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张春华回到大将军府后,立刻大刀阔斧地针对府中内事进行了一番改革。
之前女眷们之间那些暗流涌动的矛盾,也被张春华一一摆平。张春华一反之前府内铺张浪费的奢靡之风,厉行勤俭节约,号召家中女眷平日在闲暇之余,多读书,多劳动,各自管好自家事。
因为之前在白云观有过一面之缘,再加上此次张春华能够早日回府,也是由王元姬所提议,因此张春华对于王元姬很是看中和喜爱,每每料理家事时,也总是将她带在身边,手把手地进行传授和指导。
然而,这一切的改变,却让身为司马家长儿媳的夏侯徽心中很不是滋味。
夏侯徽生于名门世家。父亲是夏侯尚是征西将军夏侯渊的堂侄,母亲德阳公主打小就备受先帝曹丕的宠爱,父亲母亲都是皇亲贵胄,兄长夏侯玄又是整个曹魏家喻户晓的大才子。
从小就在如此优渥、备受宠溺的家庭中长大,娇生惯养的夏侯徽,手不担斤,肩不担两,哪里做过什么劳动,就连刺绣、编织这类最基础的女红也是很少碰过。
有一次,张春华召集家中女眷一起绣荷包,夏侯徽连穿针引线都废了好半天的功夫,做出来的荷包针脚别扭,不成样子,闹出了不少笑话,张春华当时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把所有女眷的荷包都夸奖了一番,唯独落下了夏侯徽,这其中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了。
经此之后,夏侯徽的心里一直非常郁闷。
这一天,羊徽瑜带着金乡公主一同来大将军府上做客,夏侯徽还是闷闷不乐地琢磨着绣荷包这件事。
婚后的王元姬盘起了头发,衣裳也比少女时淡雅了许多,整个气质的变化更是说不出来的大,这使得羊徽瑜竟一时差点没认出王元姬。
李婉还是没有来,自从司马懿退掉跟李丰家的亲事后,李婉就再也没有同王元姬讲过话。
所有人都知道王元姬和李婉现在的关系非常尴尬,毕竟两人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大概就是因为过于亲密无间,两个女孩竟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今天是小满,不如我们大家就以此节气为主题,每人绣一个荷包,如何?”
羊徽瑜这一建议,立刻得到了姐妹们的响应。
羊徽瑜不仅博学多才,还擅长女红,其亲手制作的刺绣多次得到太后的认可,夏侯徽也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偷师”女红大师羊徽瑜,待下次张春华再召集家中女眷比拼时,夏侯徽一定可以来个一鸣惊人。
整个绣制过程中,夏侯徽频频向羊徽瑜请教,羊徽瑜温柔耐心,传授给大家许多受用的女红技巧,而夏侯徽也渐渐地,对这绣荷包提起了兴趣,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金乡公主是个爱热闹的人,看到大家都在一声不吭地干活,觉得实在无聊,于是自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媛容啊(夏侯徽,字媛容),说实在的,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看看你这双手,跟小粉葱似的,一看就是丈夫平日里都捧在手心里疼的,所以我说啊,你也不要为不会做这些女红而难过,这不恰恰说明你家男人宠着你,爱着你嘛,我觉得啊,你应该反而觉得高兴才对呢!这天底下啊,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为何要求我们去做十全十美的女人呢!”
这金乡公主是何晏的夫人,在她少女时,曾疯狂迷恋何晏的颜值和才华,成婚后不久,却发现才子多半风流,而风流多半好色,何晏一面阳春白雪,一面沉迷风月,在个人生活作风方面,可谓是一塌糊涂。
刚开始的时候,金乡公主就像是一头警觉的豹子,每天去蹲点捉奸,抓到了就疯狂大闹,原本好好的一个金枝玉叶,如今竟沦为街头巷尾人见人怕的河东狮吼。
前些年,何晏因“浮华”而被贬官,心情抑郁之下,除了变本加厉的花天酒地外,还服用起了五石散,这五石散就像是毒药一般,让人上瘾成狂。
金乡公主看着这样的丈夫,终于心也累了,有一天她问母亲,何晏这一天天的堕落,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母亲却宽慰金乡公主,她说这样也好,因为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整日嫉妒了,若丈夫品行败坏,做寡妇反而好过妒妇。
“算了算了,时间久了,人变老了,什么也都看的淡了”,金乡公主无奈地摆摆手,成婚多年,何晏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而她也不再视爱情为人生的全部,有时候觉得,好姐妹们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反而比整天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来的自在和快活。
“跟你们说啊,皇帝最近大发慈悲,居然让我家那位官复原职,重新去崇文观教书去了”,无论是对于何晏,还是金乡公主,有官职,有活干,总归是件好事情。
见夏侯徽低头不语,金乡公主又撺掇着夏侯徽,不妨去找一找曹爽。
曹爽毕竟是夏侯徽的表哥,这种事情,就是自家人帮自家人。众所周知,曹爽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有他能帮着多说几句好话,何愁司马师不能再次入仕。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大家绣的荷包也差不多快要完成了。
四个各不相同的荷包聚在一起,姑娘们劳动过后,发出了满足的笑声。
“大家都来说说看吧,这荷包绣的都是啥寓意,要不就从我先开始吧”,金乡公主自告奋勇,“我绣的呢,是一个同心结,这是个美好的寓意,希望姐妹们不要像我,都要跟媛容一样,有福气,夫君不仅潇洒正直,更重要的是,还体贴专一。”
“那我来说说我的吧”,接下来介绍的是王元姬,她向大家展示手上的作品,“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小满小满,小麦饱满,我绣这个荷包,祝福我们大魏的庄稼,今年一定会有个好的收成!”
