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黑色福音（五）
终于在圣马珂街道唯一的肉摊前站定，这儿充满了血腥味儿，血水还从沟渠里溅出几滴，来到了冷漠的皮鞋上。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甚至可以嗅到牛羊粪便的那股子酸臭味，正常人是难以在这种味道里面待上太长的时间。
然而一个大约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里面躺着，表现出非常自得，肆意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被周边的血水所影响。
“：请问柯尔特先生在吗？”冷漠大声呼喊着。
眼前的正躺倒在椅子上的柯尔特抬头一望，冷峻的目光看向了外面的神父，他立刻就知道这便是达尔克所说的，背景极深，来自于圣保罗大教会的见习神父，对于他的到来，柯尔特算是早有预料。
“：我就是柯尔特，请问你是？”柯尔特假装睁开惺忪的睡眼。
“：您好我是见习的司祭，科德尼斯，呃，初次见面柯尔特先生。”
“：哦，你就是达尔克所说的来自圣保罗的神父吗？”
“：是的，但我还不是一个正式的神父，我还在我修行的过程。”
“：进来坐一下吧，来，请到我的家里来坐一下。”柯尔特立刻表现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并且非常体贴的提出进入他的家里。
冷漠垫着脚尖，撩起袍子走了进去，柯尔特在前面十分恭敬地走着，他的家就在这肉铺后面，开个门就能进去。
柯尔特的家，其装潢倒是不错，足够的空间，精美的装饰，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按照别墅标准来，而作为贫困区域的一员，能够做到这些，他绝对不可能只是个卖肉的。
“：柯尔特先生，您的家还真华丽。”冷漠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不过”
“：哈，您不需要怀疑我，想必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是一个充满罪孽的人。”柯尔特摆了摆手“：我曾经是奇德那小子的老板，收债，设赌场，放高利贷，这些事儿我都做过，也破坏了不少人的家庭，这些事情让我拥有了金钱，也拥有了罪恶，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了。”
“：嗯，柯尔特先生，您为什么能坦然的将这些说出来？”
“：因为达尔克将我送进了监狱，在里面我用五年的时间思考了一些事情，最后我发觉达尔克说的是对的。”
“：达尔克先生和您说了什么？”
“：他问我你死去的时候，是愿意自己的孩子们坐在棺材边上争财产，还是愿意让亲朋好友为我哭泣，这事儿我想了整整五年，原来还是他们比较重要。”达尔克指向客厅里坐着的妻子，不过有些讽刺的是，他这个妻子，年纪小他十多岁。
“：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相信您是真心忏悔的，不过您当知道，像你以前犯下的罪，破坏过的家庭，至今也是无法弥补，对于这点，你又是如何做的呢？”
“：有些家庭，我弥补不了，因为时间已经将所有的痕迹都冲洗干净了，我连一丝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柯尔特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懊悔的低下了脑袋“：我只能尽力做我能够做的，我以前以不正当手段得到的财富，现在都用于弥补我的罪孽，教堂后面又一个专门养圣马珂残疾人的院子，那是达尔克帮助我建造，那里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我承包。”
“：您这些年有感觉到罪恶感轻一些呢？”冷漠温和的问道，恶魔之眼看着眼前这个高达六级的罪恶之魂，上面缠绕着凶戾气息，如同血色火焰一样升腾。
“：并没有，每每看到一些穷困潦倒的人，一些瘦弱不堪的人，我的自责就会有增无减，可惜我已经精疲力竭了，而且我不可能将我的容身之所都给卖了去帮助他们，相对于我自身的罪孽来说，我做的还不及万一。”
“：多行善事，多行善举，神不会抛弃你的。”说真的，冷漠这会儿脸上的虚伪，已经到了他自己都恶心的地步。
而柯尔特一听这话也是假惺惺地表露出一脸温暖加欣慰“：感谢你，科德尼斯神父，愿神将荣光赐予你。”
愿老子尽快带走你，冷漠恶狠狠的想着，然后露出微笑“：那就这样，我还要去布道。”
冷漠走出了柯尔特的家，走出肉摊，事实上在他家发现的东西还挺多，有关于他所掌管的罪恶交易，冷漠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
也许，这位柯尔特先生所掌握的，就是达尔克所有交易的源头，也许达尔克真正的生意正是有关于最肮脏，最无耻的那一项。
只是，有关于科德尼斯神父这个身份，一定有达尔克的人盯着，对于柯尔特先生的家，暂时已经没有理由再去调查了。
冷漠走访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深入，调转回头，向着街区的另一头，往那些富裕白人所居住的街区而去，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冷漠一遍拿出达尔克给予的食物，一遍缓慢地走着。
经过教堂来到另一边的这个时间，他花了足足两个小时，这个时间当然足够有人给达尔克通风报信，而理所当然地，达尔克也出现在了这边街道。
当冷漠看见他时，他的身边正聚集着一片白人，听他讲述经典，四周的人都手捧忏悔录，一幅诚心诚意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神亲临人间一样。
