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身份
直播系统那头的纠葛完全没有影响到这边的世界，哪怕基本算是彻底确认了卧底身份的暴露，猫眼男人依旧安安静静地开着车，心中无数思绪沸腾的开水样翻涌着。
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对方的情报来源，但知道了实情后，现在再回想起来，对方之前行为中很多前后不一的疑点就都有了解释，可同样的，无法解释的事情也更多了——
比如说，分明是组织高层、确认了他卧底身份甚至知道他真实姓名的男人，为什么不上报他和幼驯染的存在，反而像是鼓励他积极向上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给他喂功劳。
再比如说，号称叛徒处决者的琴酒，明明知道男人心软的特质，却依旧像对待长辈般尊重着他——
是的，尊重，或许还带着点奇怪的信任和不知来源的安全感，毕竟，在剑南春安全屋里的时候，平时冷酷无情的topkiller甚至彻底展现出了属于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
车子在安全屋门口停下，诸伏景光盯着男人苍白的面孔愣怔地看了会儿，终于缓缓吐出了口气，编辑短信向组织内部的考核人员说明了情况，直接把后几天的任务推掉了。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主动联系公安，先不说没分清对方的立场，就算知道对方要上报已探知的身份，在没有周密计划、又没人配合的情况下，他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和人同归于尽。
剑南春的智谋他也算见识过了，因此，诸伏景光并不认为面前这个男人会百分百信任他的忠心不留后手，死后发难的手段还是很多的，他并不想拿亲友的安全赌对方的粗心。
把还在昏睡着的人安顿好，满身疲惫、还确认了身份暴露的卧底先生在床边坐下，又一次轻轻叹了口气，毫不遮掩地换了个语气，给自家幼驯染发了个不去参加酒会的道歉信息。
握在掌心的手|枪上膛，手机里的消息尽量销毁，储存卡物理性粉碎，做完保密信息处理收尾工作的诸伏景光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就等着对方醒来，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事实上，剑南春并没有让他等上多久。
即便知道诸伏景光是卧底，他也到底不是被温庭湛放在绝对信任区的人，因此，在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久，他就强迫自己从病痛中清醒了。
即便身上还带着极严重的伤势，即便他现在的身体连支撑着半坐都吃力，可经过方才短暂的简单修整后，理智回归，男人的眼神就已经变回原先那种深邃而犀利的模样了。
“问吧，”温庭湛知道刚才神志不清时说漏嘴的话已经让对方基本确认了身份暴露，虽然是身体因素，但到底也是他自己透露的，所以他给他这个机会沟通情报，“随便什么。”
衣袖下，诸伏景光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松动了几分，但面上仍是那副紧绷的模样。
“您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亲口暴露情报对卧底而言算是作死，但几乎是亲眼看着对方救下萩原的诸伏景光决定赌一把，沉默了片刻，他直接开口，“所以为什么？”
直播依旧开着，弹幕又一次疯狂了起来——
主线里，苏格兰确实和剑南春关系很好，好到就算青山没确切说，也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剑南春知道卧底身份，可谁也不会想到，这时的卧底先生会这么勇。
[wocwoc，hiro好勇啊！就直接说了？不怕大佬直接弄死他？]
[不至于，景光既然敢这么直接，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可是专业的卧底啊！]
[看到苏哥藏在袖子里、扣着扳机的枪了么？我怎么感觉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豪赌？]
[hiro莽是真莽，对自己狠也是真狠，要zero看到，估计得气死了。]
[然后他是生是死就要看大佬怎么回应了]
[别出事啊！千万别出事啊！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
“为什么？”坐直的动作牵扯到伤势，鲜血重又开始从唇角滴落，可温庭湛只漠然地垂首看向狼狈的自己，甚至轻轻笑出了声，“我给你这么大的机会，你居然只问我为什么？”
可真是有够天真的啊。
不过也就是那么天真的人，才会有亲朋好友，才堂堂正正地属于光明。
景光景光，景行含光，换成中文的话，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好名字呢。
从第一世血里杀出来的名声，到第二世战死疆场的结局，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接近团圆的时候。
伤口痛到将近麻木，还是形单影只的模样，面前是需要勾心斗角着算计的人。
他的哥哥姐姐们教会了他正直，教会了他寻找光明，却独独教会他怎么拥有未来。
