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设局
这些日子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忙着给太后守丧,刑部自然松懈了下来,徐项犯的死罪,他来历不明,也无人探视,除了送饭的狱卒,旁人也没有留意。
宋世玥原本要处死他,宋世瑾叫留下有用,宋世玥便嘱咐下去,好生看着,以防他耍诈,好在这一年里,徐项老老实实的,若不是狱卒每日回收干干净净的盘子,还以为人没了。
千防万防,结果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了,宋世玥纵有万般的怒火也无济于事,只得先去找四哥商议。
宋世瑾正在炉边煮茶烤火,研究敏嘉教他的象棋,得知此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慢条斯理地问:“几时逃的?”
宋世玥:“今天中午狱卒去收盘子,一点没动,这才发现不对,等打开一看,人已经逃了,我猜他昨晚就跑了。”
宋世瑾:“跑就跑吧!”
宋世玥:……
宋世玥:“四哥,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跑?”
宋世瑾:“是啊!”
宋世玥:……
宋世玥有些泄气:“四哥知道他要跑,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他好歹多留个心眼,提防他。
宋世瑾:“防的了初一,防不了十五,你不是跟他打过交道,姓徐的有多狡猾,你自己不清楚?”
宋世玥气道:“我知道他不简单,叫人看地紧,结果还是叫他得手了!”
宋世瑾拎着茶壶倒了一盏茶给弟弟:“其实这也不是坏事!”
宋世玥灌了一大口茶:“一个死囚犯跑了,我真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处。”
宋世瑾:“一个死囚犯关在刑部大牢里,他是怎么出去的,若说没有人帮他,插翅也难飞,你的刑部不干净!”
宋世玥有些不自在:“我也猜到了,已派人去查,暗地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宋世瑾:“能把人从刑部大牢里捞出去,这个人可不简单,你监视的那些人大概也是听命行事的小鱼小虾。”
宋世玥忽地一下站起来:“四哥!”
宋世瑾冷哼道:“你以为当年马场的暗箭,平州围场的猛虎都是意外?”
宋世玥摇摇头,他生在皇室,从小耳濡目染宫里的尔虞我诈,岂是不谙世事的,当时白清妍就提过这茬,奈何他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查到,涉案人等莫名其妙的死了。
宋世玥:“你怀疑这事跟徐项身后的人有关。”
宋世瑾冷笑道:“徐项是军旅出身,抢劫朝廷官银粮草是死罪,我想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屡试不爽,梅家寨不过百来人,抢了那么多钱,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五弟怎么不想想是为什么?”
宋世玥觉得全身发冷:“他有靠山保他不死,他为那个靠山卖命!”
宋世瑾不置可否,继续垂首摆弄棋子。
一个能保徐项不死的靠山,这个人来头绝对不小,难怪他什么也查不到。
“当初四哥阻拦我处死徐项,是不是知道有这么一天?”
宋世瑾笑笑:“我也只是猜测,忍了一年,那人终于动手了。”
宋世玥:“四哥想借徐项引对方出手,露出马脚。”
宋世瑾摇摇头,“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宋世玥突然想起豫王的事:“借豫王叔打压你的也是他?”
宋世瑾没说话,只听见呲呲的滚水声
宋世玥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个人……他是不是要争那个位置?”
宋世瑾执棋的手一顿,没说话,宋世玥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能争夺那个位置的肯定是宋家人,是他们的至亲,想起自己的亲人要杀他,他的心冷了半截。
宋世玥:“徐项逃了,他是不是要做什么?”
太后下葬之后,建平帝就病了,太医把脉后说是劳乏,小风寒不打紧,即使这样,也养了半个多月。
建平帝毕竟是半百的人了,他这一病,憔悴了不少,越发显得老态,因此恢复上朝后的第一天,就有臣子请求建平帝早立太子,稳固国本,之后日日有人上折子请求皇上立储君,弄得建平帝很烦躁,又小病了一场。
这个节骨眼上,徐项跑了,那个人既然想争那个至尊之位,那肯定要有大动作了。
宋世瑾眉头一挑:“说实话,他在暗,我们在明,只能加强防守。”
历来皇位都是子承父业,建平帝尚有几个皇子,人人都有机会,既然有人想抢,必定会用非常手段,宋世瑾能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逼宫,因此宫里他已经暗地里安顿过了。
至于外面有舅舅萧二爷在,大可放心。
宋世玥想起白清妍和孩子,“四哥,咱们倒不怕,只是表妹和阿妍,还有孩子们怎么办,他既然能下得了手,就能有第二回第三回。”最怕那人丧心病狂,拿妇孺来胁迫他们。
这个问题宋世瑾早就想过了,正拿不定主意,见五弟问了,便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宋世玥想也没想便道:“当然是送出都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宋世瑾蹙眉:“离开都城就一定安全了?人不在跟前,我压根就不放心!”
