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疯癫的海（18）

卡喀亚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再开口时它的声音都带着说不出的忌惮，“你连这个都知道，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你的血又能灼伤我的真身。难道说……”
  它不敢说下去。
  “当然，普通的人类能和你签订主奴契约吗？”
  苏堇的声音淡定得可怕，让卡喀亚有种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的危机感，“你已经上了我的这艘贼船，现在追究我是什么身份，也没什么卵用了。”
  虽然她说得很对，但卡喀亚还是在心里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骂过之后它又有些恍惚，因为它不确定这个叫苏堇的疑似人类女性的生物，到底有没有祖宗存在。
  “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就要和那位身上拥有母神气息的红裙子女老师对上。我不仅要打败她，还要从她手里救下所有晨曦组织成员，少一个都不行。”
  苏堇的口吻笃定极了，就好像在说，她是打算在哪个冰淇淋店里买一个冰淇淋球那么简单。
  卡喀亚敢怒不敢言。
  它原本以为，它身为邪神已经足够疯狂。
  但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反复提醒它，它只是一个再贪生怕死不过的“正常人”。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这些疯子永远比它疯狂，比它无惧。
  而真正的无惧带来的力量，永远都是最强大的。
  两个小时过后，天边微亮。
  暖色的朝阳缓缓升起，当阳光照射在沙滩上时，那些丑陋猎奇的生物都隐入在沙子中，不见踪迹。
  就连那些在夜晚出没的商贩和游客，都早早离开沙滩，回到了住处。
  苏堇背起温晗，带着她走向金海岸大道。
  让苏堇有些意外的是，莫喜居然在入口处等待着她。
  “你去过海底了？”
  莫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和温晗，原本阴暗的神色在朝阳的照耀下染上了几分青春的气息，“既然还能回到岸上，也算你有本事。不过我奉劝你，还是要遵守小镇的规则，不要在白天乱逛。”
  苏堇笑着朝他眨了眨眼，像一个正处在叛逆期的少女那般淘气地问道，“如果我一定在白天乱逛，会发生什么？”
  莫喜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就在苏堇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时，却听他低声道：
  “科尔努诺斯和它的暗夜会惧怕阳光，可这个小镇上的另一股势力，并不怕阳光。黑夜是邪恶的，却因为建立了秩序能带给我们庇护。而没有庇护的白天，更野蛮，更混乱。”
  苏堇若有所思，试图从莫喜嘴里套取更多的信息，“你在白天遇上过另一股势力，才这么了如指掌？”
  莫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看着她背上的温晗，“你救上来的这个女孩是一名医生，我曾经承过她的情，而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说到这里，他蓦然顿住，露出一种近乎古怪的神情。
  苏堇就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终于，他再度开口：
  “你无法照料她的时候，可以把她送到我的房间，我会帮你照看她，就当是还她的情了。”
  闻言，苏堇笑了：
  “她可是被整座小镇仇视的‘通缉犯’，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向暗夜会和另一股势力出卖她？”
  莫喜的声音淡漠，语气却坚决：
  “我以我最在意的人的灵魂向你发誓，我绝不会出卖抗击邪神的人类同胞。”
  伴随着他说出这句话，他原本暗沉的黑色瞳孔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苏堇感觉到他交付了灵魂的力量，向她发出单方面的承诺。
  她顿住片刻，才低笑着应下他这句话：
  “好，那我也以人类玩家的名义与你立誓，只要我还一息尚存，我就不会放过在这座小镇为非作歹的邪神。”
  少女的语气莫名变得轻柔，隽永：
  “我一定要让它们，灰飞烟灭。”
  莫喜听着她的言语，只觉得她的声音莫名的悦耳和深入人心，让他的神智都为之恍惚了一瞬。
  回过神后，他近乎警惕地看着苏堇，怀疑她是运用了蛊惑的技能。
  而这种技能，往往是邪物才会使用的。
  可她只是朝他纯粹地微笑着，在她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气息。
  就连他引以为傲的直觉，都在告诉他这个少女值得信任。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相信他自身的直觉。
  “在这座小镇，太阳会在上午八点时彻底升起。你还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在八点之前必须回到宾馆，否则会出事。”
