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卷轴密码之一

女孩究其一生都在反思自己，反思外表，反思内在，反思与己相关或不相关的种种附加条件；女孩究其一生都在躲避危险，明处的，暗处的，可以预计的，难以预料的；许多人告诉她们，应当在合适的年纪做合适的事，要赶趟，要步步跟上……

        她们成了迎合别人、迎合社会的高手，却没人过问她们，是否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图灵游戏：卷轴密码之一。

        许多年之后，江宁回想起与叶莞莞的第一次见面，仍觉得有些戏剧化。

        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可她那时候既不张扬，也不自信，她是个纯粹的社恐，独来独往，走路恨不得都要低半个头。可别人不这么想，别人眼里这叫高冷，叫难以接近，叫装什么装，叫bking。

        洛城面积不大，gdp不怎么样，环境也谈不上多宜人。

        洛城出名，仅仅是因为高考，说白了，这里实在是太卷了。

        当时的江宁在洛城一中也没几个朋友，更准确点地说，是根本就没几个认识的人，但全校几乎都认得她，因为别人根本就卷不过她，还有bking。

        她喜欢在学校里面玩个破旧的滑板，因为不爱搭理人，久而久之，这种不搭理也成了相互的了。别人甚至学会了听声辨位，能自动在背后让出一条“快车道”来。

        她就是在这条快车道上，一不留神撞上了叶莞莞。

        叶莞莞也是这学校里别人卷不过的女孩子之一，但她和江宁正相反，她性格温婉，长相清秀，人缘一直都不错的。此时她就在朋友们中间被江宁撞个人仰马翻，而江宁眼疾手快，拉住了冲着人脸去的那块破滑板。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憋不出一句破冰的话来。末了还是江宁把滑板藏在身后，憋出一句难得的对不起。

        还因为面无表情而大打折扣。

        只差几厘米，那滑板就给人划破相了，而江宁只扔出一句干瘪的对不起，显而易见的是，效果并不太好，因为在她走后，叶莞莞旁边的女生还小声骂了句：“靠，拽个屁。”

        在这个高考卷省，洛城一中也算是个异类。非要鼓励素质教育，鼓励学生们多玩，课外活动也是变着花样地来。这样的学校能培养出一批出类拔萃特别能卷的小孩就很不容易，其实，江宁和叶莞莞，都算是从小就不太平凡的小孩。

        早些年的时候，江宁被家里按头学弹电子琴，她五个指头伸出来还没有一乍宽，覆盖不了几个琴键，可老师只花了几分钟教会她哪个音对哪个键，她就能弹曲子了，甚至能造出当时不少烂大街的音乐。

        其实不过是相对音感加上一些排列组合的能力，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这能力又超出普通孩子一截，又显得不那么普通。

        她从小就擅□□速摸清事物本质的规律，特别擅长学习和模仿。

        而叶莞莞只擅长数学。在江宁瞎造曲子的年纪，叶莞莞喜欢用没有一乍宽的小手玩数独游戏，琢磨着人追小王八，为什么永远也追不上的悖论。

        江宁十七，叶莞莞十八，两人上下差了两个年级，各自霸占着这两个年级别人卷也卷不过的位置，同框机会无，讲话概率无，可原本没有半点交集的两个人，在意外相撞不出24小时之后，因为江宁撅了一句对不起就扬长而去，连cp名都有了。

        那个年代就喜欢造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cp，学生们业余活动单一，喜好八卦，创造力丰富，“拽个屁”cp就这样横空出世，论坛体小作文都产出了好几篇。不久之后，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cp还迎来了一小波文艺复兴，因为年级组织的象棋比赛上，江宁和叶莞莞的弟弟拉了一下手，还合了一张影。

        事实上，每一次比赛完都要握手合影的，江宁已经和大半个年级的男男女女拉过手了。

        那场比赛还挺漫长的。

        江宁坐在棋盘的一头，邱晓枫坐对面，两个人仿佛在较劲，看看谁比谁沉默的时间更长。江宁本就有168，能把未完全长开的小男生衬成豆芽菜，但邱晓枫不同，他个子偏高，站起来能挡住大半的光线，江宁一开始都没看清楚他的脸。等坐下之后，江宁才开始慢慢认人，反正对方也没给她聊天的机会，坐在那推棋跟慢动作回放似的。