宋世玥:“那就留在这里,日日担惊受怕?”
宋世瑾:“贸然送走了她们,太明显了,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万一人落在他手里,我们更被动,既然他喜欢在暗处搞破坏,咱们就以牙还牙!”
宋世玥忙凑过来:“四哥有什么好主意。”
宋世瑾:“主意倒是有一个,只怕要委屈五弟一段时日了。”
宋世玥急切道:“只要能护住她们,什么苦我都能吃。”
宋世瑾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中途你可不能反悔的。”
宋世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世瑾意味深长地朝他笑道:“我听说李相的小女儿一直未嫁,等着给你做王妃,李家也有此意。”
宋世玥有些不高兴:“四哥,我已经娶了王妃,提她做什么?”
宋世瑾:“下回李相再寻你,你不妨热心些。”
宋世玥马上反驳:“我答应阿妍只有她一个,四哥是要我失信于人?”
宋世瑾无奈:“叫你哄着他,又没让你真娶了人家,现在是国丧,你就是想娶,李相也不敢提啊!”
宋世玥:“哄他倒没什么?只是阿妍那边……”
宋世瑾:“总得寻个理由气走安王妃,你不正想瞧瞧她对你的心意!”
宋世玥有些脸红:“阿妍心里有我!”
宋世瑾:“叫她吃点醋,你不乐意?”
宋世玥有些为难:“四哥不知道她那性子,急起来不管不顾,认真跟我恼了,我可吃不消。”
宋世瑾:“就怕她不闹,闹得越大越好。”
宋世玥:“我要不要先跟她通个气!”
宋世瑾忙摆手:“演戏就演真了。”
宋世玥撇撇嘴:“四哥,要不咱们换换,那个刘太傅家的二小姐不也惦记你吗?”
宋世瑾:“行啊,外面的事你来筹谋。”
宋世玥马上打了退堂鼓:“还是我委屈下吧!”
他还有自知之明,论起手段,他差了四哥一大截呢,不就是制造点误会吗,事后他再好好跟阿妍赔罪,有四哥作证呢!
宋世玥:“四哥,往后你可得给我做个证人!”他可没看上什么李小姐。
宋世瑾瞧他那样,没好气道:“弟妹比你通透。”
白清妍生性豪爽,最是识大局的,事后明白了,岂会拿这些事记恨五弟的。
徐项逃的无影无踪,朝廷到处搜寻都没有找到人,刑部尚书揣测这人会不会已经逃出都城了,宋世玥不这么认为,城门有门禁,当日他就下了海捕令,徐项来不及逃走,他肯定是藏在都城哪个旮旯,跟他的靠山谋夺皇位呢!
进入腊月之后,建平帝又病了一回,咳嗽的厉害,上朝时,满大殿的文武大臣忧心忡忡地看着龙椅上的建平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脸咳地通红,因此再次请求皇上早立太子。
建平帝没有反驳,然后他把安王从刑部调到了内阁观政,众位臣子马上明白了,皇上打算立五殿下安王。
大皇子二皇子被圈禁多年,注定无缘帝位,三殿下淮王体弱多病,这些年在王府里闲养,什么政绩也没有,皇上不可能选他,至于四殿下齐王,本来还有希望,偏偏牵扯了豫王案,被皇上丢在了国子监做个闲人。
九殿下年纪不够,也只有安王了,他自己文武双全,之前剿灭平州山贼,连拔数寨,给国库添了不是钱粮,且韩妃晋升贵妃,母族忠勤侯府蒸蒸日上。
无论从哪里看,选安王合情合理。
因此自打安王去了内阁,那些官员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处处向安王献殷勤,安王府门庭若市,俨然成了都城最热闹的王府。
宋世玥在众皇子中最是温文尔雅,且他来者不拒,待人彬彬有礼,尤其对李相,更是有说有笑。
谁都知道李相的小女儿惦记着给安王做王妃,虽说安王已有了正妃,那两个侧妃,还有众多的贵妾良人的位置还空着呢,都想着把自家人塞进去,安王以后做了皇上,那可就是娘娘贵人了。
偏偏安王对别人平平,独独对李相热络,众人寻思着,安王可能是看上李家小姐了,没几天就谣言四起,说安王有意纳李小姐为侧妃。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白清妍的耳朵里,她没当回事,这日出门恰好碰上李小姐,谁知那姑娘竟然袅袅婷婷的过来给她行礼,唤了一声王妃姐姐。
这可把白清妍惊着了,她跟这位李小姐素无来往,何至于亲密到姐妹相称的地步,再联想外面的传言,她便有几分怀疑。
白清妍是个直肠子,她不会胡乱猜疑生闷气,这事只能当面找宋世玥问个明白,他是不是许诺过李小姐什么,不然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好意思称她姐姐。
宋世玥一回来,白清妍就打发了屋里人,问起李相之女李小姐的事。
虽说是演戏,动真格的,宋世玥不擅长撒谎,心里愧疚,真的等白清妍来问了,他还没做好准备,闪烁其辞。
这在白清妍看来就是心虚,白清妍心有点发凉,“看来是真的了!”
