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家
方朝彻站在街口等了一会儿，刚想掏手机给谢安打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他一转头，看见不远处谢安的身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他略带欣赏地端详了会儿谢安走路的样子，是挺帅，有几分潇洒，配上他不出错的衣品，确实可以。
他转而想想，自己选的男朋友，当然可以，这证明自己的眼光可以。
推导出这个最终结论，方朝彻很满意。
他眼瞧着谢安一路帅到了眼前。
“戴口罩干嘛？”他看着谢安问。
“烟味儿太重，呛得慌。”谢安道，转而又问了句：“去哪儿？”
方朝彻耸耸肩，“不知道。”
“你跟人约会不定个地方，是不是有点没诚意。”谢安的双眼微微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远处又一波鞭炮声起了，噼噼啪啪响彻方圆几里，两三分钟后，方朝彻他俩以为放完了，但片刻之后相同的方向又发出了“咻”地几声炮竹窜天之音，随即便是数朵烟花在空中璀璨绽放。
他俩一起仰头看了许久，放烟火的地点应该离他们很近，从这个角度看到的烟花盛大而明晰，这一方咫尺之遥的热烈映亮了他们的脸。
过了小时候喜欢放炮竹的那几年，长大之后方朝彻就对烟花之类再无感，但现下他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似乎很久没再像现在这样专注地看过一场烟花，此时他觉得有点莫名的感动。
他瞥了瞥身边仰头凝视天空的谢安，他发觉谢安在这样灿若黎明的背景之下好像在闪着光，浑身上下都闪着耀眼的光，并且这种独特的光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见。
他好像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了一种美妙，一种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的感动，一种在多年后他才能够认清楚的那个叫做年少心动的情愫。
烟花燃尽之后，他俩又各自空望了片刻已然黯淡下来的夜空，然后才缓过神。
“要不是太冷，咱俩搬俩凳子坐这儿看一宿免费烟花也不错。”方朝彻开口。
谢安侧过头问他：“你一会儿得回吧？”
方朝彻摇头，“无所谓。”
“你呢？”他问谢安。
“一样。”谢安答。
方朝彻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这是两个在大年三十都没有明确的“家”的归属感的流民。
“要不去我那儿？”谢安说。
方朝彻想想，“也行。”
他俩挪了挪脚步，在街口等了会儿，拦不到车，毕竟这时候出门的人太少，他俩又沿着街边走了走，走到大马路上，才好不容易坐上一辆出租车。
城郊的鞭炮声的密度明显低了不少，这种离开喧嚣暴风眼的感觉竟然有点舒心，特别是今天。每次打车从市里开到这边，方朝彻好像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这种感觉。
他俩一路摸着黑在路上走，虽然今天这片区域的各户灯火通明，但能投射到外面路上光仍是寥寥，他们两个踩着漆黑，穿过周遭那些与自己无干的热闹，一直到了尽头的家。
谢安上楼之后马上开了暖气，方朝彻觉得这里虽然冷，但他心里却挺自在。
“我好像有种到家的感觉。”方朝彻不由说了一句。
谢安听了他的话先是怔了怔，转而浮现出几丝温暖的笑意。
等屋里暖和起来，他俩才把外套脱了，谢安去楼下刚烧了壶热水端了上来。
“喝点水，暖暖。”谢安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
“好啊。”方朝彻应了，却瞄见谢安桌上有几块糖，他随手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外面依稀还有爆竹声，只是声音已经很浅淡了。
“你是不得睡了？”方朝彻问，他顺便看了一眼桌上的表，快凌晨一点了。
“我不困。”谢安说，“你困了？”
“丝毫没有，我睡到中午才起。”方朝彻看了看他，又道：“你休息不好能行吗？”
“总要有例外。”谢安应道，“我也不想活得太刻板。”
方朝彻笑了笑，“你这算是近墨者黑吗？”
“黑点儿也好。”谢安笑道，“否则衬托得我太白怕你自卑。”
方朝彻一声嗤笑：“那祝你新年再黑几度。”
“你这算给我拜年了？”谢安问，“这祝词有点草率吧。”
方朝彻一勾嘴角，“怎么，我还得给你磕个头？”
“要不你弹一段钢琴？”谢安说，“我还是很喜欢听的。”
“看不出你这么迷恋我。”方朝彻笑得得意，“不过以前学的那些谱子我都忘差不多了。”
“但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失望啊。”他说着走到钢琴旁边，把钢琴布掀起了大半，拉出凳子坐下之后他略想了想，然后手指搭在了琴键上。
