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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烟花


    萧瑛儿搁心中一琢磨,这兰陵城中的大户她也略有耳闻,这姓严,怕就是那个做丝绸生意的严家,算得上这兰陵城中排得上名的富户,怨不得这般嚣张。

  “不必了,我不想听。”萧瑛儿淡声回道。

  严开俞这打小锦衣玉食,被他老子娘给宠坏了,闻言一听她竟敢拒绝自己,立时面露不悦道:“在下仰慕姑娘已久,天天在这街上候着,好容易盼到你出来,为何不肯给我个薄面?”

  萧瑛儿心下一哂,我堂堂一公主还要给你薄面,你多大的脸?

  人群里本就有不少一直偷瞄萧瑛儿的,如今又有不少人被他们这动静给吸引了过来,不多时这周遭竟已围了一圈人出来,严开俞向来嚣张,出门都带四五个护卫,彼时皆是围站在萧瑛儿一圈,好似只要她一开口,这些人便要将她拿下似的。

  萧瑛儿心下一嗤,出声道:“我若不给呢?”

  严开俞脸色一变:“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你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说着一挥手便有那护卫上前,萧瑛儿见状冷笑一声,这便要将她的暗卫都给召出来。

  岂料,还未开口,便见人群中有个白衣公子跳了出来,手执长剑三两下便将这群人给打倒在地,那严开俞也未曾幸免,被那白衣公子一脚就给踢到了街边,嘴里还骂骂咧咧说要找他麻烦,他看都没看一眼,一双眼只凝在萧瑛儿身上,便见对方薄唇一弯,冲他淡淡道:“多谢。”

  贺元栩怔怔愣在原地,待想再回话时,便见萧瑛儿已转身走了,心下怅然,早知方才,就该同她搭上话才是。

  类似严开俞这种事,萧瑛儿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又类似贺元栩这种救美情节,萧瑛儿也见得多,便也没怎么在意。不想为了这个插曲白白浪费自己的好心情,往前再走时,便又继续去看别人卖艺。

  三五个漂亮的小娃娃手中拿着长棍支着彩碟,站在钢丝长棍边摇边跳舞,一旁还有人吹奏着竹笛,这便又飞来几只彩雀,黄蓝交错扑闪着彩翅,不消片刻便全然有序地落到那彩碟之上了,这般听话的鸟儿可不常见,众人见状皆是惊奇叫好。

  班主上前拿着铜锣过来收打赏,萧瑛儿正掏着钱袋呢,伸手一摸,竟然没了!

  怎么又偷了?萧瑛儿正纳闷着,便见一旁又有只白玉般地手递了过来,其上托了一只镶珍珠的绣花钱袋,再一偏头,便见方才那位出手相助的小公子正对着她笑。

  “怎么又是你?”萧瑛儿出声问道。

  贺元栩努了努嘴,示意那走到她跟前的班主,萧瑛儿扫了他一眼,将那钱袋接过,掂了掂份量却是不对,萧瑛儿秀眉一拧,微微不悦道:“你动我钱袋了?”

  这……贺元栩是当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方才他到底是晚了一步,抢回钱袋里面已是空空如也,时间仓促,贺元栩一时也顾不上再问责,匆匆赶了回来,顺带将自己钱袋里的银子都给一股脑塞进去了,哪知道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

  萧瑛儿见他分明是个行侠仗义的却像个做了坏事的人似的,不由得心下好笑:“我被偷钱袋习惯了,后来银子便就带得少了,瞧你副这恨不得将这钱袋都撑破的架势,我能看不出来?”

  贺元栩又是语塞,明明是个能言善辩的性子,到了她面前竟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岂料萧瑛儿仍是副不在意的模样,打赏完那班主,便又将那银袋递回他手中,仍是那句淡淡的多谢,而后便又消失在人群里。

  贺元栩握着这只钱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知人家根本就不想再多纠缠,谁知还是很没出息地抬步又跟了上去。

  似萧瑛儿这般宛若天上下凡的仙女,出来一趟免不得有些个泼皮无赖上前纠缠,足一个晚上贺元栩便像是赶苍蝇似的时不时出现在萧瑛儿身边还她一阵安宁。

  萧瑛儿却依旧是副淡然地模样,默默从街头走到巷尾,愣是将这场庙会逛了个七七八八,直到走累了这才寻了个茶楼坐着,贺元栩便就挑了另一张桌子守着她。

  萧瑛儿看到下面的人群又熙熙攘攘开始渐渐散场,掐算着时间这便要起身回家。

  身后贺元栩痴痴跟了一路,直到瞧见前面守卫森严的别宫入口,这才怔在了原地,听说太后在此养病,还有位公主随行。

  “原来她是公主……”贺元栩喃喃道,再抬眼时,人便已消失在门口。

  贺元栩无心朝政只爱游历,不似老二老三那样,暗地里同那太子较劲,争得是你死我活。他出身低,母妃又是异族,注定了他一出生便与那个位置无缘。他倒也不怎么稀罕,纵情山水,倒也乐得自在,一路打汴京北上来到这兰陵,原本还想再往北去上京看看,谁知那日就那么回眸一看,便见到书店里那位宛若仙人的姑娘,清贵高冷,似朵耀目地昙花,凡她经过之处,无一不驻足观看。

