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48灵宝掌门
天色向晚,木七止二人在龙虎山下寻了个酒家,打尖歇息。
睡至半夜,木七止迷迷糊糊听着远处山里“布谷——布谷——”的布谷鸟叫声。鸟叫声一时扰了他的清秋大梦,他更是双手掩住耳朵,想是要接着做他那未做完的美梦。
又过了半晌,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木七止耳畔响起:“木大哥,醒醒。”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柳梢头上,映过窗子,像拂晓的天色,灰中带着抹微亮。
木七止一瞥眼却见柳杏儿一张俏脸和他相距不过一尺,她眼波流动,吹气如兰,直教木七止心里怦怦乱跳,脸也是觉得一阵火辣辣。
木七止诧异道:“杏儿你……”
只见柳杏儿食指贴近嘴边:“嘘……”的一声,作了个噤声状,跟着又一指窗外,道:“木大哥你听……”
木七止不明所以,侧耳倾听了片刻,只觉天地间万籁俱寂,除了那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布谷,布谷”的鸟叫声,哪里还有别的声音?
木七止一脸茫然的道:“杏儿我……我可什么也没听见……”
柳杏儿却道:“什么也没听见?哼,明明‘布谷,布谷’的声音一直在叫,歇了一会儿它又在叫。”
木七止脸上先是一阵苦笑,跟着又打了个哈欠,道:“布谷鸟啊,我早就听见了,它扰了我的好梦,我恨不得一箭来个双雕,教它别再‘布谷,布谷’的叫个没完。”
柳杏儿又道:“你说这是布谷鸟?”
木七止一听,忽然笑了,跟着道:“当然是布谷鸟啦,也只有布谷鸟才‘布谷,布谷’的叫。”
柳杏儿却一脸笃定的道:“这不是布谷鸟。”
木七止疑道:“不是布谷鸟?可它明明在叫‘布谷’……”
柳杏儿道:“当太阳落山,神农架里漆黑一片,一到了晚上,那什么猫头鹰、布谷鸟就会叫,一叫就是一宿,我从小就听着布谷鸟的叫声睡觉。是不是布谷鸟的叫声,我又怎么会听错?”
木七止一下子愕然,疑道:“可眼下这要不是布谷鸟的叫声又是什么的叫声?”
柳杏儿道:“人。”
木七止疑道:“人?人……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三更半夜要在山里学鸟叫?”
木七止觉得事有蹊跷,披上衣衫道:“走,咱们去瞧瞧。”
他听着是布谷鸟的叫声,未必就一定是;柳杏儿既然说这不是布谷鸟叫声,那就一定不是。这一点,木七止笃定。
撑开窗子,木七止携着柳杏儿一跃而出。天上一轮弯月洒着淡淡月光,繁星像萤火虫般闪烁着熠熠光芒,点缀着灰蒙蒙的天穹。
月凉如水,柳杏儿裹了裹衣裳,抬头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大山,寂无声息,时不时那“布谷,布谷”叫声,更给人添了一丝寒意。要是换作别的姑娘,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去往这幽幽大山中,一定会心里发怵。
可柳杏儿偏偏不害怕,她从小就长在神农架里,那里山更高、林更密,那里不光有布谷鸟,还有狼、有老虎,老虎一吼,栖息的寒鸦“扑簌簌”的被惊起,这是不是更可怕?可即便这么可怕,柳杏儿却依然安枕无忧。她之所以能够安枕无忧,只因这些事情她经历的太多,早已见怪不怪。
木七止轻功了得,踏叶无声,柳杏儿只听风在耳畔呼呼而过。他二人循着那“布谷,布谷”的叫声而去,这叫声可像极了布谷鸟,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叫声中会有古怪。可这么秘密的事情,却瞒不过柳杏儿。
这要不是布谷鸟,定有人在捣鬼,有人在捣鬼,木七止当然要去瞧一瞧。
这叫声渐渐清晰,木七止放慢了脚步,轻轻的隐秘在一丛灌木之后。
柳杏儿一双妙目透过草叶,但见一人藏身在一株松树上,撮唇作哨,那“布谷,布谷”的叫声便响彻了整个大山。
木七止与柳杏儿对望了一眼,心道:“果然有人在捣鬼。”
过了片刻,只见远处的山脊上,一条黑影儿径直上山,这人轻功不坏,一会儿的功夫已寻到这叫声处。
木七止凝神而望,但见这人衣冠楚楚,手拿一柄纸扇,竟是日间与王重阳比武的江去尘。
江去尘脚刚落地,只道:“好啦,别叫了。”
话音刚落,松树上那人一溜烟的掠了下来,道:“少主……”
江去尘一脸不虞的道:“三更半夜捣什么鬼!”
那人像是怕惹恼了江去尘,战战兢兢的回道:“是……是掌门人……”
江去尘疑道:“我爹?”顿了顿又道:“‘仙道大会’之期尚有三天,他老人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那人道:“掌门在后山的‘迎松亭’相侯少主。”
江去尘道:“何事?”
那人道:“小人不知。”
江去尘一言不发,脚下一点,施展轻功,向后山掠去。
木七止回首一瞧柳杏儿,见她正向江去尘去的方向努了努嘴,似乎在说:“咱们也去瞧瞧?”
木七止又何尝不想去瞧个究竟?他见柳杏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正中其下怀。木七止微微一笑,携着柳杏儿不疾不徐的跟着江去尘身影。
山风刮着树叶簌簌作响,江去尘又哪能料到他身后竟有两个人在跟踪他?