  提醒过苏堇之后，他没有再管苏堇的闲事，转身离开。
  苏堇背着温晗，朝小镇的入口处走去。
  她脚下的金海岸大道本来是笔直通向居民区的宾馆，可当她在心里默念她要去入口处后，道路发生了奇妙的改变，明明仍然是一直向前，却让她很快就走到了小镇入口的接待处。
  秦欲就站在亭子里，仍然是赤裸着上半身，像是早就预料到她要来，侧过头朝着她笑得魅惑。

  苏堇注意到，他此时的眼睛是赤红色的。
  这代表此时的他没有被科尔努诺斯的神力操控，拥有高强度的自我意识。
  卡喀亚生怕自己的主人色令智昏，啧啧提醒道：
  “你们人类有个成语，叫蓝颜祸水。我可提醒你，这个男邪物看上去就骚了吧唧的，力量还不不可预测，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上了它的道，就是被它玩死也很有可能。”
  苏堇听了却低笑一声，淡然用意念道：
  “谁玩死谁还不一定呢，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卡喀亚刚想斥责她不要轻敌，那些说着自己有计划的人，到头来都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不可自拔。
  可当它看到苏堇嘴角那抹隐晦的笑意，它忽然就觉得，或许该被提醒的人根本就不是苏堇，而是这个可怜的男邪物。
  这位男同胞只是有些姿色而已，又没做过什么渣得“天怒人怨”的事，怎么就引来了这位魔女的觊觎？
  秦欲笑着和苏堇打招呼：
  “我等你这么久，你终于来找我了。”
  “别急啊，我们才分开一晚上而已。”
  苏堇淡然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白皙健壮的腹肌，心里生出淡淡的困惑：
  邪物想要保持身材，也会去健身房锻炼的吗？
  还是它们这些非人的生物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就像网上P图那么简单？
  苏堇瞬间觉得，秦欲身上的肌肉不香了。
  看到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秦欲原本翘起的嘴角也压了下去，他用磁性的嗓音低声问道：
  “亲爱的苏小姐，你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苏堇抬眸，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是遇到了，你有办法为我解决吗？”
  秦欲的嘴角再次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他脸上完美的微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俊美到无可挑剔。
  “当然，我是这座小镇最关心你的‘人’。只要是你需要的服务，我都会第一时间为你提供。”
  他的语气和姿态都是那么绅士，就好像为苏堇解决麻烦，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可苏堇却用微凉的语气，一下子就戳破了他营造出的粉红泡泡：
  “让你提供服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秦欲低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伤感：
  “难道在苏小姐心里，我就是这么势利世俗的人吗？为你提供服务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能开心，我就会开心。”
  苏堇听着他浪漫的话语，胸腔内跳动的一颗心却冷得像在大润发里杀了十年的鱼，丝毫不为他所动。
  因为她太了解这些漂亮邪物的套路了。
  美人计背后藏着的都是最致命的陷阱，越美丽好听的情话，就越是杀人不流血的快刀。
  “你所谓的按照我的要求为我提供服务，就是与我达成交易的意思吧？”
  苏堇嘲弄地勾着嘴角，即便她还背着一个人，但当她双手抱胸审视着面前的男人时，那姿态仍然十分潇洒：
  “和你们邪物做交易，明码标价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当你们试图诱骗人类，让我们以为你们提供的‘服务’是无偿的时，你们要收取的报酬也是最高昂的。”
  秦欲不置可否地轻挑了一下眉，微笑道，“哎呀，被你识破了。”
  他面前的少女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很没耐心地说：
  “想和我玩语言游戏，你永远都没有胜算。不如你坦诚一点，说清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要是觉得值得呢，这笔买卖就谈成了。要是不值呢——”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眸光陡然暗下。
  要是她觉得这笔买卖不值，她也不打算放过秦欲这个莫名其妙总是出现在她身边的邪物。
  他就像一个行走的秘密，身上藏了太多谜团，别有用意地接近她，还自作主张在她身上留下了他的东西。
  而她此生最讨厌的东西，就是不为她所知的秘密。
  她讨厌他的隐瞒，讨厌他藏在甜言蜜语下的算计。
  讨厌到恨不得一口把他吃掉。
  只要把他吃掉，他的一切都会对她毫无保留。
  她会得知他力量的本质，获取他的记忆，自然也就能弄清他来接近她的真实意图。
