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窥天机宝玉微动意降采女元春老深宫
宝钗见宝玉掩口不提,劝道,“何苦生出这一趟是非?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不妨说出来,疏散疏散就罢了。就怕你闷在心里,一时气急痰迷,若真出了事,这些人又怎么办呢?”
宝玉听了宝钗此言,心里着实妥帖,不由得大叹道,“林妹妹姣花软玉一般,是何等风流人物,怎能配给那般国贼莽夫?”
宝钗听着国贼二字,心中明白,忙拿话岔开,“这一桩婚事可是林妹妹父亲仙去前定下的,老父遗命,如何敢违?且昭武王是要入赘林家的,此系林大人之愿,又焉知不是林妹妹之盼?昭武王情愿委身补代,对林妹妹的情意自不消说,可见是个同你一样的真性情之人,也算体贴女儿心思,林妹妹也不算错付了。”
宝玉之前只听着小红与蕙香的只言片语,倒不知穆矜入赘一事。
说来亲王入赘,摄政补代,真算得上是一时奇谈,离经叛道了。
不过时人碍着穆矜权势,只敢赞,不敢笑。
宝玉眼下听闻此事,却觉得对了脾性,叹道,“果真是性情中人,和他一比,我也不过是个浊物罢了。”
宝钗见宝玉回转过来,竟不是为着昭武王的权势为人,反倒是为了昭武王入赘林家这样的不羁之事,心里又笑又叹。
又道,“林妹妹的大喜事,你这一病,作出这番姿态,不是存心教林妹妹为难吗?”
宝玉听了合情合理,大为叹服。
宝钗冷眼看着,宝玉无非是于姊妹上情意重些,此乃他的惯病。
又因着与黛玉一同长大,自然更有知己之情。
只得设法把他心意挪腾出来,才免了日后的是非。
宝钗笑道,“我才去林妹妹那里探过,她精神倒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还有什么不安心的?我看你真是读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
宝玉先是听闻穆矜入赘,心里暗暗服气,引为知己。
想起昔日所见之穆矜形貌,也非俗人。
又听宝钗劝解,知道黛玉心里情愿,便也无话可说。
只得叹道,“我只盼着姊妹们永远在一起才好,须知女孩儿未出嫁,是无价之宝珠,若嫁了人——”
嫁了人成了鱼眼珠子之语,未免冒犯了黛玉,因而忙咽下。
宝钗低了头,红着脸道,“千里姻缘一线牵,想来姻缘之事,皆属天数,我们哪里算得准呢?”
宝玉听她说天数,又想起金玉之言,不由得心里一动。
又见宝钗眉翠唇红,鲜妍妩媚,一时痴了。
两人正对着无言之际,袭人进来笑道,“宝姑娘来了。”
又朝着蕙香轻嗔道,“怎么不给宝姑娘上茶?”
宝钗笑着替蕙香遮掩道,“原是我不想喝,便叫她莫要麻烦,横竖不是外人,无须那些虚礼。”
宝钗起身,指了指一边的盒子道,“里头是几根参,留着给宝兄弟补补身子。我还要去看姨妈,就不多留了。”
宝玉挣着要起身,又被宝钗拦下,只得教袭人相送。
却说宝钗去正房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同薛姨妈正长篇大论说些经济人情之事。
王夫人见宝钗进来,叹道,“亏你还去看他,真是个孽根祸胎,教人没一刻放心。”
宝钗笑道,“姨妈放心,宝兄弟精神已大好了,过几日就如初了。”
薛姨妈也道,“正是,林姑娘这婚事来得突然,教人吃了一惊。冷不防知道了,宝玉又是一个实心眼的孩子,这么一激,可不就吓着了。”
王夫人道,“这婚事来得也奇。前几日镇国公府还来接林丫头,我心里还纳闷。谁知道里面有缘故呢。”
又见宝钗安分持重,不由得拉着她的手叹道,“宝玉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算心安了。”
薛姨妈道,“宝玉可是衔着玉出来的,日后的福气和前程远着呢,快别虑这个。蟠儿若有宝玉一半,我做梦也能笑醒了。”
王夫人见薛姨妈面带疲色,忙问薛家之事。
薛姨妈叹道,“谁知道得罪了宫里的哪个贵人?非要说我们家进上的东西不如人。我也实在没法子了,只想着今日给哥哥写信罢了。”
王夫人又安慰一番,无非是若有王子腾出面疏通,大可放心之语。
正说笑之际,忽见周瑞家的进来禀报,“夏太府打发了一个小内监来。”
王夫人皱眉,“领去二奶奶那里也罢了。”
往日这些太监来无非是要银子,都是王熙凤支应,因而便斥周瑞家的竟领到了自己面前。
周瑞家的垂了头道,“说是夏太府的意思,有话和太太说。”
王夫人道,“也罢了。”
薛姨妈忙道,“我带着宝丫头避一避罢。”
母女二人到内间暂避。
却说小内监进来便道,“宫里的娘娘出了事,被贬做了采女。夏爷爷打发我来问问,府里有没有一千两银子支应一下,依着娘娘如今的份例,日子可过不下去。”
王夫人惊道,“好端端的,可有个缘故?”