他三人背负山月,前后脚行在静谧的空山之中。
过了一炷香时辰,只见左首山巅处,一株迎客松突兀的立在光秃秃的山石上,山石旁边有一个亭子,这亭子当然就是“迎松亭”,一人背负双手站在“迎松亭”中。
这人名叫江错,是灵宝派掌门人,微亮的月光下,只见江错一袭青布绿衫,头冠羽巾。
木七止和柳杏儿矮身在一块大石后面,大石周围长草及腰。
江去尘行至,一个起落,跃进亭子里,道:“爹,这么晚叫孩儿来不知有何事?”
江错转首过来,只见他面容清癯,脸色苍白,像是身子终年抱病一般。江错虽一副病容,可他太阳穴耸起,木七止打眼便知这人内功不俗。
江错叹了一声气,“咳咳”了两声,道:“听说你又惹事儿了?”
江去尘料想今儿与人动武传到了父亲耳朵里,只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武功不怎么样,不过是我一时中……中邪了……”
江错道:“什么中邪了!明明是有高人从中作梗。”
江去尘疑道:“有高人从中作梗?”
江错淡淡的道:“我……咳咳……我也是听人说起,一时猜测而已。”
江去尘若有所思的站着,像是在回味今儿比武情由,究竟哪里遭了别人的道儿。
江错又道:“你又和他们‘符箓三宗’的人吵了一架是不是?”
江去尘哼了一声,道:“他们正一派居心叵测,孩儿当然不能教他们阴谋得逞。”
江错道:“阴谋?什么阴谋?”
江去尘道:“当然有阴谋,不过这阴谋却瞒不过孩儿。”
江错冷冷的道:“那你倒是说说。”
江去尘道:“说说就说说。哼,道家一千年来从没举行过什么道家大会,这会儿偏偏要开什么‘仙道大会’。天底下道家宗坛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又选在他们龙虎山?哼,要说道家的玄门宗坛,哪个比得过咱们阁皂山?再说……”说话间忽然略有迟疑。
江错问道:“再说什么?”
江去尘道:“那‘问道一统’还不是他们龙虎山的阴谋诡计昭然若揭?哼,道家虽源于他们天师道,可几百年来,各门各家自成一派,修道法门儿更是各有独到之处。总而言之,和他们正一派八竿子打不着。”
江错瞧着江去尘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江去尘又道:“他们正一派偏偏又搬出一个‘三洞弟子’陆修静来。不错,咱们阁皂山的《灵宝经》是陆先生修编的,可他也仅仅是在原先《灵宝经》根基上修修补补而已。”
江错接口道:“所以你要怎样?”
江去尘道:“怎样?当然是要保住祖宗的基业了。哼,他们正一派姓什么咱管不着,可这灵宝派绝不能也姓张。”
江错叹了口气,跟着又摇了摇头,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江去尘心下不解,难道自己这一番言论统统都不对?要是对的话,江错可不会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江去尘心里纳闷儿道:“还是爹他老了?人一旦老了又多病,不免没了骨气。别人教你往东你就往东,教你以正一派马首是瞻你就以正一派马首是瞻。”心念及此,一阵气恼,只恨他自己不是灵宝派的掌门人。
江错常年多病,人又渐老,给外人一副英雄气短模样。可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只瞧瞧他的模样就能断定?有的人或许是,也有的人偏偏就不是。江错,他偏偏就不是。
江错淡淡的道:“我儿长大了,却心无城府。”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也该和你说了,否则你老是这么锋芒毕露,总归是要吃亏的。”说话间更“咳咳”的咳嗽了两声。
江去尘疑惑的问道:“爹,你有什么事儿瞒着孩儿?”
江错点了点头,道:“你心里一定认为为父不配做这个掌门人罢?”
江去尘一时语塞道:“我……我……”
江错摆了摆手,又慢慢说道:“为父怎么当上这个掌门人的?”
江去尘道:“前掌门师伯被魔宗人所害,爹你杀了魔宗妖人,为掌门师伯报了大仇,这才……”
江错不等他说完,摆了摆手,问道:“有谁看见了?”
江去尘一脸错愕道:“有谁看见了?师……师门上下都这么说,难……难道这还有假?”
江错咳嗽了两声,跟着捶了下胸口,不再咳嗽了才道:“最先这么说的是为父。”
话音刚落,江去尘惊道:“是爹你?可爹你为……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错冷冷的道:“只因掌门师兄是我杀的……”
江去尘“啊”的一声惊呼,道:“掌……掌门师伯是……是爹你杀的?怎……怎么会这样?”
木七止听来也不禁口干舌燥,这“痨病鬼”是灵宝派掌门人,他这掌门人可来路不正,亲手杀了前掌门再嫁祸给魔宗,从而名正言顺的当上了这掌门人。
江错跟着又淡淡的道:“师父他老人家瞧我有病,便把掌门大位传给了师兄。可师兄那人胸无大志,从没想着要将本派发扬光大,所以为父就杀了他,又略施巧计,当上了这掌……掌门人。”
江去尘一脸凝重道:“这……这……”
江错叹息一声,又道:“为父向来多病,常恐时日无多,若死时不能统领天下道教,此生恨矣,此生恨矣。”
江去尘又是一脸惊状道:“爹,你……你要统领天……天下道教?”
江错道:“正是。”
江去尘脸上又一阵难堪道:“可……”
江错捶了捶胸口,道:“可他们龙虎山人多势众还和朝廷过从甚密是不是?”
江去尘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江错哼了一声,道:“朝廷也有改朝换代的一天。”
江去尘疑道:“朝廷岂能轻易的改朝换代?谁能教大宋朝廷一日之间就改朝换代?”
江错冷冷的说出三个字:“青——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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