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游船
整顿饭可以说是吃得宾主不欢,人人胃疼。碍着有着淮王在,众人都谨言慎行不敢多话,全场静悄悄地,萧瑾瑶都有些不适应了……
玩了命的想调节气氛,结果是说多错多,眼瞅着左边这位周身气场已经凝结成冰了,萧瑾瑶后知后觉得眼色上线,不再多言语,埋头扒饭,化作干饭战士。
老子吃自己的饭,你们爱咋咋的吧!
散席之后众人回了花厅喝茶,小虎神神秘秘地跑去取来一个布包,眉眼弯弯地走到贺元阑面前递给他直笑:“大哥哥生辰快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贺元阑这才恢复了些笑模样,萧瑾瑶一把抢过去道:“唷,这是什么东西?”
展开一看,竟是个泥娃娃,做工虽有些粗糙,但好歹是将形给勾勒出来了,一个身着玄衣衣带飘飘的公子,手里还捧着个花束,白白地一把,萧瑾瑶认出来了:“这拿的可是铃兰?”
小崽子咧嘴一笑:“对呀对呀,当初咱们在山上,大哥哥最爱摘这花啦!”
贺元阑接过那泥偶一看,轻笑出声道:“不是我爱摘,只是你莺娘姐姐喜欢。”
这话说得直白,萧瑾瑶一听这就又红了耳尖。
贺元栩面色不显看着他们,思绪早已翻江倒海。
“多谢,本王很喜欢。”贺元阑道。
萧瑾瑶跟着发笑,拿手指着他道:“本就没俩零花钱,这下是不是将小金库都给掏空了?”
贺元阑蹙眉道:“不是说了按世子的月例给他?”
小虎眨着双溜圆地眼睛摇了摇头,望向桂影和拾砚。
这府上的银钱,从前是桂影管,如今拾砚回来,便又交还给拾砚。
他俩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道:“是按世子的月例给呢,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呢!”
“什么二十两?”小虎眼睛眨巴得更欢了,“没有啊,我一个月就二十文零花……”
说到这,品出不对来了,抬眼望向那罪魁祸首,萧瑾瑶面不改色道:“小孩子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再给偷了丢了的多划不来……哎呀,翻篇翻篇,下一个!”
瞧她那副理直气壮地模样,倒是将那二位都给逗笑了。
小虎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小嘴一瘪,突然就觉得姐姐一点都不香了,像个周扒皮!
陈伯慈祥满面地取出一方红布包,萧瑾瑶快步跑过去接着,便见里面是根晒干了的灵芝。
陈伯轻笑着指了指贺元阑道:“上回外出你们忙时,我在那附近山上转转,正好瞧见了就给挖了下来,你身子弱,正拿拿去补补。”
“劳烦您了,”贺元阑朝他颔首一笑,又指了指这灵芝道,“还是留给莺娘吧,她身子虚,给她吃更好,多谢陈伯。”
萧瑾瑶望他一眼,虚什么虚!姐姐我一个能打你俩!
贺元栩的贺礼早已奉上,同端王如出一辙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宝贝,略显敷衍,草草了事罢了。
想比他而言,其他人准备的虽都不值什么银子,但好歹都是一份心意。
桂影亲手缝了个大氅给他,用得虽是王府的料子,可那一针一线却都是出自她手,亲手缝得倒是比那绣娘还要细致一些。
贺元阑颔首收着,便见湛琢递了方镇纸并几盒点心,都是湛夫人亲手做的,并附上了几句答谢的话,年年如此,从未断过,救命之恩,莫敢忘怀。
贺元阑笑着谢过,又见湛瑜神神秘秘地跑了过来,特意亲手交到贺元阑手中,越是这样萧瑾瑶越是好奇,就非要凑过去看个明白,谁知一看那书的封面,就闹了个大红脸。
“湛瑜!我看你是欠揍!”萧瑾瑶边吼边打。
湛瑜被打得嗷嗷叫,辩解道:“属下这是给王爷的,姐姐您这么生气做什么!”
一说这个更来火,萧瑾瑶梆梆两拳就往他身上锤:“一天到晚不学好,看什么那什么图,啧,欠打!”
