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没加盐的面
其实方朝彻此刻心里想说的是，你这种像是有深度洁癖的人，竟然能让我这么个让你看不惯的人住你家？
只听谢安此时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睡这个沙发。”
“那……就多谢你了。”方朝彻竟然感觉有点愉快，但面对谢安，他多少还是有点拘谨。
于是他收敛了一下平时和赵子龙他们在一起时候的不拘小节，小心地又把书包靠在了沙发边上。
谢安进卧室里去了，方朝彻趁机又扫视了一遍这房子的周遭，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架钢琴上。
过了好一会儿，谢安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叠被子，他把被子放到沙发上对方朝彻道：“这是被，我这儿没有多余的枕头，要不你就用这个将就一下。”
方朝彻看到谢安手指着一个类似毛巾被之类的东西，他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盖被都行。”
“这里晚上凉。”谢安说。
方朝彻走过去拿起那个叠得平整的毛巾被道：“我就盖这个就行，你把其他的拿走吧，省得给你弄脏了。”
谢安看了一眼方朝彻，好像有点无奈，但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又把那叠被子抱回去了。
“你弹钢琴吗？”等谢安再出来的时候，方朝彻问了一句。
“那是我爸的。”谢安寥寥一答。
“你爸是搞音乐的？”
“算是。”
“后来呢？”
“病逝了。”
谢安说得平静，可方朝彻还是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那这房子……”
“他没死在这里。”谢安似乎看穿了方朝彻的想法，他及时加了这么一句。
“我没这意思。”方朝彻有点尴尬，他又道：“就算是，我也不在意。”
谢安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他只是道：“这里是他以前的工作室。”
方朝彻点点头，“这儿挺好，比市里的房子好。”
谢安也微一颔首，二人沉默了片刻，方朝彻忽然觉得自己饿了，他看了一眼表，九点多了。
“你这儿附近有商店吗？”过了一会儿，方朝彻问。
“你要买什么？”
“面包泡面什么的，有点饿。”
“你没吃晚饭？”
“嗯，没有。”
“这个时间恐怕都关门了。”
“那算了。”方朝彻道，“我忍忍明天再说吧。”
“要不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谢安说。
“不用了。”方朝彻有点受宠若惊，但他还是没禁住好奇又问了一句：“你会做饭？”
谢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下楼去了。
“哪儿去啊你？我说了不用了啊，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方朝彻对着楼梯口谢安的背影说了一句。
谢安没理他，径直往楼下走了，方朝彻有点无奈，他只得坐回到沙发上，他发现这沙发竟然还挺舒服，便又斜靠着半躺了下去。
谢安再上楼的时候，方朝彻正靠在沙发上玩他文曲星里的俄罗斯方块，只听谢安说了一句：“吃吧。”
方朝彻正玩在兴头上，没腾出空看谢安。
“快点。”片刻后，谢安又道。
“你真给我弄吃的了啊？”方朝彻最后看了一眼被他玩死了的终局，才舍得把目光从屏幕上转移出来。
方朝彻走到谢安的书桌前，上面放着一碗卖相尚可的面条，里面有青菜和鸡蛋。
“看不出啊，你还有这手艺。”方朝彻不由惊叹了一句。
谢安只道：“快吃吧。”
方朝彻指了指面前的书桌问：“我在这儿吃行吗？”
“为什么不行？”谢安反问。
方朝彻笑了笑，“我不是怕你嫌我脏啊什么的，提前问一句。”
谢安没作声，方朝彻就拿起筷子坐在了桌前，他一筷子夹起面条就往嘴里送。
吃了一口，他不禁皱起了眉，“怎么这么淡啊？”
站在一旁等着反馈的谢安道：“可能是我盐放少了，我还特意多放了些。”
“你平时吃东西口味这么轻？”
“嗯。”谢安答，“我吃的东西都要少盐少糖。”
“和你的病有关？”方朝彻问。
谢安点头，“要不我再给你加点盐？”
“算了。”方朝彻摆手，“这么吃也挺好。”他说着，又夹了一坨面条吸进嘴里。
等他把一整碗都扫了个空，连汤底都没剩下，他放下碗道：“除了味道不那么明显，其他都挺好。”
谢安听了他这么褒贬不明的评价，道了一句：“要是味道明显，你是不是连碗也要吃了。”
“哟呵，看不出你还挺有幽默感啊。”方朝彻惊讶道，“我以为你从来不开玩笑。”
谢安没搭他话，默默走过去把碗筷收走了。
他再上来的时候，方朝彻还窝在沙发上玩游戏，他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他把他桌上的书收拾了一下，问方朝彻：“桌子你用不用？”
