了，岂不是有损二哥哥清白的名声？”回头耽误了沈池科举如何是好哦。
可是，是无中生有吗？
陈十二娘看了，确定马车里除了这个觊觎着陈家贵女的何小郎，并没有什么小娘子在。
何小郎裹着的被褥里也藏不了人啊。
方才她的十一阿兄绝对是无中生有，肯定是来拆散她和她的二哥哥的！
这么想着，陈十二娘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沈池面前，跟他解释，生怕他生出什么误会来。
“二哥哥，我阿兄只是不羁了些许，他不会出去乱说的，你别生气呀。”陈十二娘轻轻地伸出手，想拉沈池衣袂，没拉到。
沈池把手负在身后，露出不高兴的姿态：“你们搅扰我兄长睡觉了。”
陈十二娘却很惊喜。
他还是头一回在她面前有这样大的情绪表露，之前沈池都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一看就是把她当外人。
如今跟她不见外了，陈十二娘连忙说道：“是我十一阿兄失礼了，我们过来，本不想惊动太大的。”
沈池不语。
抱在一起的两个倒霉舅舅也不敢吭声，原来，贵人们整如此之大的排场，把他们都撵得远远的，这都算惊动太大。
“我们过来，是给二哥哥你送水的。”
陈十二娘示意车夫把车上的几桶干净清澈的泉水搬下来，放置在沈池身边。
“听闻二哥哥总是自己去打水，我心中实在难过，二哥哥这双手，应该是提笔写字的呀。”陈十二娘甜甜地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缺二哥哥的一口水喝！”
沈池抿唇，忧心忡忡地问：“那会缺我兄长喝的吗？”
陈十二娘甜笑一僵。
沈池继续说：“会缺我家阿叟阿妪的吗，还有我兄长阿娘和两个舅舅的吗？”
何大舅何二舅万万没想到，还有他们俩的戏份，赶紧支支吾吾道：“不、不必了……”不必在主家面前如此抬举他们，不必把他们当人！
他们的声音却被无情压在了沈池声下。
“我与兄长都是纯孝之人，长辈无洁净之水可饮，我们也会饮不下的。”沈池一本正经地说道，“十二娘子素有善心，若想布施，一口水显然是不够的，大约得耗上七口才行。”
“……”陈十二娘彻底地笑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沈池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吗，果然卓尔不群。”陈十一郎嘲讽道，“十二娘，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先行离去了。”
他剑锋如雪，在车边划过，他手腕一动，就听见车里的何小郎又在呓语。
“坐新车了，嘿嘿，新车……”
陈十一郎的长剑突然就无用武之地了！
他深深地看了“睡着”的西妗一眼，收剑入鞘，抽出折扇，转身而去。
这个何小郎，给他的感觉很怪，古怪到他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是女子。
但再看一看，就发现分明是少年郎君。
但是，不对、不对……
他有心想多待一会，探个究竟，不过这个沈池说话不知天高地厚，气人的很，他待不下去了。
“十二娘，你当真不随我回去见祖母吗？”
陈老夫人是陈十二娘目前很重要的抱大腿对象，抱上这位老人家的大腿，她才能在内宅站住脚。
陈十一郎把陈老夫人搬出来，陈十二娘就只能听话了。
“二哥哥，我知晓，你不是我十一阿兄说的那种人。我相信你，你无需自责，你就是很好的人，等到了江宁县，你可以来我们陈家族学读书。”她柔声地安慰沈池，帮这位自卑敏感又古板的未来权臣树立自信，“我先回去啦，我过两天再来找你哦。”
她上了那架华美的马车，马车走远，围帷撤走，何大舅与何二舅才像是找回了魂魄，连滚带爬地撵过来，围着西妗哭。
“小郎啊，你不要吓舅舅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醒，你有事了我们可怎么办哟？”阿姊会弄死他们的。
西妗不堪其扰睁开眼，宛如大梦初醒：“发生甚么事了？”
人没事就好。
两个倒霉舅舅喜出望外，把陈家兄妹来此的事说了又说。
“旁人都被赶得远远的，就我们能跟着车一块进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的鸡犬升天！”说到这件事的，他们俩带着鹤立鸡群的骄傲。
西妗“哦”了一声，看向前头：“我马车的帘子怎么少了一大半？”
“……”诡异的沉默之后，何大舅何二舅又哭开了，围着还剩的上头一截给它送终。
“没啦，被陈家的十一郎君砍坏啦。”
“十一郎君眼睛真的毒，就不砍我们驴车的，专逮着小郎的好马车砍。”
“小事。”西妗淡定地说道，“我算一下价钱，你们想办法去找陈管事报销吧，回头我们新弄个帘子。”
两个舅舅又沉默了。
“怎么了？”西妗问。
“小郎啊，为何找陈管事？”何大舅可是知道的，“他是七郎君的人，七郎君和十一郎君不对付的。”
“正是如此，才要找陈管事啊。”给陈十一郎找点麻烦，去宅斗吧，别闲得发慌来冤枉何小郎是女子了。
何大舅还犹豫不决的，他不想得罪陈家的任何一个人：“唉，这车帘子的事又不大，大舅回头给你找块破布遮着，也一样的。”
西妗说：“你们要到的银两，我只留下够换葛布帘的钱，其他都是两位舅舅的。”
好一记猛药。
何二舅一把推开他的老大哥，大声地说道：“我去！我保证把事情办好！”
何大舅：“……”
打发走了两个舅舅，西妗却发现沈池一直在旁边，若有所思地凝视她。
“你看什么，你也认为我肖女子，不够铁骨铮铮？”西妗拍案。
“倒不至于如此以貌取人。”沈池牵动唇角，“只是，我听闻十一郎君有些癖好，尤爱面若好女的少年，阿兄啊，你若不想如此飞黄腾达，或许要提防了。”
“你懂的可真多，放心，我已经想出自保之道了。”西妗往马车上一躺，“二郎啊，等我考上科举，想必他就不敢觊觎我的美貌。正如同你现在，不就没被他指染吗，这都是你有功名在身的缘故。你只是被十二娘子惦记上了，不过，那是你的福气。”
沈池眉梢扬起，示意他脚下的几桶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西妗：“……”沈池休想再让她当小白鼠！
有了肉包子之事，这些清水沈池和西妗一个也不敢动了。非但他们，就是想占便宜的何大舅何二舅，以及嘴馋的老叟，都离这几桶水八丈远。生怕一个不好，把自己折到了陈家宅斗的腥风血雨里。
而西妗为了不被陈十一郎玩弄，理直气壮地跟沈池借来论语，上头有沈池自己的批注，她一边上网课，一边对照这沈池的笔记学习。
陈十二娘说陈家有族学，这个族学是有些名额对外的，西妗临时抱佛脚，打算冲一个。
在她勤学苦读的时候，陈家的两位郎君果然都没有空闲来找她麻烦，甚至陈十二娘都没来找沈池了。
一直带着人在外奔波的何小娘回来了，一脸严肃地对西妗说：“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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