  可惜,也如昙花一般,一现便再难见上一面。

  这城中等她的人可不少,贺元栩鬼使神差地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每日在茶馆里听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预判着那姑娘的踪迹,可惜次次皆是失望而归,本打算着在庙会上再等上这最后一次,岂料竟教他愿望成了真,只可惜自己嘴笨,一个字也没说,竟就将那朵昙花又给飘走了。

  贺元栩懊恼地握着那只钱袋斜倚在窗前,望着那明月,心道,要不明天就走吧。

  岂料翌日一到,竟又生了那期待的心。

  一连又是大半月,才终是在那蜜饯铺子里等来那位昙花姑娘,花了几十两银子才打听出她爱吃甜食,包下整座铺子盼着她来。

  萧瑛儿抬眼一瞧,没忍住笑:“怎么又是你?”凤眸一扬,似是星光都凝在眼底,贺元栩看得痴了,竟又忘了回话。

  “你是这间铺子的老板?”

  贺元栩犹豫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倒是又将萧瑛儿给逗笑了。

  “……看看想吃什么,我都送给你。”支支吾吾地才说出了同她接触以来的第一句话。

  萧瑛儿微微颔首,还是那句多谢。

  第三次见面,便又等了好久。打听到每月初一,太后必到隆福寺烧香,寺庙建在城郊东岚山上,倒是不近,长长地皇家仪仗一摆,贺元栩隔着人群只能依稀看到那马车上的人影,跟着去了山下,便再上不去,枯等了大半日,才见仪仗下来,便见那一身素服面覆白纱的公主,视线扫了自己,那目光淡淡的,似是在说:“又是你。”

  只停留了一息,她便又随太后回去。

  贺元栩怔怔看着车马,似是连魂都被她的眼神给勾了去。

  此后,贺元栩竟就再未踏上旅途,竟还当真盘下了那家铺子。

  此后差不多一年时间,同萧瑛儿又偶遇了十来次,每回她都淡淡的,却又似是习惯了自己。

  那时正值隆冬,贺元栩身子有些不适这北方的严寒,病倒了。

  念及今日她可能要来买蜜饯果子,挣扎着起身开门,苦熬了一上午,才终于等来那朵昙花美人。

  可是话还没说上一句,却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混沌之中,感觉有双温柔的手在替自己拭汗,贺元栩迷蒙地半睁着眼,便见迎面便是那张昳丽的脸。

  “昙花。”他喃喃道。

  萧瑛儿没听懂他的意思,附耳再要去听,便见他也不知烧昏了头还是怎的,竟轻轻吻了她一下。

  炽热的唇落在萧瑛儿脸上,她怔在原地,本该生气甩手给他个教训的,却仍是愣在当场。

  贺元栩惊讶程度比她更甚,见状心一横,似是破罐破摔似的,哑声出口道:“抱歉……我,只是心悦你。”

  那模样瞧着竟比她这个被轻薄还要可怜,萧瑛儿叹了口气,久久才终于薄唇轻启道:“嗯。”

  贺元栩惨白着一张脸急急追问道:“这是何意?”

  萧瑛儿脸颊跃上红霞,轻声道:“我接受你的心意。”

  -

  贺元栩如风玉般地温润嗓音讲述着他们的过往,掐头去尾,说得也不算详细。

  贺元阑听得认真,时不时拿眼神去瞄萧瑾瑶,心底的那些醋早已酿成酸酸一缸,飘荡着,连拾砚他们都闻出来了。

  桂影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道:“大哥……我怎么感觉这个淮王有些来者不善啊,感觉他像……莺娘姐姐的竹马?”

  拾砚白她一眼,视线复又望回自家王爷,瞧那副吃味的模样,正思忖着怎么帮王爷找回场子,便听见故事的女主人公轻咳一声,打断他道:“停,舒大哥,这故事我怎么越听越别扭啊?”

  这情节倒是眼熟,想她从前上京街上初遇姑姑也是这么一番场景,要是姑姑这种柔弱美人也就罢了,自己这样一拳能打八个的,确定需要他保护?

  想着便又上下端详着他那副小身板,论起武艺也确实不差就是了。

  毕竟当初在宁州山上还是他出手相助救下的自己,但是要说起她连个小小纨绔都解决不了的话,这不着实有些扯了么?