        两个人都沉默，时间就好像被无限延长了一样，江宁盯着邱晓枫的脸反复琢磨。

        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叶莞莞，但有种不扎眼的好看，像哪个明星来着？反正，白白净净眼大鼻子挺的明星差不多都长这样。哦对了，亲弟弟为什么不同姓呢？姓随妈？那长得也不像啊，还是捡来的？江宁心里感叹道，哦，命途多舛。

        因为原本就不认识，并没有很多机会可以了解到别人的家庭，后来江宁才知道，邱晓枫，他是个孤儿，是叶家领养的孩子。

        再后来，循着八卦的本能，江宁又打听到，邱晓枫在认识叶莞莞的时候还不是孤儿，他父母是意外身亡的。两家原本关系就近，邱晓枫在叶莞莞家托管的某一天，家里就发生了意外。

        邱晓枫显然也注意到了对面的目光，他动了动嘴又闭上了，不自在程度堪比脸上爬了只蚂蚁。

        一场象棋赛下来，两个人演完了一出哑剧，充分诠释了反正我不尴尬，随你尴尬不尴尬。整个下午过去，天色将晚，这场破比赛终于接近尾声。江宁拎起包就走，却在离开人群的时候被邱晓枫叫住。

        邱晓枫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去哪？”

        江宁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自己本来要走的方向，说了句废话：“食堂。”

        邱晓枫：“你自己吗？”

        江宁又说了句大实话：“是啊，我又没朋友。”

        她见邱晓枫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忍。她忍无可忍，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邱晓枫不止一次地反思，那天下午，他原本以为一场沉默棋局已经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没有更尴尬的余地了，然而事实证明，只要他开口说话，余地还是有的。

        这学校总是变着花样地让学生寓教于乐，美其名曰防止抑郁，还能学习新的东西。

        比如每半年就会组织一场大型游戏，让学生满院子地跑，在每一个犄角旮旯寻找放好的线索，再按着线索去到相应的位置。奖品很是简单粗暴，一二三等奖就是不同数额的钱，因着人民币的吸引力，每年选择参加的人数都在增加。

        比如这次，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了个空白本子，让他们去学校各处，找到不同国家的印章，印满为止。

        除此之外，学校还要求学生们把自己的便携式收音机带上了。这收音机平时就是听英语听力用的，现在打开后热闹得很，评书相声流行音乐，应有尽有。

        叶莞莞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几首周杰伦，又把收音机关了。因为游戏规则，她这次闲逛没朋友跟着了。此时此刻她满脑子的后悔，放着有暖气的教室不待非要来林子里挨冻。

        特别是她听完了郭德纲听周杰伦，完全没听出啥规律。叶莞莞心里苦，去年前年她都是赢了钱的，天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

        她决定回教室里窝一会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一路上都是学生在骂规则变态的，一年比一年更变态，不知道学校图什么。她窝在教室里擤鼻涕的时候收音机里播报了几个名字，又分别播报了这几个人的完成进度。一共十个国家十个章，最快那几个学生，已经盖完五个章了。

        行，又开始卷了。

        叶莞莞百般不情愿地离开教室，心里琢磨着倒是没听见江宁的名字。

        江宁若是觉得无聊，不想参加，那也情有可原。叶莞莞心想，其实我也并不想参加，我是被架在这的。

        某个教室的黑板十分奇怪，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一些长长短短的横杠，每一串横杠后面又有一个英文字母，叶莞莞路过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踏马不就是摩斯密码？叶莞莞心想，这么简单，我白白挨冻了。

        她把收音机打开又去林子里挨冻，不停地变换位置，来回拨电台，耳朵都磨了茧，终于在换台的空档听出来几段长短不一的嘟嘟声，叶莞莞激动得眼差点抹泪，在暖气的召唤下迅速拿出纸笔记下了摩斯密码。

        翻译出来的信息是树，3688，芬兰。

        她又去照着编号找树，刨树坑，果不其然刨出来了芬兰的印章。

        不久之后，她按照同样的方法从池子里刨出英国又从鸟窝里掏出捷克，这成就感就爆棚了。现在需要依靠她并不发达的小腿肌肉，但凡速度上跑赢其他人，那钱就到手了，面子也有了。

        几秒钟之后，她面子碎了一地。

        因为收音机里说江宁已经完成100的任务了，看起来不是一个一个找的，是一下子找齐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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