宋世玥忙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白清妍:“我虽不够聪慧,然朝堂的事也知道几分,众人看你受重用了,提前巴结你,李相位高权重,比起将军府,我确实不如李小姐给你的帮扶大。”
宋世玥见白清妍冷着脸说出这些话,心都碎了,心里暗骂四哥出的这什么馊主意,只是想着四哥的嘱咐,为了大局,他只得昧着良心继续演。
宋世玥:“阿妍,你永远是我的王妃,谁也越不过你去。”
白清妍一听这话就明白,宋世玥果然要拉拢李相,不惜以侧妃之位为自己谋取利益。
白清妍一脸失望的看着宋世玥:“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原来你也是这种人,算我有眼无珠识错了人。”说完转身就走,宋世玥拦都拦不住。
白清妍是个干脆利索的,回到屋里就打包好东西,带着孩子准备搬出去,身边的丫头婆子劝说无用,宋世玥好话说了一箩筐,白清妍理都不理,心里暗骂他是骗子。
本来她也指望将来的夫君只她一个,偏偏宋世玥婚前就跟她发誓保证,她自己又动了真心,这突然变心不叫她凉透了心。
上了车,车夫问王妃去哪里,白清妍有些茫然,将军府自然不能去的,祖母和二婶知道了岂不是要担心,大西北也太远了,若是她孤身一人倒不怕,看着襁褓中的幼子不忍心,遂开口道:“去齐王府。”
敏嘉见白清妍抱着孩子,大包小包的一堆行礼,忙问起缘故,白清妍不情不愿的说了。
白清妍:“他如今心大了,我高攀不起,自请下堂。”
敏嘉:“不可能,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白清妍:“原本我也不信的,谁知那李小姐看见我叫姐姐,我就奇怪了,必定是王爷承诺她了,回去一问果不出所料,王爷吞吞吐吐的,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这还能有假。”
敏嘉:“所以你就出来了?”
白清妍:“不出来难道等着给他张罗喜事,喝李小姐的茶,再听她叫我一声姐姐来恶心我!”
敏嘉心里一肚子疑问,只是看白清妍满腔怒火,知道此时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好狠劝。
敏嘉:“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白清妍:“去找我爹,临行前跟你告个别。”
敏嘉:“你也太胡来了,如今年根底下,天寒地冻的,你吃的了这个苦,孩子怎么办,先不说表哥,皇上就不会放行,阿宇可是上了皇家玉蝶的皇孙。”
白清妍:“那……那怎么办?”
敏嘉:“这事肯定是个误会,你先别急着走,等我问清楚了再说,这样,先去碧水山庄那边住些日子,你记住我的话,别冲动。”
白清妍只得点头,敏嘉特意派了几十个护卫互送白清妍去碧水山庄。
白清妍走了,敏嘉也在思考这件事,她认识表哥将近十年,他虽是尊贵的皇子,可她觉得表哥是皇族中最干净的人,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正如白清妍说的,表哥若是想得到李相的支持,娶李小姐无可厚非,她怎么觉得表哥不是那样争权夺利的人。
因此等宋世瑾回来,敏嘉便问他:“你说表哥是不是真的想娶李相的小女儿?”
宋世瑾:“大概是吧!”
敏嘉:“我不信!”
宋世瑾:……
她对五弟的人品倒是挺信任的。
敏嘉还有些疑虑:“难道他想争那个位置?不像啊!”
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功近利了?
宋世瑾:“我像不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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