姐妹们纷纷投以热烈的掌声,金乡公主更是感慨:王元姬这辈子生为女子,真是太可惜了!若为男子,一定可以像其祖父那样位列三公,成为大魏的忠臣良相。
最后剩下羊徽瑜和夏侯徽的荷包还没有介绍。夏侯徽的绣工有限,其实她原本也是想绣一片麦田,奈何想是一回事,落到手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满过后,天气逐渐炎热,夏侯徽看着院子里的荷塘,想象着,过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开出一片漂亮的荷花,于是,她便在荷包上绣了一池荷花。
“绣的不错哎,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嫂嫂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王元姬情不自禁地搂着夏侯徽,打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咦?奇怪,徽瑜,你这是绣了个啥?”金乡公主拿过羊徽瑜手中的荷包,再三观察,百思不得其解。
羊徽瑜在荷包上绣了一轮不太圆满的满月,她之所以这么做有着三方面的考虑。
一是,在绣荷包的过程中,夏侯徽和王元姬一直在向羊徽瑜讨教,而每次羊徽瑜都会耐心指导,甚至会亲手帮忙解决问题,这必然会消耗掉不少缝制荷包的时间;其次,羊徽瑜考虑到夏侯徽是女红苦手,在这场女红交流中,应当以鼓励为主,首要的目的是培养夏侯徽对于女红的兴趣,还不是制造悬殊的差距,而导致夏侯徽从此之后,谈绣色变;最后,绣这轮明月,羊徽瑜的确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我认为的小满,是满而不足,满而不盈,就像是人生,小小的满足,也可以收获大大的快乐。甚至无需大富大贵,心中隐约期待的小事,刚刚好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能感到微小而确实的幸福与满足。”
羊徽瑜的一席话刚刚说完,正在姐妹们还沉浸在话中的人生哲思时,司马师刚好出门回家,看到桌子中央堆了四只荷包,而妻子夏侯徽双手托腮,双眉微蹙,脸上愁云密布,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金乡公主看到司马师,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并且告诉司马师,她们今天以“小满”为题绣荷包,现在正好缺了一个评委,如今就让司马师结合“小满”的主题,从这四只荷包里,选出今日最佳。
夏侯徽因为不善女红,频频受挫的事情,司马师这段时间也是看在眼里,感同身受。
看着此时夏侯徽闷闷不乐的样子,估计这一次又是被好姐妹给比下去了。所以司马师想趁此机会,正好哄一哄夏侯徽,让夏侯徽在姐妹们面前也涨涨志气。
于是,司马师看来看去,那只简简单单绣了一轮明月的荷包,从绣工上来说,最为简单,这里面就数夏侯徽绣工最为稚嫩,所以这个应该就是他妻子的作品!
司马师手里摸索着那个绣着明月的荷包,心中寻思着:既然人家选他做评委,那也不能偏袒得太过明显了,想来想去,似乎只能在言语上适当地冠冕堂皇一些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着我手上的这个荷包最是符合今日‘小满’的主题。古人云:‘满招损,谦受益,实乃天道’。因此,小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理解为小小的满足,也可以收获大大的快乐。人生无需大富大贵,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甚至安贫,也可以乐道。”
司马师扯出这么多鬼话,其实只是为了让妻子宽心,讨妻子欢心。却不想,他的这番话,竟然跟之前羊徽瑜所解释的“小满”一模一样,这两人难得的默契,如今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久久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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