  瞧她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贺元栩温声道:“彼时你尚未及笄,弱柳扶风地,同现在这样……倒是天差地别。说来也是奇怪,你是何时开始修习武功?我竟不知……你还有这天分,”说着他又是一笑,指着萧瑾瑶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我教你才是……不过,现在倒也不晚,我瞧你擅刀法拳术,那我这剑法,要不要学学看?”

  萧瑾瑶素来武痴,闻言这就双眼亮晶晶的,想也不想就想答应呢,却被一双小手掐了一下。

  萧瑾瑶吃痛地低头,便见小虎悄悄往隔壁指了指,萧瑾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便见贺元阑不知何时竟已面沉如水,生着闷气。

  她这才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那什么……舒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便就改日再议吧。”她打了几个哈哈,偷偷觑了贺元阑两眼,见之神色仍是不虞,不由得幽幽叹气。

  真难哄啊唉。

  拾砚见缝插针,推了桂影一把,后者了然上前轻轻敲门道:“王爷,是时候了,可要叫他们开始?”

  萧瑾瑶眨巴着眼好奇发问:“开始什么?”我怎么不知还有这出哇?

  便见贺元阑偏头看她一眼,宣誓主权似的过去牵过她的手道:“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瑾瑶这便立时又被引起了注意力,跟着贺元阑往外走。

  贺元栩远远缀在身后,瞧着他们相握的手,目如鹰隼般淬毒,不过也只仅仅一刻,这便又收敛了目光。

  拾砚一直偷偷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见之神色,下意识便在心中升起恶寒。

  果然来者不善。

  -

  皎皎明月悬于天际,众人皆跟着走出船头,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流星似的银点飞向半空,不过须臾之间,繁光缛彩遥缀天边,斑斓盛景遍铺苍穹。

  便见那朵在黑夜中盛开的繁花绚丽多彩,只绽放了几息功夫便又散成了点点星河。

  周遭画舫上众人纷纷闻声而出,敢在那最后一刻,捕捉到天边的美景,嬉笑的声音悠悠传来,萧瑾瑶眉眼弯弯地笑道:“原来是场烟花秀,你倒是瞒得紧!”

  贺元阑抬手去揽着她的腰肢,附耳轻声道:“喜欢么?”

  “喜欢。”萧瑾瑶笑着点头。

  便见这朵花才刚谢,那边又有几朵花竞相盛开,这禛王殿下似是将满城的烟火都给买来了似的,接连放了一炷香时辰,只为博得美人一笑,颇有那周幽王的意思。

  萧瑾瑶可不是那被惯坏了的宠妃,看着一个两个是个新鲜,这放多了,可不就开始心疼钱了。

  “这得花多少银子!”萧瑾瑶喃喃道。

  “千金不敌美人笑。”贺元阑勾唇。

  萧瑾瑶斜他一眼:“我笑你个锤子唷,败家子!”

  众人眼睁睁看着王爷被数落,没一个敢上前求情,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尽量将自己当透明人。

  正看着,忽闻远处一声巨响,众人视线皆被那声音引去,便见铺天盖地的火光突然亮起,一瞬间竟将这耀目地烟火都给盖了过去!

  巨大地声响连绵不绝,余波一阵一阵,听得众人心下惶恐,便听见远处细碎的人声传来。

  “这么大的动静,可是何处爆炸了不成?”

  “瞧那方向,东南边……布政坊?!”

  这边众人闻言心思各异,小虎害怕地瑟缩到陈伯身后,闻言忍不住接话道:“布政坊?不就是咱家吗?”

  话音一毕,目瞪口呆:“啊……这可怎么办呀?大哥哥!”

  禛王府占地之广,独占一坊,而这一坊,便就是这布政坊。众人闻言皆是朝贺元阑望去,便见他神色一凛,立时出声道:“快!速去赶回王府!”

  一场好端端的烟火盛会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给彻底搅乱,回程的马车疾速飞驰着,众人皆是神色焦急,旁人的焦急或许是假的,这小虎的神情那可是真之又真!

  毕竟全场计划,小家伙都毫不知情,打从方才起就恨不得急得直掉眼泪,坐在马车上不停张望,回程仍是他们四个人共坐一乘,小崽子呜咽着道:“哎呀,可怎么办呀,咱们府上好端端的,怎会炸了呢!幸好爷爷他们都在,人没事……可我的宝贝们都还在府上呢!”

  他哭得格外伤心,萧瑾瑶忍笑忍得格外痛苦,实在抽不出空来,宽慰这个小崽子。

  贺元阑默默沉声着,在座还有心思搭理他的便是这贺元栩,闻言揉着他的小脑袋道:“行了,别哭了,不就是些宝贝嘛,回头我再寻些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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