  卡喀亚不愧是对人类欲望高度敏感的邪神，在这一刻捕捉到了苏堇精神力的高度波动，洞察了她内心的想法，“你想把这个副本里仅有一次的吞噬技能，用在这个秦欲身上？”
  苏堇没有回答，只是用冷冽的眼神凝视着笑而不语的秦欲。
  她的意识里，卡喀亚像个碎嘴的小女孩一样唠叨道：
  “你上个副本吃掉的可是我保存了多数力量的神格，这个副本怎么说，也得吃个科尔努诺斯的化身什么的吧。这个漂亮的男邪物虽然很神秘，可它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强不过正宗的上古邪神啊。”
  它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它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
  “你可不能因为它长得好看就吃它，不然之前被你吃掉的我算什么？这岂不是拉低了我的逼格吗？”

  苏堇对卡喀亚奇怪的脑回路十分无语。
  她看着秦欲道：
  “对我说实话，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秦欲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平静，可这种平静却像是暴风雨的前奏，无处不弥漫着疯狂的味道。
  “我只想得到你的心。”他把头凑近到苏堇耳边，低声呢喃道，“我还想要你的爱，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全部，你愿意给我吗？”
  苏堇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不愿意。”
  秦欲毫不意外地大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所以，这一次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只需要你用一句真话来当报酬。你愿意和我做这笔交易吗？”
  美丽的雄性邪物低下头，血红的眸光无比深情地凝视着他面前的少女。
  他的神色中充满期待的意味，就像一个绝世美人，正在等待他的帝王来宠幸他。
  这样献身般的姿态，但凡是个活人都扛不住。
  因为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好色。
  对从未到手尝过味道的新鲜美色，几乎没人能把持得住。
  可苏堇就恰好是那个意外。
  她近乎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伸手在秦欲的脸和上半身比划了一下，淡然道：
  “就这种水平还想诱惑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秦欲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低声道，“你不喜欢我吗？”
  那委屈消沉的小模样，让苏堇很有些心虚。
  卡喀亚在苏堇的脑子里唯恐天下不乱地尖叫：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感觉到了，你对他有性趣！嘿嘿，你可真能口是心非呀……”
  苏堇忍无可忍，直接把卡喀亚关进了小黑屋。
  她的神色镇定自若，内心却慌得一批。
  是，她是对秦欲这种级别的大帅哥有那么一点子心动。
  但像她这种钢铁一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美色乱了阵脚呢？
  苏堇冷声道：
  “你想要一句真话，这个范围太笼统了。你必须和我提前说清楚，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前提限制下，什么样的真话。”
  秦欲深沉地看了她许久，才缓缓道：
  “我想要你回答我，在你眼里，我有没有资格成为你的爱人。”
  苏堇皱了下眉。
  居然把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
  就算她回答是又如何，现在的她觉得他有资格成为她的爱人，也不代表以后他一定能成为她的爱人。
  还有什么比感情的事更充满变故呢？
  这个男邪物，是不是脑子有点不聪明？
  有便宜不占，就是比傻子更傻。
  于是苏堇斩钉截铁道：
  “成交。
  我的要求是，你要找到把海底行政区的红裙女老师，变回蓝衣的办法。并且这个办法，必须是我也可以操作成功的。”
  暗夜会在行政区给出的规则里提到：
  穿蓝衣的女老师都是可以信任的。
  而她在海底时见到的红衣女老师从出现时，穿的就是红衣。
  她推测，红衣女老师是被母神污染后的状态。
  这种状态并不会永远维持下去，一定有办法让她暂时变回暗夜会信徒的蓝衣模式。
  而对苏堇来说，只要让女老师是变回暗夜会信徒的蓝衣模式，那她就能打断红裙女老师对母神的献祭，救下晨曦组织的成员。
  甚至是趁这个机会直接杀死女老师，让对方永远都变不回母神的信徒。
  “你能做到吗？”她看着秦欲，目光闪烁不定。
  同时，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疑问。
  红裙子的女老师是母神的信徒，那红眼睛的秦欲，会不会也和母神有脱不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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