冷漠所扮演的科德尼斯神父这个角色，自然是强忍着不爽也要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凑过去，听这无聊到极点，枯燥无味到极点的玩意。
好在这场布道本就是为了冷漠而设下的，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停止了，否则再多一会儿，冷漠就要考虑一下屠城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选项了。
“：科德尼斯神父，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达尔克来到了他身边，非常自然地问道。
“：在黑人街区，有关于您的事迹我已经听的足够多了，下午我想要听一下白人街区里有关于您的事迹，希望借此领悟一点儿您的智慧。”冷漠此时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学生，非常恭敬。
“：上午你去了哪些人的家？这个街道的居民我都认识，他们是怎样变成教徒的我都还记得，我可以一一说给你听。”达尔克此时也表现的像个老师一样，做出传授智慧的姿态。
“：我去了肉贩柯尔特家坐了一会儿。”冷漠决定直接点儿“：昨天的时候奇德提到柯尔特是他以前的老板，我想这一定也是一个罪孽深重者，所以我就想要看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要知道，您是如何令他忏悔的。”
“：科德尼斯，好像不是很信任我，不过没关系，我能够理解，因为这儿的犯罪者实在是太多了。”
“：抱歉”冷漠用诚恳的态度低下了头。
“：不必道歉，这也是神父必要的素质，你怀疑我完全是应该的，让我们来说说柯尔特这人吧。”
冷漠自觉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柯尔特曾经放过高利贷，设立过赌场而且他曾是本地混混儿的老大，唉，他比以前的汉斯先生还要可恶，他让太多的人家破人亡了，就像他自己所说，他是一个注定要下地狱的人。”
“：你不喜欢他？觉得不应该拯救他？”
“：我不知道，神要求我们，只要是真心忏悔的就应当去拯救，可这个人要怎样去才能获得原谅啊”冷漠低垂下自己的头颅，似乎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达尔克看着低沉而又丧气的样子，内心也闪过了一丝丝恻隐之心，当然，很快也就湮没在黑暗的心海里“：和你说一个小故事吧，呃，我的亲身经历。”
“：您的亲身经历？”
“：对，我当初来到圣马珂街时，你知道的，那时候的混乱不堪，就连警察也没有办法对这儿进行管理，那时候由于枪击，中毒，殴杀等等非正常方式的死亡实在是太多了，而柯尔特，是这混乱的源头之一，不瞒你说，我初次接触他，是怀有非常不好的想法去接触他的，对于他制造出来的事情，我想到很多恶毒反法想要去对付他，甚至一度想要违背一个神父的原则，亲手杀了他。”
“：啊？这可不是一个神父该想的事情。”
“：是的，我知道，但是当时，我处于一种朝不保夕的状况，我的救济金被偷光了，而向大教会的求救金海则了无音讯，为了救助一些生病的，一些失业的，一些残疾的，也为了让我自己稍微多撑上一段时间，我选择在柯尔特那里借贷，在一个月之后，利息翻上去四倍，那是我不可能还得起的一笔钱，当时我都以为自己走上了绝路。”冷漠聆听着达尔克的灵魂，发觉这段话是真的。
“：既然您没有坐牢，而柯尔特先生也成了忏悔者，想来您一定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您并没有走上绝路对吗？”
此时达尔克又换上一副面具，灵魂之音又充满了虚伪“：当然没有冲动，冲动是魔鬼，愤怒也是魔鬼，科德尼斯，对于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作为神父，一定要时刻保持冷静，当时的我与达尔克进行了一个交易，我以教会的名义许诺了他数十倍与本金的金额，这也是他不敢想象的数字，当时的他很快就被贪婪所击败了，随后我托关系找上了我出身的大教会，然后以强制的手段逮捕了他，他被关了五年，期间我问了他一个问题。”
“：您问他，人总有死去的时候，你是更愿意自己的后代在棺材前分家产，还是更愿意在自己下葬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哭？”
“：哈，柯尔特对你说的？”达尔克装作开心的笑了一声。
“：是的。”
“：他对这句话沉思了五年，他对我说，他忏悔了，一开始我不愿意，也不敢相信他的忏悔，但是我看到他拥抱自己的孩子与妻子时，我深受感动，我觉得他是反省了。”冷漠幽幽的看着这个心理活动剧烈，几乎就是自己欺骗自己的七级灵魂。
“：我想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你不明白。”达尔克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他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犯过的错是不会因为忏悔而消失，但是既然愿意忏悔，愿意弥补，那么作为神父，我愿意听他的忏悔。”
达尔克此刻的神情犹如沐浴在圣光之中似的，他这种人，编造一个虚伪的故事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像是这样罪恶沉重之人，就像他说的，注定要下地狱的人，就算是忏悔一百遍，也还是要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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