“我不用。”方朝彻头也没抬说道。
谢安把他的书都码整齐，拿在了手里，转过头道：“那你早点休息。”
“你要在这儿学就学你的，我不出声。”方朝彻说。
“我进去，有人在我不太习惯。”
方朝彻撇了一下嘴角，没应声。
走出两步，谢安又回头道：“你要洗漱吗？”
方朝彻觉得这个问题像是个陷阱，对谢安这种人来说，如果他说不洗，他怕谢安心里会有嫌弃，他要说洗，又怕谢安觉得他麻烦。
他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对女生的心思也没体察过这么细致，他在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真特么是一物降一物。
他有点谨慎地看着谢安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没什么，你要不介意，就去我卧室里的洗手间洗。”谢安说。
“那我……一会儿去？”
“随你。”谢安道，“我十一点半之前不睡觉。”
“挺用功啊？”方朝彻不禁说了一句。
“跟你比不了，能通宵学。”谢安幽幽地抛下这话就径直往卧室去了。
方朝彻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知道谢安是在讽刺他去网吧包宿被老韩抓的事，他并不在意，反倒觉得有点有趣，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谢安还能有这样看起来轻松的一面。
方朝彻又玩了一会儿，眼见着文曲星快没电了，他从书包里翻出了充电器插到插座上，然后起身去洗漱了。
他探头往谢安的卧室走，他在门口轻敲了两下门，此时谢安正在床边的桌旁坐着看书，他回头见方朝彻来了，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里面。”
方朝彻意会，顺着他所指往里面走，他扫视了一圈谢安的卧室，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洁白，墙壁上空无一物，连床单都是通透的白，没有图案，像宾馆的那种。
他瞬间觉得他进了这个房门都是对这洁白的玷污，他甚至都想抬起脚不沾地地走路。
他走到卫生间，谢安也跟了过来，他指着洗手池旁放着的一条齐整叠着的白毛巾和一支未启封的新牙刷道：“这都是没用过的，你用吧。”
方朝彻这才觉得谢安的心其实很细，在有些方面好像比女生还更胜一筹，也许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被无微不至照顾的感觉，他反倒有点不自在。
“谢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说了一句。
“尽地主之谊，不麻烦。”谢安说完就出去了。
方朝彻看了看四下这纯白色调的一切，谢安这货是有多喜欢白色，他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在光线下这白都能晃瞎他的眼。
他小心翼翼地洗漱完，生怕溅出去一滴水会让谢安嫌弃，他又把毛巾挂了挂好，牙刷规矩地插在牙杯里。
我特么怎么变这样了？这还是我吗？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个说服自己的缘由。
“我完事儿了，你早点歇吧。”出来的时候，方朝彻对谢安说了一句。
“嗯，晚安。”谢安回应。
方朝彻没再应答，他总觉得俩男的说这样的话有点腻歪。
他回到沙发上准备躺下睡了，但他发现没关灯，就又起身去把头顶的大灯关了，又按灭了桌子上的台灯，然后借这夜色溜回到了沙发上。
他发现这沙发不够他躺，他只能微微蜷缩着腿，侧着身，又把毛巾被随意地往身上一搭。
窗帘没拉，他心想算了，因为此时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窗外的一抹夜色照在他身上的微光，只是他看不到月亮，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月亮。
方朝彻有点迷恋这种夜色，他忽然感觉这个夜晚好像格外宁静，他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透彻的宁静。
他翻了个身，平躺着对着夜的晖光凝望了许久，此刻他好像已经忘了现实之中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他在这片静谧之中昏沉又愉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儿时母亲哄睡孩子那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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