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不就是给我留的吗?
柳氏和璇玑达成了交易,便也没再生出幺蛾子,而是璇玑一起站在门口笑脸送客,仿佛先前两人从不曾有过嫌隙。
但等吊唁的人一离开,璇玑便先拉长了脸,她没有和柳氏打招呼,就率先回到了小楼。
甜果儿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的,“小姐,我今天真是痛快极了!你瞧见夫人的脸色了吗?夫人和盼怜小姐、程才少爷话都不敢说,就由着您了!这几日他们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别提多糟心了,现在您回来了,我们也不必听他们的吩咐行事了,说到底,她只是程老爷的续弦,和尚书府又没关系,小姐你才是尚书府上的表小姐”
璇玑打断她,“甜果儿,这话再不要说了。”
甜果儿不解,“小姐,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了?”
“表小姐这种话,再不要说了。”
她父亲死了,尚书府并没有人来吊唁,她摸不准尚书府的态度,自然不能以尚书府表小姐的身份自居。
虽说那里是母亲的娘家,但因着母亲身体不好,她们也很少去尚书府走动,所以来往并不多,只是经常能收到尚书府送来的补品等物。
自母亲死后,父亲拘着她,她更加没去过尚书府了,唯一有印象的,还是母亲的弟弟,她称呼舅父的,来程家看过她几次。
再后来,她时常被父亲责骂禁足,舅父与父亲争吵过后,便再没有来过程家。
所以尚书府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存在于他人口中,一个陌生的地方。
尚书府若是无意,她也不像凑上去讨人嫌。
甜果儿自知失言,低头应下,“是,小姐,甜果儿再也不敢了。”
璇玑没与她计较,只吩咐她下去烧热水。
洗完了澡,璇玑让甜果儿退下去。
甜果儿刚出去,关上了门,白沧便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彼时,璇玑正在吃一碗冰盏,冰盏里放了山楂、葡萄干和蜂蜜,酸溜溜,甜丝丝的。
她抬眼瞧见白沧的身姿,打趣道:“哟,挺大胆,外面守着下人,你都敢翻窗户进人家闺房?”
白沧回她道:“你开着窗户,不就是给我留的吗?”
璇玑不肯承认,“天气热,我开窗吹风不行啊?”
白沧指了指她屋子里的冰盆,那意思很明显,既然嫌热,那开窗不就把冷气放跑了?
璇玑撇了撇嘴,舀了一口冰盏放入口中,然后把碗推到白沧面前,“吃过吗?尝尝味道如何?”
白沧端起冰盏,用璇玑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
细碎的冰渣融化开来,还有山楂和葡萄干的酸味,又融入的蜂蜜的甜,又凉爽又痛快。
璇玑凑近他,眼睫落下两片阴影,“好吃吗?”
白沧的喉头滚动一下,咽了下去,“好吃。”
璇玑笑了笑,又往前凑近。“既然这么好吃,那我还要再吃一口。”
白沧以为她是要让自己喂她,他舀了一勺朝前一递。
但璇玑却剥开了勺子,捧住了他的脸。
她的唇刚吃过冰盏,还带着丝丝凉气,微微张开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里面的酸甜气息。
璇玑的舌尖伸出来,慢慢的舔舐了一下嘴角,然后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他也吃过冰盏,唇瓣同样微凉,但内里却是火热,像似要将她的那一份烫化了。
他回应得很热烈,璇玑喜欢这样热烈的感觉。
白沧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冰盏的碗在他手中碎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松了手,改为搂住她的腰,提抱在自己的腿上。
勺子无声落在地毯上,冰渣融入里面,只留下一滩甜蜜的水迹。
小楼里的烛火燃烧得缓慢,窗户被白沧随手关上了,屋子里没风,烛火却轻轻的摇曳着。
璇玑的手从白沧的脸颊处往下摸索,落在他的下巴处,又落在他的喉结上。
瞬息,他的回应更加热烈,双手也在她的腰间勒得更紧。
她的腰被勒成了一道弯弓。
璇玑心中暗笑,却觉得还是不够,她纤细的手指在喉结上点了点,然后轻轻按了一下。
白沧的眼神顿时变了。
手指猛地被拉下,扣在了一个宽大的掌心里,然后桌上的杯盏被扫了下去,璇玑的背被抵在了桌上。
他俯身而下,将她禁锢在桌面和自己之间,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身上,追逐着属于他的那份甘醇。
守候在门外的甜果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敲了敲门,“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璇玑身子一僵,从这份热情中稍微抽回了一点自己的神志,她哑着嗓子,应了甜果儿一声,“无事、发生。”
白沧自她颈侧抬起头,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紧紧的盯着她,然后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璇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滋啦’一声,她胸前的衣襟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甜果儿不知里面情形,里面声音也模糊听不清楚,“小姐,你还没睡下呐?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甜果儿陪你说说话?”
