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雾水凝红果然很有效，用了这香后我睡得确实香甜，一夜无梦到天亮，由于睡眠充足以往的精神气又回到了我身上，我又变得活蹦乱跳。
穿上了微服，我和徐饮从公主府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没有告诉如梦，没有告诉任何人。
“殿下出门，还是应该带着些人，如今我业已是个废人，到时保护不了你。”徐饮不愿走，在快到后门时强硬地停了下来。
“又不是第一次，而且在上阳城内，哪里这么不安全？”我拽着他往前，一边注意些门边的侍卫一边走到了一处墙下，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巡逻，此时正是翻墙出去的好时机，如果再磨叽可就要被发现了，心里有些急。
“公主府内都不一定安全，你忘了上次？”徐饮道。
“上次那些人是抓你的又不是抓我的，而且自从上次以后，公主府防卫已经更严格了，你快翻出去，到另一边接我。”我催促着徐饮，一脚便踹在了他小腿上。
他很深重地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身手不太敏捷地翻上了墙，又将我拉了上去，待我坐在墙头，徐饮已经又跳了下去。
他举着双手，歪头一笑，道：“快点。”
我兴奋地跳了下去，正好被他接住，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并没有一下子整个人重量都放到他身上，是以其实徐饮只是在我落地时帮我稳了稳。
从一个小道沿着墙走了一百余步，我们终于到了城北的一个街道旁，我和徐饮身上都挂上了一些叶子，徐饮长得高，头上还被一些蛛网缠上了，此时正在皱眉捏着粘在发冠和面具上的一些蛛丝。而我亦是在摘着身上的叶子，因为是他在前开路，我身上粘上的东西其实没那么多，过了片刻我们俩终于又人模人样。
我鲜少穿得这样朴素，衣衫上没有丝毫绣花，也不是什么锦绣布料，穿的一双鞋头绣了几朵海棠花的绣花鞋，头发只梳了一个双平髻，一边两朵蓝色绒花修饰。
反观徐饮，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寻常，我才看到他衣袖处似乎刚才被细枝挂了一道口子，
抱着他一臂甩着，一边道：“公子，我们要去哪里呀？”
“你不是说……”徐饮看着我，我亦看着他，最后他道，“公子带你去鼎鸿庭好吃好喝。”
“哇！真的吗？我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了，公子你真好。”
旁边有个大娘走过，觉得稀奇，多看了两眼，然后才走过了我们，眼神是有些古怪。
“……”
“走吧！”徐饮道。
我放开了徐饮胳膊，走在他一旁。
“公子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觉得如何。”
“殿……姑娘当初所言非虚，上阳城果真热闹非凡，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各市从早到晚不停歇。”
没一会儿我们就走进了热闹的横街，由横街往东最后在与鸿武道交汇的十字街口旁就是鼎鸿庭，鼎鸿庭分成了两部分，临街处可楼上看街巷人来人往，私密一些的后花庭处便是一个个人不见人的雅间，雅间之间有石块砌成的墙相隔，隔音极好，故很多王公朝臣是都喜欢在哪儿吃吃喝喝。
只是还没进门，就看到今日鼎鸿庭在聚集了许多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在往里探着。
“咦，今日鼎鸿庭是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喃喃自语。
“不知。”徐饮道。
“你看得见里面吗？”我问。
我只看得见前面一个汉子雄厚的背，跳起来也只看到一群人的脑袋。
徐饮看着里面和我说着情况：“有个大叔正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人喝骂。”
“这个我听见了。”
喝骂声音喝着层层人群入了我耳。