这厢从堂内追到院外,贺元栩扫了眼那布包,没忍住笑:“五弟这属下倒是有点意思,还挺会送礼。”
贺元阑额冒黑线,沉声道:“皇兄若是喜欢,你便拿去。”
“本王用不着,皇弟自己留着吧。”说完视线一转,继续看戏。
打也打够了,萧瑾瑶气喘吁吁地回来,瞧见拾砚捧着个盒子递向贺元阑,附上纸条道:「听说王爷那支摔碎了,再重新补上一支给你。」
里面仍是一个墨色的陶笛,瞧着古朴做工简陋,却承载了他们少时的记忆。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年幼时,两个小孩在高墙深院里相依为命,每晚吹奏徐徐笛声缓解忧思,盼着出宫立府,盼着快快长大,如今竟也都实现了,本以为永远都见不到的人如今也再度碰上了,心上人在身边,好兄弟在眼前,此生无憾。
贺元阑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多谢。”
拾砚淡淡一笑,无声道:“不谢。”
这全场都完事了,就剩这萧瑾瑶了,一众视线都凝在她身上,贺元栩对这禛王府上的人事架构,主仆之情其实都不感兴趣。
他只是想看萧瑾瑶,好奇她会给他赠什么。
于贺元阑而言,送什么他都高兴,不送也高兴。
于是萧瑾瑶就非常坦然地梗着脖子道:“那什么……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我这兜里还有二两银子,喜欢吃啥自己买!”
说完竟还当真将她那个一看就饱经风霜的破钱袋给丢了过去,上头还打着补丁,那还是贺元阑的杰作,那段时日被她折腾得补衣裙,缝鞋袜,贺元阑顺带手的就将她那被树枝勾破的钱袋也给补了,当时萧瑾瑶看着直笑:“拢共就没俩钱,还补它做什么!”
贺元阑看她一眼,叹口气道:“万一以后有银子了呢?”
萧瑾瑶穷惯了,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回来之后就果真有钱了,这个钱袋倒还当真派上了用场。
别看它破,最高记录里面能放几万两银票呢!
贺元阑接过之后,抬手抚上上面的补丁,笑得很自然:“行啊,难为你个铁公鸡还能给本王花二两银子,怎么说也比小虎强点,你说是吧?”
这话说得扎心,拾砚恨不得哭得更大声了。
众人便又跟着笑,贺元栩眸光一转,便也附合着笑了两声。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萧瑾瑶朝他挤眉弄眼,贺元阑心领神会,出声道:“时辰尚早,臣弟在东城浕水湖包了艘画舫,皇兄可愿赏脸同行?”
贺元栩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自无不可。”
“那便走吧,请。”贺元阑起身,众人接连出去。
马车早已备好,本着低调出行的初衷,不过也就备了两辆马车而已,他们几个坐在一处,萧瑾瑶和贺元阑单独一辆,这就刚刚好。如今多了个贺元栩,便也只好和他们同坐一乘,萧瑾瑶是当真怕了同他们独处,生拉硬拽地把小虎也给扯上了马车。
小崽子满心不悦地看着她,感觉她当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过分!
路程不算远,却也要半个时辰,小崽子十分舒坦地躺在萧瑾瑶怀里,那是他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位置。
幽幽叹了口气,哼唧道:“姐姐,再过俩月便也是你的生辰,你把月例还给我,我到时候给你备份大——礼,比大哥哥还要大一百倍的礼!”
萧瑾瑶冷哼一声不接茬:“二十文和二十两本来就是一百倍,欺负我不会算账?”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小虎眨巴着眼睛作乖巧状。
“别,二十文的惊喜也不差!再者说……”她顿了顿偷偷朝贺元阑那处瞥了一眼,低声道,“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正月初八,你忘了?”
小崽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腊……”屁股被掐了一下,立时改口道,“对对对,正月初八!不过也没几个月了,我先准备着呗!”
贺元阑勾了下唇,佯作没听到。
早知道她是故意占自己便宜,腊月初八的生辰非要说是正月初八,变着法儿的让自己喊她姐姐,倒是不知这乐子在哪儿。
另一侧一直未出声的贺元栩自是听出那真正生辰在何时,腊月初八,正是瑛儿的生辰。
原本升起的疑虑便又打消了一重,罢了,许是离开那五年,她有什么机遇也未可知。
-
夜幕渐起,浕水湖上华灯初上,凉风习习,包下的画舫通火通明,雕梁画栋。
远远可见湖面上还有不少游船,依稀分部在湖面上,似一把洒落满盘地珍珠,颗颗瑰丽动人,瞧着好似天上的星宿。
小虎一见到这布满花灯的画舫,很没见识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呀!”
贺元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声笑道:“喜欢就上去瞧瞧,待你生辰,送你一艘!”
“真的呀?”小崽子两眼放光。
“假的,”萧瑾瑶无情地泼上一把冷水,“这画舫得要多少钱,只能在水上飘飘,买它干啥?有这钱都够买所小宅子了!”
“哦……”小崽子肉眼可见地蔫了。
贺元阑莫名喜欢她这种管家婆的调调,一把抱起耷拉着耳朵的小崽子道:“走,上去瞧瞧,不买咱们看看总行吧?”