几个音符之后谢安就听出来，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新年好》。
方朝彻一副一本正经的戏谑表情，还把这段曲子弹了两遍。
“怎么样，满意不？”收尾之后，他一脸成就感十足地看向谢安。
谢安走过来，站在琴旁边看着他，道：“换个别的。”
方朝彻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笑，他转而又低头看向琴键，指间随即流淌出了流畅的琴音。
这首曲子很欢快，他的两手从起始就以快而分明的节奏在琴键之间移动，复调旋律此起彼伏，他的身体也不由地随着韵律做着轻微的应和。
这次和上回低沉孤寂的风格截然不同，方朝彻弹得时候仿佛透着一种舒畅的愉快，他好像正跟着这紧凑却又轻盈的节奏飞起来，这种愉快的遨游之中还有谢安的陪伴，他们好像一起进入了一个田野晨曦的图景之中。
他和他一起看到了不远处从山间升起的清晨的微光，还有朝阳投射在稻田叶尖的露珠之上的晶莹，仿佛此刻他们也变成了日光之下跳跃的露珠，在广袤之中恣意地安享着音乐的节奏带给他们最大的自由。
谢安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方朝彻，他欣赏地凝视着方朝彻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之间游走，他弹琴时候的神态让他有几分执迷，专注却不紧绷，带着几分若即若离的轻快，好像他正在创造一个雕塑，他既像是耗用着种种沉思在雕刻他自己，又仿佛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旁观者。
这种两者之间的平衡感，方朝彻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也许源于他的气质和性情，谢安欣赏他身上这种独特的感觉，或者更确切地说，正是这种感觉让他心动。
他在弥漫的音符之中定定看着方朝彻那无以言喻的迷人神态，他有一种冲动，想走上去贴近他此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但是用帅不过三秒来形容方朝彻真是贴切得不能再贴切，片刻之后，他就停顿住了，因为他弹错了音，他尝试着接着续下去，但是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
“我靠，不行了，乱了乱了。”方朝彻一边说了一句，一边又想再试一下，但这种结构精密的赋格节奏一乱，就不容易弹下去了，况且这还是巴赫的赋格。
“不行了。”方朝彻索性把两手往琴键上拍了一下，“以前就这样，一乱就得重弹。”他瞧着谢安笑道：“我本来还想炫个技，结果尴尬了。”
谢安靠在琴边眼珠一动未动地注视着他，好像并不在意他说什么，也不在意他没弹完这一整首曲子。
方朝彻看谢安的样子有点纳闷，又觉得他怔怔的神情有点好笑，他道了句：“怎么，被我的技艺征服了？”
谢安没应答，他朝方朝彻走近两步，却猛地一把揽住他的脖颈，把嘴贴了过去。
这下方朝彻被谢安突如其来的操作搞愣了，但他已无暇多想，谢安这次的攻势有点激烈，方朝彻在唇齿之间感觉到了他某种义无反顾的决心，在触到他舌尖的一瞬，方朝彻不由感到由内而外地通身一颤。
两个人的身体顺势滑了下来，谢安搂住他的腰把他抵在钢琴的一侧，目光灼热地看着他，方朝彻单手攀着谢安的肩，另一只手已然不由自主地向下纵深，谢安重重地一声呼吸，片刻后，谢安亦摸索着扯开了方朝彻裤腰上的扣子。
潮湿绵密的相顾之下，他们分明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正随着彼此温热的手的节奏起伏跌宕。
这种有如音乐铺展蔓延一般的激越从头到脚地贯穿了两个人的身体，尽管这个过程不似演奏或者倾听乐曲那般灌注着理性，此时他们只感到彼此正给予着对方一种本能的、好似触电一样的愉悦，那种急促而强烈的极致兴奋已然让两人的头脑瞬间放空。
直到这首乐章在狂热的盛宴之中攀爬到最高点，两个人在那样一个只属于他们抵达的秘密之域情之所至地再次相拥，直到此时此刻，周遭的声色温度仿佛才逐渐恢复到了他们的感官之下。
方朝彻靠在钢琴边上渐渐平息了急促的呼吸，谢安一只手臂倚在琴凳上，头不由地歪到了臂弯里。
外面的鞭炮声已绝迹，剩下一成不变的夜面色如常。
半晌，方朝彻才对着谢安开口道：“我弹个钢琴你反应不小啊？”
谢安笑了笑，神色有点疲倦，没说话。
方朝彻又道：“走吧，睡觉去吧，再熬下去我怕你明天起不来床。”
谢安站起身，去桌子上拿过来一包纸巾，递给方朝彻：“你不清理一下战场。”
方朝彻笑着接过纸，没说什么。
“行了，你得睡觉了，进屋吧。”片刻后，方朝彻站起身说，顺手走到沙发边上把纸巾团扔进了垃圾桶。
谢安盯了方朝彻一眼，“我有那么脆弱吗？”
“你不弱，你都多强了。”片刻后，方朝彻回头瞥了谢安一眼，露出一番调侃的笑意，“我也困了，睡吧。”
谢安轻微笑了一笑，两人一起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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