小太监道,“这便不知了。”
王夫人见问不出,只得吩咐彩霞道,“去屋里拿一千两的银票来。”
小太监拿了钱道,“若是这钱花销尽了,少不得再来叨扰。”
说罢告辞。
王夫人命人好好送出去。
见人走了,薛姨妈并宝钗方敢出来。
薛姨妈在里面听了个分明,见王夫人满面忧色,猜度着出言劝慰,“想来宫里嫔妃多,是非也多,斗得乌眼鸡一般。娘娘想必是遭了谁的算计。”
王夫人恨道,“谁这样缺德短命,算计娘娘。”
薛姨妈道,“娘娘从前的恩宠可作不得假,想来复位也不算难事。”
又宽慰了一番,方携着宝钗告辞。
王夫人原本着意封锁消息,不欲府内上下散了人心,议论许多。
奈何采女不过宫里低位嫔妃,无法省亲,只得停了省亲别墅修建一事。
如此如何能瞒过人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半日,贾妃被贬之事便在府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美人如花满春殿,加之元春已不算年轻,复宠说来简单,却是难如登天。
若是犯了寻常之事,也无非冷落失宠罢了。
且今上素来是仁君面目,如今竟贬斥至此,可见已是失了圣心,不可转圜。
因而贾府上下更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隐隐透出几分衰败之兆。
到了晚间,紫鹃便讲给黛玉此事。
黛玉笑道,“必是戴权的手笔。”
德昭从前在宫里,自然知道内相戴权,疑道,“姑娘怎么知道是内相所为?”
黛玉道,“穆矜愚笨,就知道贾妃贾嫔贾贵人,连宫里的妃子几个阶品都不知道,如何能想出什么贾采女?”
青鸾道,“依我看,明日府上的二太太就要来找姑娘央告此事了。”
黛玉冷哼道,“我一个女孩,哪里能手眼通天,摆布宫里呢?”
青鸾疑道,“姑娘不是想要园子吗?”
黛玉道,“我眼下要,人家可未必给。少不得要等上几天,让他们知道宫里的娘娘倒了,圣人也指望不上了。他们必去找穆矜献殷勤——我的卦再没错的。正好让他们难受几天。”
紫鹃看着黛玉道,“姑娘的性子和从前不同了。”
黛玉笑道,“我就是我,哪有什么不同呢?无非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真的如同死过一遭。”
紫鹃忙连声告佛,“好姑娘,身子刚大好了些,口上又没了遮拦。”
黛玉道,“我说得是实话,罢了,以后不说这些生啊死了的。教穆矜捧着纵着,我的性子莫不是变差了?”
紫鹃忙道,“哪儿的话,姑娘的性子更好了,凡事想得开,也不像从前那样郁郁。”
黛玉蹙眉想了想道,“我觉着我自己竟有些跋扈了,不过,倒也算不上跋扈。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孤苦伶仃着,便活该被人占了家财,还要听着人家的风言风语。我眼下有了穆矜,便必须给他们借势,待他们亲热,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他们还是莫要打这样的算盘。”
德昭道,“姑娘所言甚是。不过青鸾方才说得不无道理,等这起子人巴巴地贴过来求恩典的时候,姑娘莫要心烦才是。”
黛玉笑道,“我烦什么?我不想见,病了睡了,谁还能逼着我不成?”
紫鹃叹道,“姑娘才答应我了,口上避讳些,又说起来了,好不容易如今身子大好了。”
正说着,见朱雀进来,几人闲话,又问朱雀从哪来的。
朱雀面上有些为难之色,“姑娘,原是从前王爷交代的。我怕说出来,倒教姑娘伤心。”
黛玉道,“我有什么可伤心的?这府里又怎么了?”
朱雀低着头道,“王爷怕贾家给姑娘用的丸药不好,存心祸害姑娘的身子。上一回在镇府,王爷就命我取些姑娘平素用的丸药送去王府,王爷想命人查验一番。”
黛玉想起院使那日诊脉时,穆矜铁青着脸,似是动了好大的戾气,想来那时他便动了疑心。
朱雀道,“王爷吩咐我悄悄行事,莫要让姑娘听了,伤心费神。并不是有意瞒着姑娘什么。我再没有这样的想头。”
黛玉叹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想头?”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多言。
黛玉朝着德昭道,“我才说自己跋扈,又有些怜惜宫里的贾采女,可真是……”
一语未完,便推说累了,自去床上躺着。
紫鹃几人无不心急,朱雀更是愧到了十二分。
青鸾嗔道,“姐姐也忒不仔细了,当时随便拿什么话遮掩一下,省得姑娘沉心。”
朱雀道,“姑娘心细,我只怕若是姑娘日后知道了,岂不多想,觉着咱们都不可信,不敬姑娘。”
几人正心焦,见平儿笑盈盈打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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