站在黑暗里，没有未来的人怎么配寻找理由呢？
哪怕前路不明、浑身是伤，也不过是跌跌撞撞着强迫自己走下去罢了。
成年人的情绪崩溃往往只是一瞬间的。
大概是伤势实在太重，连带着他的理智都随着那种沁入骨髓的痛苦崩溃了吧？
看着诸伏景光懵懂的模样，男人忽然就抬手捂住了双眼，自暴自弃地冷笑了一声。
现在，不单是等待回答的诸伏景光，连带着直播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心目中从来不会输的神无声哭泣的模样。
他的唇角还习惯性地勾着，可妄图手掌遮挡住的泪水却已透过掌缝流下，积聚在下颌处，又串珠似地滴落在被子上，洇开一小块水迹。
[啊，这种话，又是这个神态，剑南春背后绝对有故事，主线没画出来的故事]
[！！！我看到了什么！滴落的液体、被子上的水痕……他居然哭了？！]
[哭、哭了啊，他看着好难过好崩溃的样子……]
[呜呜呜，那是剑南春啊，是主线里撑着病体却连柯导都骗过了、漫画里就算赴死都冷静沉着的神仙的，可现在他居然在哭！]
[忽然就很心疼，他救萩原，救松田，救景光，救班长甚至救琴酒和贝尔摩德，怎么就没人来救救他呢？]
[没人能救啊，这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吧？那自然也没有人能参与他的未来了]
[明明这么重的伤，刚才连坐稳都困难，现在直接坐起来，唇角还在淌血，可他看起来居然就根本不像是疼的样子，他真的完全不珍惜自己啊]
[我已经嗅到了刀子的气息]
[剧本组完全是我们给的调侃啊，可这里已经发展成真实了，人都一步步成长的，他又不真是天生的算无遗策，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肯定已经经历了很多了吧？]
[之前看过主线，我怎么依稀记得大佬出场的那几集都带着伤啊，他好像几乎没有满状态的时候吧？]
[不是带伤出手，就是在受伤的路上，不珍惜自己已经成标配了喂！]
[别刀了，别刀了，孩子都要给刀傻了！]
[球球了，来个人救救他吧，他看起来好难过啊]
[剑南春你看看你自己吧！救人有什么要紧的，先救救你自己啊混蛋！]
弹幕里的关心和崩溃温庭湛都看不到，原系统蛰伏在脑海中不敢出来，唯一能和他交流的诸伏在确认他的立场前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所有存在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流泪。
索性温庭湛对自身的控制力实在强悍，不过短暂的几分钟，他就彻底整理好了情绪，等他再开口时，若不是还残余着些微红的眼尾，诸伏景光都要怀疑他刚刚看到的是幻觉了。
“没什么，”虽然男人的回答没有半个字提及刚才的意外，却也信守承诺地没有避开对方的问题，“只是觉得你，或者说你们，和记忆中某个不辞而别的混蛋很像而已。”
“我不会向他人透露你们的信息，也不会对你们出手，”刚才的意外彻底打乱了原本的各种安排，莫名陷入情绪低落的男人现在只想赶紧把人从自己面前弄走，“我会把安室也调到我的名下，不要反抗，我保证在你们取得代号前，你们真实身份的绝对安全。”
“啧，行了，在我面前别遮遮掩掩的，”持续运作的“蜘蛛”保证了周围没有信息泄露的可能，没了后顾之忧的男人说话粗暴而直接，“降谷零可比你会遮掩多了，诸伏景光。”
“虽然这不该我来说，但你们不觉得在那一堆不知是真是假的酒里，现在的你俩明显得像混进乌鸦堆里的白天鹅吗？”
即便身受重伤，也能确认这样的失控绝不会发生在原本的自己身上，温庭湛现在已经笃定了自己身体有不对劲。
可难得完全不想压抑本性的人依旧“突突突”地把所有憋着的话都毫无修饰地丢了出来：“好歹珍惜下我的劳动成果，遮掩点身份吧，公安同志？组织里阳奉阴违的卧底也不少啊，但光明正大成这样的也就你们俩了吧？”
“不过，不管查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动我放在实验室里的东西，你们不会想与我为敌的。”
“至于其他的，”丢出一堆信息把人弄迷糊，温庭湛的语气忽然又温和了下来，他有些模糊地笑了声，“给你个提示，萩原今天没穿防护服，要不是我出手，那个炸|弹——”
“我……什么？”诸伏景光刚想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噎回喉咙里，清楚对方知道了他和幼驯染的所有信息后，已经破罐子破摔、放下警惕的卧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时的情景他看得很清楚，但他没有想到，萩原的胆子会这么大，大到，连防爆服都不穿。
所以，如果今天剑南春没有出手，等待萩原的就是无可争议的死亡，甚至连具全尸都留不下了是么？
“去吧，现在还赶得上和松田一起打他一顿，以及，”男人微侧过身子，黑色的眼眸里带出了点看客的狡黠和兴味，“不管今晚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们摆平哦~”
“谢谢您。”有被这个条件诱惑到，黑发的卧底干脆利落地向他鞠躬。
紧接着，直起身来的青年带着明显是黑化了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抓起衣服向门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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