“行!”小虎嘿嘿一笑,就揽着他的脖子朝萧瑾瑶吐舌头。
萧瑾瑶白他一眼,引着众人上画舫。
此处早已备了两桌糕点瓜果,桂影他们就很淡定地去了外面的小桌,内室便又剩贺元阑他们四个,萧瑾瑶坐着无聊,想起了从前在北齐游画舫的时候,那时候小姑姑还在,她们为哄她开心,还特意包船带她出来放松,结果……好像遇见了姑姑的情郎哥来着。
可惜那人当时戴了面具,没瞧见他的长相,不过看那副板板正正地气质,想来也是个盛世美颜来着。
“想什么呢?”贺元栩突然出声道。
萧瑾瑶一听他这如风玉般的嗓音,险些以为梦回当场,滞了片刻才道:“没什么,这都上来半天了,唱曲儿的呢?”
贺元阑淡淡看她一眼:“没有。”
萧瑾瑶眉头一蹙:“那跳舞的美人儿们呢?”
“也没有。”
我丢,什么都没有,上来干啥,喝西北风哇?
萧瑾瑶一脸嫌弃地望着他,全然忘了这乘船的初衷是用来躲爆炸的。贺元阑坦然回视一眼,轻声道:“再等等。”
萧瑾瑶百无聊赖地嗑起瓜子来。
“瑛娘是何时失忆的?”贺元栩突然道。
贺元阑警惕地看向他,便听见萧瑾瑶含糊地答道:“也就……几个月前。”
“好端端的,又为何失忆了?”贺元栩又问道。
“爬树摔的,当时好像是在摘核桃,一个没留神,就大头朝地栽下来了。”萧瑾瑶满不在意道。
贺元栩听得面色一凛:“摘核桃?”
他想过无数中缘由,倒是没从往这方面去想。
“可有看过大夫?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游医,要不要帮你瞧瞧?”
贺元阑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看他这副熟稔的模样,还有那老三反常地态度,贺元阑望着眼前的萧瑾瑶陷入沉思。想来是他先入为主,忽视了一个重要关节。像她这等相貌,又怎会是寻常人。
贺元阑越想越心惊,看向一旁贺元栩,想来他是知道些什么。
“皇兄同莺娘又是如何认识的?”贺元阑打断道。
“这个嘛……”他看了萧瑾瑶一眼,怀念似的一笑,“一场庙会……”
-
当年萧瑛儿还未及笄,随北齐皇太后居住在兰陵别宫。
太后喜静,寻常除了祈福拜佛鲜少出门,萧瑛儿虽也乖巧懂事,侍奉膝下,却到底也是个孩子,常常偷溜出宫而后在兰陵走走。
那日恰逢庙会,一入夜便更热闹,隔着遥远的宫门,萧瑛儿依稀都能感受到那大街之上车马骈阗,毂击肩摩的盛景。
老太后何其精明,哪里看不出她这颗早已飘飘摇摇,晃荡到屋外的心。轻笑一声,便摆了摆手道:“想去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萧瑛儿闻言一乐,福了福身子,这就飞速起身出了门。
城中果然热闹,满城星灯一盏连着一盏,整条街都沉浸在那橙光之中,像条玉带似的,极目远眺,好似能连到天边去。
街上人头络绎不绝,都是出来看热闹的,盛夏夜里,星河璀璨,走街串巷的小贩们挑着扁担,叫卖的都是些奇巧物件。
萧瑛儿随手挑了个栀子味的粽子香包,拎在手上把玩着,才想去掏钱袋,却见那小贩笑得一脸祥和道:“送给姑娘您讨个吉祥!”
“那便多谢啦!”萧瑾瑶朝他摆手,转眼间便又没入人群。
萧瑛儿不过年方十四便已出落得双瞳剪水,笑比褒姒,这兰陵城里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堪比仙子的小姐,变着法儿地打听家世,挤破头地想迎她进门,可惜到现在也没人如愿,手段差点的还在绞尽脑汁地打听这姑娘来路,消息灵通的便早已非常自觉放弃了。这寻常百姓,想娶公主,做梦去吧!
可惜这做梦的人还当真不少。
萧瑛儿倒也不是经常出门,可今日乃是庙会,这般热闹,便有不少人都盼着等着她的出现。
果不其然,盼望着盼望着,这小仙女这就来了不是!
萧瑛儿穿梭在人群里,去看前面最热闹的唱戏,那南边的北边的,唱戏的调调都天差地别,萧瑛儿常随太后听戏,那些个正经戏院出身的,自是这些街边草台班子无法比拟的,可架不住这人一多,一热闹起来,听着倒还别有一番风味来。
萧瑛儿站在人群之外也懒得往里挤,遥遥听了两嗓子,凑个热闹就成。
这才刚想走,身侧不知何时走出来一个人,一副贵重地打扮,吊儿郎当一站,就不像个好人。
“姑娘可是想看戏?”那男子凑过来道。
萧瑛儿嫌弃地趔开两步,沉声道:“走开。”
“诶,姑娘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在下姓严名开俞,仰慕姑娘已久,想邀姑娘看戏,可愿给个机会?”严开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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