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蹭车

草草吃过晚饭后，晏凉就跟着顾言溜达回了平王府。

        平王府坐落在显贵聚集的东大街，和靖王府离得挺近，不过规格就差远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府上下人们的工钱也是从靖王府支的，宅子太大他反而住得心虚。

        晏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狐疑地盯着最南边的墙：“这墙这么矮，是方便你们私通吗？”

        不消用什么梯子，原地起跑几步，她就能一举翻到隔壁的靖王府去。

        顾言跟吃了死苍蝇似得瞪了她一眼，一手扶额一手扶墙，转身命下人去给她收拾厢房。

        矮墙另一边隐隐约约露出点竹林的轮廓。

        晏凉足尖一点，稳稳落到了墙头，一秒不到，她就火急火燎地从墙上跳下来了。

        “怎么了？见鬼了？”顾言好奇问道。

        晏凉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还说不是私通，他平日里的院子就跟你这小院紧紧挨着。”

        靖王府宽阔得多，府里的园林住宅、亭台楼阁不一而足，可偏偏是顾止平日里住的竹园居和平王府的小院子仅有一墙之隔。

        她刚刚看到熟悉的院落景象，差点脚滑摔个狗吃屎。

        顾言掩着嘴咳了几声，解释道：“我这不是连下人都养不起吗，他那边盯着的人多，干脆掏钱拿我这儿当个后门。”

        晏凉“啧啧”称奇：“同样是皇子，你怎么就这么穷？”

        顾言脸色一正，义正言辞：“纳税人的钱，我可从来不随便拿！”

        “所以你花顾止的，他花老百姓的？”晏凉对这个逻辑闭环简直叹服。

        “嗐，”顾言摆摆手，道，“他花的是他舅舅的卖身钱。”

        惊天大瓜在晏凉脑中成型，她被冲击得微微一愣。

        顾止的生母是当今皇后，母族是琉河孟氏，世代清贵，是个百年的望族。

        他舅舅，应该就是当今孟氏的家主，孟皇后的亲哥哥——孟震贤。

        这……该是怎么个卖法？

        顾言一看就知道她又想歪了，“哈哈”一笑：“我就形象地夸张了一下，不是真卖身，是弃笔从商了。”

        他回忆了一下，又添上一句：“现在应该是江南最大的脂粉商人了。”

        大远重本轻末的思想根深蒂固，商人在发家致富后也上赶着去结交当世的大儒，培养后代读书入仕，给自己冠上儒商的名头。

        孟家百年的书香门第，高官频出，此任家主非但不入仕，还从了商，那何止是有辱门楣，简直是惹天下读书人耻笑。

        但仔细一想，历来滔天富贵无异于烈火烹油，远光宗又是个生性多疑的，孟家走出这一步，反而有点悬崖勒马的意味。

        经商制富，一来显示孟氏已经毫无上进心了，一来又为自个儿外甥参与夺嫡提供了财力支持。

        晏凉很快想清楚了关窍，顾止能这么快组建起明卫，一定少不了孟镇贤的帮忙。

        有个靠谱的亲戚就是好。

        她想起自己当初打工忙成狗，只为挣点生活费学费的悲惨过去，心里只有无限的凄凄惨惨戚戚。

        “哎，”顾言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

        晏凉笑了一下，凉凉道：“诅咒万恶的资本家。”

        顾言笑着摇摇头，也不多问。

        闲聊了片刻，两人各自回了房。

        晏凉对吃穿用住通通没什么讲究，日子过得很随意，对什么都不挑剔，极容易满足。

        平王府里下人不多，他们俩也都不是喜欢别人伺候的人，反而落得清静。

        晏凉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个七七八八，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身上也没张几两肉，要是被人抱一下，估计还嫌她的骨头硌手。

        躺在被窝里后，四肢涌上来的寒意使她如坠冰渊。

        怀里的汤婆子不过几个时辰就凉了个彻底，抱着跟冰疙瘩似得。

        晏凉冷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开始想念靖王府的暖炉，起码夜里没让她冻醒过。

        半宿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晏凉神色恹恹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眼底的青色使她更像个阴郁的病痨鬼。

        好在皮囊底子好，看起来不至于太吓人。

        府里负责浆洗衣物的老嬷嬷手很巧，昨日顾言吩咐她给晏凉买几套衣物回来，没想到她竟是买了布，自己连夜做了套衣服出来。

        晏凉随手一翻，就看到了里面白色的束胸带。

        “老奴自作主张，先生莫要见怪。”孟姨颔首道。

        晏凉在心中暗暗称赞了一句“眼光毒辣”，笑着接受了这不动声色的善意。

        其实她对女扮男装真没什么执念，主要是看这衣服好穿，行动又方便。

        而且，在古代，当一个男人的确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穿戴好了后晏凉倚在桌前看了眼铜镜。

        她脸上的病容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想起刚穿过来那天的深深无力感，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平王府没有马车，众所周知，平王穷的只能靠步行。

        顾言有事出远门都是死皮赖脸蹭靖王府的马车，大早上起来就守在隔壁的门前，等着顾止捎自己一程。

        顾止在朝中没有正经官职，皇帝有心让他历练，他自己却懒得上朝，说是什么官也不想当，一派闲云野鹤的模样。

        他爱好广泛，平日里时不时进宫给皇后太后请个安，然后就顺路去工部转一圈，很喜欢自己捣鼓发明，画画图纸，居然也得到了工部一众实干派的一致好评。

        皇帝也随了他了，给了他一个工部侍郎的身份。

        表面上看，顾言爱医科，顾止爱工科，两个不务正业的皇子纯属一丘之貉，关系好点倒也正常。

        至于顾止私底下的小动作，可是被二皇子一派捂得严严实实的。

        晏凉叼着个肉包出门时，与蹲在靖王府门口看医书的顾言打了个照面。

        “哟，蹭车呢。”晏凉笑意盈盈。

        “王爷们的事，那能叫蹭吗，”顾言一本正经地反驳，末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那叫搭车。节能减排，节省人力物力。”

        晏凉耸了耸肩，冲他比了个中指后就悠悠转过身，准备溜达着往药堂去。

        正巧，身后响起了马车上的铃铛声。

        晏凉脚步一顿，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

        然而，顾止的马车直接无视了蹲在府门前的那个活物，在晏凉身边停了下来。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撩起玄色车帘，顾止的声音传了出来：“去济世堂吗？”

        晏凉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

        “上车吧，”他说道，“我送你。”

        晏凉愣了一下，没有动弹。

        顾言简直被这一波骚操作给整懵了，把书往怀里一塞，拍拍屁股，三步并做两步地疾步走了过来，“好啊你，这就是兄弟待遇吗？”

        “简直是——”

        晏凉一记眼刀横过去，把顾言剩下的“见色忘义”呛了回去。

        “那多谢王爷了。”晏凉自忖不是个要面子的人，何况人家特意来问了一嘴，有车不蹭才是真傻，便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好在顾言也跟着坐了进来，使得宽敞的马车不显得特别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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