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下定决心

第12章

从浴室里出来，冷清言收到了邹棠的短信。
—我到家了
—今天过的很开心，谢谢你
—下周见
连着三条信息，冷清言看着手机，不知该如何回复、要不要回复、该不该回复。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有得出结论，她叹着气将手机放在了床头。
即便她和邹棠在商场看了电影，吃了晚饭，但她始终没有叫过邹棠的名字。
邹医生和邹棠虽然只是称呼上不同，对她来说是却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份，她有见邹医生的理由，但邹棠没有。
熄灯躺下，她仔细回想着从早到晚发生的一切，回忆着她错过的一些细节。
想到谈及心理测试的时候，邹棠一定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也知道了她的异常是因何而起，所以邹棠会不会认为她喜欢女人呢？
还有她没有谈过恋爱的事情，虽然这个话题没有进行下去，但她知道邹棠只是不想让她尴尬，她也看出了邹棠的惊讶。所以邹棠会不会认为左仕明是她的初恋呢？
可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不论是今天遇到的学弟还是心理科的小护士们，从对话里她都能听得出邹棠很受欢迎，可这样的人，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执着？
她们性格不同，生活圈不同，所学专业不同，若不是邹棠一直在调节气氛，她们连可以聊的共同话题都没有。
又或许正是因为她们的不同，所以邹棠是图一时新鲜？还是寻找刺激？
想到这里，冷清言莫名觉得烦躁。又惊觉，她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和邹棠见面了。
从再次遇到邹棠开始她就很不正常，又或许是从初遇邹棠起，她就已经不正常了，她被邹棠扰乱了心神，生出从未有过的自我取向怀疑，甚至明知道邹棠对她有好感，还依然让邹棠进了家门，和邹棠像朋友一样聊天、逛街和吃饭。
看似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相处，可她没有朋友，曾经的朋友也都断了联系，她早已忘记了和朋友应该如何相处。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天，她过得很充实、很开心，该说谢谢的人是她才对。
从未有过的苦涩泛上心头，冷清言不禁想，如果邹棠是她的朋友该有多好，那么即便她已婚，即便她和邹棠产生交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也就不会生出那些莫名的想法和情绪。
……
回到家，邹棠瘫坐在沙发上，感觉比在急诊上了一天班还要累。
和冷清言的相处，她觉得很累。
她们性格不同，生活圈不同，所学专业不同，连可以聊的共同话题都没有，她要时刻注意冷清言的情绪变化，猜冷清言的想法，还要一直找话题不让气氛变得尴尬。
无论和朋友相处还是和曾经的恋人相处，她都没有这样过，可她就是不觉得厌烦。
只要冷清言坐在她身边，走在她身边，出现在她眼前，她就会莫名的心生欢喜。
她喜欢冷清言的气质和长相，但这一天相处下来，她似乎更喜欢冷清言对待事情认真的态度，还有在别人危难之时表现出来的勇敢与善良。
她忽然想到左仕明曾说冷清言平时也没什么情绪？对人对事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派胡言！
她讲起和冯欣的黑历史还有医院里发生的趣事时冷清言笑得很开心，扶着孕妇的时候冷清言明显在为孕妇的安危而紧张，她生气时要冷清言拍下旁观取乐的围观人群，冷清言皱着眉立刻拿出了手机，显然是和她一样在生气。
明明结婚五年，作为丈夫的左仕明简直对冷清言一无所知。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资格和立场批判左仕明什么。
她和冷清言的相遇不过是场意外，她知道冷清言已婚，也知道她应该对冷清言断了念想，不论她们是否发生过关系，她们都不可能。
可她们却再一次相遇了。
不管左仕明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冷清言接受心理咨询，在无数家有名的心理咨询机构里，左仕明偏偏选择了悸城医院刚成立不久的心理科，让她和冷清言有了可以产生交集的机会。
像是命运的安排一般。
看了看没有收到回信的手机，邹棠无奈地笑了笑，她本就没有期待冷清言会回复。
想到冷清言，她害羞时脸红的可爱模样又浮现在了眼前，邹棠看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笑容，痴痴傻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上还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而冷清言，似乎也不是完全对她没有感觉。
还有一点她可以确信，冷清言已经觉醒了什么，还在为此感到烦恼，但她不想刻意去引导什么，也不想以追求者的心态对待冷清言了。
她所感受到的冷清言，是一个认真的人，不是不擅长表达而是不喜欢袒露内心，即便没有爱，但在婚姻里依然恪守本分，按部就班的生活，与丈夫相敬如宾，这样的人，她的喜欢和追求无疑会成为洪水猛兽，颠覆冷清言的认知与生活，让冷清言痛苦或为难。
她不想让喜欢的人痛苦，更不想让冷清言为难。
她能做的，只有让冷清言变得开朗一些，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一些，或发展一些兴趣爱好，就如左仕明希望的那样。
那就让邹医生再陪冷清言一段时间吧。
如是想着，她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失落的明显，她起身坐到书桌前，翻出了外科打结技能训练模型。
*
周六，左仕明如往常一样在家门外等冷清言，准备一起去看望左母。
见冷清言出来，左仕明回身准备上车时顿了顿，他再次看向冷清言，觉出了一丝异样。
冷清言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相似的穿着与妆容，依旧神情淡漠，可眉宇间却多了些阴郁，眼睛里也没有焦点，像是有心事一般。左仕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
待冷清言上车后，左仕明问道“和邹医生…还顺利吗？”