璇玑生怕甜果儿进来,她按住白沧的手,急声道:“不要!”
那声音又慌又急,倒是把甜果儿吓了一跳,“小姐?”
白沧笑意越深,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吮了一口,上面便出现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璇玑慌忙的去推身上的人,扬声对外面说道:“我是说、我已经睡下了,你也去歇着。”
白沧无声的笑,唇又落在她敏感的耳朵上。
璇玑的身子抖了一下,差点叫了出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甜果儿不放心,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小姐真的不用奴婢陪着吗?”甜果儿还是担心璇玑一个人害怕。
“不用!你去歇着。”
听到了璇玑的回应,甜果儿应声退下。
房内,璇玑粉面桃腮,眼睛里还有些羞恼的水光,她瞪着白沧,只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
白沧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她身上离开,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璇玑捂着胸前起身,想要发脾气,又怕外面有人听见。
她低声控诉,“你扯坏了我的衣裳。”
白沧道:“你的衣裳很多,不差这一件。”
“可我就喜欢这一件!”
白沧只好说:“那我再买一件陪给你。”
“算了吧,你当护院才多少工钱。”璇玑靠在他的肩头,依偎进他的怀里,“你不困吗?”
白沧说不困,“你困了吗?”
“有一点。”璇玑揉了揉眼睛,“我昨夜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白沧把她抱起来,抱到了榻上,又拉过一张薄毯给她盖在身上,“盖着,夜里别贪凉。”
璇玑歪着脑袋看他,“可我衣裳还没换。”
白沧道:“先穿着吧,明早再换,你不是困了吗?”
璇玑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又睁开,“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好。”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得了白沧的保证,璇玑很快便睡着了。
白沧见她呼吸平稳了,才起身离开。
窗户悄无声息的打开,又悄无声息的关上。
第二日,程家老爷下葬。
德叔找了几个威武健硕的壮汉,由着庄子里出发,抬着进程家的祖坟,一路上,纷纷扬扬的纸钱从空中落下,又被众人步步踩在脚下。
程才捧着程家老爷的牌位走在前面,柳氏由程盼怜搀扶着,每走三步都要揩一下脸上的泪水,只有璇玑没有哭,脸上也看不出痛苦伤心的模样,一直到程家老爷的棺材被放置进土,她的神情也没有变一下。
今儿一早天色就是阴沉的,及至程家老爷的棺材下葬,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德叔抬头看了看天,连忙吩咐人开始盖土。
“小姐,这雨恐怕会越下越大,先找地方避一下吧?”德叔对璇玑说道。
璇玑摇了摇头。
德叔便随她了。
没过多久,雨势渐大,好在程家老爷的棺材已经入了土,墓碑也已经立上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赶了过来,程盼怜上马车前,犹自愤怒的瞪了一眼璇玑。
柳氏佯装打了她的手一下,“怜儿,不得无礼。”
程盼怜上了马车,程才后脚上去,柳氏停留在马车前,回头看向璇玑,“璇玑,我先前与你说的事”
甜果儿为璇玑撑着伞,璇玑自伞下抬眸。
柳氏说道:“就是那个机巧八珍盒的事,你若是找到了”
要不是柳氏提醒,璇玑险些忘了这件事,“我不会忘的,若是找到了,我一定派人送过去。”
“哎、好好,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哭了半日的柳氏终于露出了笑容。
载着柳氏的那辆马车走远了,甜果儿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璇玑应了一声,扶着甜果儿的手上了另一辆马车。
刚回到庄子上,便是暴雨倾盆,庄子上的下人收拾妥当之后,就来到廊下避雨,见璇玑走过来,纷纷低头行礼。
璇玑疲倦的摆了摆手,转身上了小楼。
虽然有甜果儿撑伞,在衣袖上不免沾上了雨水,德叔怕她着凉,便着人去烧热水和拿换洗衣裳。
璇玑落座,“德叔,你还记得我幼时和母亲来庄子上小住,我床下总放着一个小木箱,你知道那个小木箱后来去哪了吗?”
璇玑本来没报多大希望,毕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一个装着小孩子玩具不值钱的箱子?