“堂堂鼎鸿庭，爆炒菘菜菜叶上竟然蛞蝓，这样不在意菜品干净，若我没注意岂不是就将这恶心东西送入了口？叫你们老板出来，今日鼎鸿庭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爆炒菘菜我平时也爱吃，是我为数不多爱吃的素食了，我多喜欢荤食，听他说着蛞蝓，我仿佛想象到了那场景，胃里一阵翻滚。
握拳拍了拍胸口才将那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鼎鸿庭的菜里竟然有蛞蝓？太恶心了。”人群中忽然有人附和着。
“天呐，难道鼎鸿庭炒菜都不洗的？”
“早就看鼎鸿庭不顺眼了，凭借着家大业大，常常欺负一些小店，小店刚研制出的新菜色，它总是没多久就出了类似的……”
“我也是听说城西的一个小糖水铺子前段时日出了一款极其特殊的酥山，卖得正好，这段时间鼎鸿庭就有几乎一模一样的酥山了。”
“鼎鸿庭名声早就败了，一个没良心的黑店罢了，如今有了福满庭，以后可不是它一家独大咯，还如此嚣张。”
“兄台也去吃过福满庭？我刚回上阳，还没去过，菜色如何？”
“说不尽其中美味啊，须得自己去品。”
“那我一会便去……”
人群叽叽喳喳，我听着他们的话想着今日是不是还要在鼎鸿庭吃饭，还没拿好主意就听到一道女声从侧边传来。
“麻烦各位邻友们让一让，我是鼎鸿庭的老板。”
众人包括我的视线都转而去看向了来人。
来人是个妇人，盘着一个朝云近香髻，簪子斜插，几串珠链垂下。穿着一身流云锦做的衣裳，动起来时华丽繁复的花纹也随之而动，颈间戴着一个金璎珞，上面缀着红玛瑙，唇上胭脂艳红，抿着淡笑，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这确实是鼎鸿庭的老板，我认得她，她是个女子，大名卫江梨，常常不见踪迹，难得遇到一次真人，小时候我在她祖父卫公那儿求学过，那时候和王兄一起住在卫家在龙雀山里的山庄，见她时叫她一声姐姐，不过也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了，后来没多久她就出阁我也没和她有过多少交集，再后来就是卫家出事，而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虽然我知道鼎鸿庭背后老板是她我也没有和她见过面。
如今突然又见到，反而有些恍惚，她还是那样明艳照人，比起我记忆中的凌厉多了几分从容温和。
众人听到她的话自动让出了一条通往里面的小道，而我正好通着一些缝隙也看见了里面的情况，我常见的那位管事的正在那找茬的人面前，可能之前已经和他驳斥过几回，面色涨红，看起来是气急了。
而找茬的人看起来是个小商，是我常见的商贩会做的打扮，拇指上戴着一个玉扳指，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这小商位置就在大门进去不远，面色愤怒，目带凶光。
卫江梨款款步入，看着一派闲适模样，倒叫那小商退却了一小步。
“这位客官，听说你要见我？所为何事？”卫江梨道。
那小商又已稳住，盯着卫江梨冷讽道：“哟，老板终于现身了，今日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卫江梨问。
“你们的菜里有蛞蝓，你说我要什么说法，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都应该知道诚信可贵，你们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问我要什么说法？”
“哦？不知可否让我一看阁下点的有蛞蝓的小菜？”卫江梨依然心平气和，比起刚才倒是突然温和有礼起来，声音清润，仿佛温水，只是听她说话就觉得一片舒心。
那小商将一个精致的玉碟拿起，啪的一下丢在了卫江梨面前的桌上，而后抱臂，看着卫江梨。
我看不见卫江梨的表情，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只看她低头看向了玉碟，轻笑出声。
“呵，卫老板还笑得出来？”
旁边有人指着那玉碟，喊着：“看呐，真有蛞蝓。”
“这下推脱不掉了吧，赶紧报官吧，彻查一番鼎鸿庭。”
鼎鸿庭那位管事走到了卫江梨身边，弓身紧张地说着：“东家，他这是陷害，我从来都管厨房得严，上菜前都还有专门一人再查一遍，绝无可能有这恶心东西。”
远远地我都已经看到他额头汗珠落下。
“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一旁的徐饮。