他指的是前几天邹棠来家里进行的‘一日观察’，但他跳字了，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还怕说得太直白引起冷清言的反感。
“什么？”冷清言心里一惊，不明他话里的意思，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便听左仕明解释道：
“你要是觉得有负担就不去了吧，没事的，我知道你没有心理问题，其实我只想让你多出去走走，多和人沟通一下、聊聊天而已”
冷清言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嗯，我知道”同时疑惑“可是…去哪里？”
“复诊啊”左仕明下意识回，又觉得这样不好，改口道“就是咨询，我觉得邹医生挺好的，挺认真负责的医生”
冷清言眸光黯了黯，强装镇定“邹医生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冷清言难得主动，左仕明自然愿意回答“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瞎担心，怕你有抵触情绪又不愿意说出来，邹医生来家里第二天我给她打了通电话，她说你没有任何心理问题，还说你们下午出去逛街吃饭了，不是很好吗？你们都是女人，年纪差得也不多，你就当是交个朋友，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家里对着张阿姨好吧”
冷清言动了动嘴唇，呢喃“朋友…”
“是啊，其实我问过邹医生，你们私下接触会不会违反医院的规定，她说她没有把你当成‘患者’，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你的，还说她的朋友也是医生，就算休息日也很难约到一起，以后没事约你一起吃吃饭逛逛街，也算有个伴，不是挺好的吗？你觉得呢？”
冷清言怔愣着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不过也挺奇怪的，你说邹医生长相身材都不错，职业也好，追求者一定很多，怎么会没有人陪她吃饭逛街呢？”左仕明笑了笑，自问自答“一定是眼光太高了，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像是有小根刺扎进了心里，冷清言攥紧交握的手，垂下了眼眸“也许吧”
*
冷清言没有再收到邹棠的信息，但是接到了心理科护士打来的回访电话，问她是否要确立咨询关系，签订协议。
她本不想去，可若不去，左仕明一定会询问理由，也许还会给邹棠打电话，到那时她不仅要编造理由也许还要说谎解释，她不喜欢说谎，谎言是无止境的漩涡。
她其实很不想左仕明和邹棠联系，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意外发生过/夜情的人，她心里总觉得别扭，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去‘复诊’，想和邹棠当面说清楚。
周二，冷清言再次来到悸城医院心理科，却发现仅隔一周，心理科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之前见过的小护士全都换了人，不仅护士变多了，‘患者’增多了，还增加了除邹棠之外的心理医生。
登记过后，冷清言在护士的陪同下走向邹棠的咨询室，咨询室的门却先一步开了，走出一对母女，母亲很年轻，看起来四十出头，女儿高中生模样，邹棠紧随其后。
邹棠一眼就看到了冷清言，眼里闪过惊讶与欣喜，但只是一瞬就压了下去，她立刻看向那对母女，向母亲交代着什么。
“请稍等”冷清言身旁的护士站定后说道。
冷清言点点头，视线却没有从邹棠身上移开过，邹棠依旧束起了长发，依旧戴着眼镜，依旧是制服诱惑。但她平时似乎不戴眼睛，冷清言不禁猜想那是装饰还是她平时都是戴隐形眼镜。
只见邹棠对女孩说了什么，女孩点点头有些害羞的模样，母亲挽住女孩的手时女孩却不情愿地甩开，不管母亲的喊话就径直走出了心理科。
那位母亲向邹棠道歉后去追女儿，邹棠站原地蹙着眉，轻轻摇头，随后便看向了冷清言，微笑着招了招手。
“可以进去了”护士提醒道。
“好”冷清言紧了紧握着手提包的五指，走向了咨询室。
邹棠早已等在了诊疗室门口，冷清言犹豫着，还是走进去坐在了会客沙发上，但这一次，邹棠没有锁门，她注意到了，心不由地一沉，也不禁猜想邹棠上一次会锁门的动机。
诊疗室依旧飘散着淡淡地柚子香气，逐渐过渡为迷迭香的芬芳，最后留下干净的木质香气，温柔的包容着一切，让浮躁与不安消失，就像邹医生本人，却美好的过于失真，猜不透本心。
见冷清言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又看不出情绪，邹棠愣了愣，笑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东西吗？”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张方形盒子。
她走向沙发，却没有坐在冷清言身边，而是坐在单独的单人沙发上，将盒子放在了冷清言面前的茶几上“我看你一直对着脑电工作，这是防蓝光的眼镜，护眼的，我戴的就是，效果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冷清言垂眸看向盒子，抿紧了唇。
“怎么了？”邹棠紧张道，忽然又笑了“我知道了，你又在想礼尚往来了吧，我这周…”
“邹医生…”冷清言看向邹棠，打断道“你说过，我没有心理问题，对吗？”
邹棠一愣，眼里没了笑意“对”
“所以我可以不用再接受心理咨询了，对吗？”冷清言又问。
邹棠敛了敛眸，看到了冷清言眼里的决绝“…对”
“可是…”
“既然这样…”冷清言再次打断，站了起来“我想我不会再来了，我们也不应该再见面，你我都是成年人，之前的事根本不算什么，请你不要再联系我，也不要联系我先生…谢谢你…再见”
话里话外都说的很清楚，别再来纠缠。
邹棠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她紧握手提包的手，心里泛过密密麻麻的酸楚。
这人，手都在发抖，还学别人放狠话。
“冷清言！”邹棠站起身却没有去追，只是看向了冷清言站在门前背影“不论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只作为邹医生…或一个普通朋友…”
冷清言紧咬着唇，转动了门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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