可德叔想了一会儿之后说他记得,“老奴记得,小姐幼时最宝贝那口箱子了,睡觉之前都要打开来看一会儿,可后来小姐回程府,却没有带走那口箱子。”
的确,那口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璇玑的玩具,幼时她最是喜欢,可在母亲病重的那些日子,父亲却很少来看她,总是以事务繁忙为由推脱。
她也与父亲闹过脾气,可父亲除了送些新奇的玩具,便没有其他了,就算她那时年纪再小,也知道了这是大人的敷衍。
所以和母亲回程府时,那口装满了玩具的木箱子,就被她留在了庄子上。
德叔说:“夫人和您走后,那口木箱子是刘嬷嬷收拾的,兴许放在库房了,老奴去帮您找找。”
“好,劳烦德叔了。”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伺候夫人和小姐,是老奴的福气。”
璇玑道:“德叔,这件事你亲自去做,别让人知道。”
德叔虽不解其意,但也答应了下来。
德叔去找木箱子了,可库房里堆成的杂物太多,他又是一个人找,及至傍晚,德叔才在一个废弃的柜子里看到了那口木箱子。
十几年过去,不仅木箱子上落满了灰尘,而且几个角落还被老鼠啃了,估计是看里面也没什么吃的,老鼠啃出一个洞之后,对木箱子也失去了兴趣,里面的东西倒是完好无损。
木箱子被交到璇玑手中,她缓缓拂去上面的灰尘,没有急着打开,“德叔,你先下去吧,让甜果儿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等屋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璇玑才打开了那口木箱子。
入目便是一个拨浪鼓,虽然已经陈旧得摇不响了,但仍能看出鼓面上的图案,上面画着的不是年画娃娃,而是一副山水图,下面还有一个扎着双髻的女童。
小时候,她一直闹着要一个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拨浪鼓,所以这个拨浪鼓是府上的下人做的,鼓面则是母亲亲手画的。
下面还有一些父亲每次出门回来给她带的小礼物,六面都是不同表情小人的骰子,精致漂亮的铃铛,还有老虎布偶,都曾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可后来柳氏进府后,她都在程盼怜那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璇玑把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翻找,终于在最底下看到了那个机巧八珍盒。
木箱子里的玩具因着老鼠的关系,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唯独这个机巧八珍盒是完好的。
璇玑用帕子将机巧八珍盒擦干净,发现上面一点痕迹也没有。
机巧八珍盒就像一个拥有多面的圆球,只不过这个圆球是不规则的,仔细看才会发现上面有拼接出来的缝隙,缝隙不明显,俨然形成一个完整的个体。
璇玑放在耳边摇了摇,没听见什么声音,又放在桌上敲了敲,仍是不动分毫。
璇玑眼眸中露出疑惑,“不是金银,也不是铁,这到底是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机巧八珍盒是可以打开的。
但至于怎么打开,里面有没有装着东西,小时候璇玑曾好奇过,现在因着柳氏的话,她再一次产生了好奇。
璇玑看向房间的另一边,要不要找白沧问问?说不定他能打开?
璇玑打开房门,门外是甜果儿。
“小姐,可是有吩咐?要不要奴婢给您拿点吃的?”
璇玑看了甜果儿片刻,打消了念头。
“没事,天色不早,你下去休息吧。”
甜果子‘哦’了一声,正要退下,璇玑又似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屋子里木箱子,“把那些东西拿出去烧掉。”
甜果儿走进屋中,发现都是一些坏掉的玩具,她把东西一样样的放进木箱子中,“小姐,都烧掉吗?您不用留个念想?”
璇玑说不用了,“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
母亲不在了,如今,那个只挂着名号的父亲也不在了。
甜果儿抱着木箱子,离开璇玑的屋子,走下了小楼。
她让人升了一个火炉,然后按照璇玑的吩咐,把木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了火炉中那些璇玑幼时的玩具和着木箱子一起烧成了灰烬。
甜果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小姐也太可怜了一些。”
幼年丧母,程家老爷只顾柳氏和她的两个子女,一点都不在意小姐,如今程家老爷也去了,小姐在世上是真的没有亲人了。
完成了璇玑的吩咐,甜果子打算去洗洗手,刚转身便看到身后一个人影,下了她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璇玑没说过他的名字,甜果儿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两日他都待在房中没出来,所以甜果儿差点都忽略了还有这个人。
白沧见甜果儿一脸防备,也没有生气,平静问道:“请问厨房在哪?”
甜果儿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
白沧道完谢,就往厨房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碗红油抄手送到了璇玑的面前。
璇玑的眉眼被热气熏染,双眼湿漉漉的,“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膳?”
白沧嘴角勾了勾,没有答话。
璇玑舀了一口放入嘴里,微微的辣,香滑爽口,里面的馅剁得很碎,嚼在嘴里口齿生香。
璇玑满足的叹息,“好吃。”
一碗红油抄手入肚,整个人的身体都暖和了起来,就连外面的夜雨的湿气,仿佛也感受不到了。
璇玑放下勺子,这才想起白沧,“你晚上吃了吗?”
白沧说吃过了,“庄子上的人按时送来的。”
“那就好。”
璇玑把碗一推,然后慢悠悠的晃到了床上,吃饱喝足,她有些困了。
白沧也来到床边,俯身打量她的脸色。
她的脸有些红,双眼也有些迷蒙,白沧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璇玑拉下他的手,“我没发热,你瞎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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