徐饮也是抱着臂正在看热闹，听到我说话偏头靠向了一些我道：“不知道啊！且再看看。”
他语气怎么感觉有丝幸灾乐祸？我狐疑地瞅了瞅他，还没看出什么就听到了卫江梨又说了话：“大家稍安忽躁。”
只见她隔着手帕一手那蛞蝓捏了起来，显示于人前，有个小妹妹一下子就呀的一声抱住了她娘亲的得腿，喊着：“鼻涕虫虫。”
卫江梨举着那蛞蝓道：“大家请看，这蛞蝓是什么样的。”
“蛞蝓能是什么样，恶心的样。”那小商嗤道。
卫江梨又笑了笑，那些蛞蝓转了一圈，让围观的人都看了个清楚，而后收了笑，声音也沉了下去，道：“是啊！蛞蝓样，甚至它还在我手中蠕动……”
“卫老板这是认了？”那小商得意一笑，仿佛一个胜利者。
我身旁的徐饮忽然放下了手臂，轻声说了句：“蠢货。”
声音非常的轻，我都仔细辩了辩才听了出来，手肘碰了碰他手臂问他：“什么蠢货？”
“没什么。”他道。
见他没有要说清楚的样子，我也不太感兴趣没有再追问。
“若是我能证明这东西不是我们鼎鸿庭的菜里的阁下当如何？”
“我打马上阳城为鼎鸿庭道歉，再赔你们百两银子。”小商道，盯着卫江梨，“这在你们菜里发现的东西，你怎么证明？难不成你让它说话不成？哈哈哈！你倒是问问它是打哪儿来的。”
“我是不能让它说话。”卫江梨面对着我们这方向走了出来，“大家请看，这蛞蝓是不是在动。”
“是在动，怎么了呢？”有人问道。
“我再问这位客官一个问题，请问你点的菜叫什么？”
“哼，我点的爆炒菘菜怎么了？”那小商也走了出来。
“哈哈哈！我明白了！”人群中忽然有一个人说道。
“你就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有人问他。
“大家还是听卫老板自己说吧！”那人道。
“你明白了吗？”我又戳了戳徐饮。
“怎么，傻丫头这还看不明白？”
“啊？看明白什么？”他在打什么哑谜？
他又道：“你往后听就知道了？”
“各位大哥大姐，诸位在家中是否炒过菜？没炒过也应该看到过是不是，炒菜时锅内温度都能将鸡鸭鱼烫熟，怎么一个小小蛞蝓在经过了爆炒后还能这么鲜活着蠕动？若是这位客官点的是凉拌我还无法说什么，可他点的是爆炒菘菜。我也想知道这蛞蝓究竟是从何而来？不知道阁下可否与大家说说？”
“那必然是他自己放进去的。”那管事的终于反应过来，指着那小商，恶狠狠地喝道，“你这小人，害我鼎鸿庭。”
“啊，原来搞半天，是这人自己放进去的。”
“竟然有这样恶毒之人。”
“什么仇什么怨啊……”
人群又开始叽叽喳喳。
那小商自知败露想要冲出来，被卫江梨一把抓住：“阁下也知做生意诚信最重要，今日你让我鼎鸿庭蒙黑，影响了我鼎鸿庭名声，怎么还想逃？请阁下兑现承诺，绕着上阳城十圈大喊我鼎鸿庭整洁干净。”
我敲了敲自己脑袋，嘟囔道：“唉，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傻。”徐饮毫不留情批道。
“你敢如此对本……姑娘说话。”我叉着腰咬牙说道。
徐饮道：“好了，既然没问题，一会儿人散了些我们就进去吧！”
我和徐饮进去，打算要一个临街的位置，我没有打算去雅间，雅间虽好，很是私密，可是不如临街位置热闹。
侍者招待着我们从中间爬上二楼，经过楼下的一个柜台，卫江梨正在训那管事的话：“……这样的事都处理不好要我出面……”
“东家，此事发生的急，他一直不愿好好说话，只想见你，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请你前来。”
“这么明显的事，没有办法？还是你蠢……”
我瞥了他们一眼脚下踩空差点摔在了楼梯上，还是徐饮拉住了我一手。
也是因此，卫江梨朝我们这个方向看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她看着我这边，眼睛微眯，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要喊她一声江梨姐姐，可是今日我是微服不想暴露身份，而且她不一定认出了我。
“小心些……”徐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头看了看他再去看卫江梨时她已经带着管事的离开了柜台。
算了，应该是没认出来，不用打招呼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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