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群拖油瓶

“你敢。”方耀门的妻子罗氏再也忍不住，低声呵斥，“看我不打死你。”
  姜子鱼坐直了身子，柔声回答，“我自然敢。”
  罗氏闻言便朝着姜子鱼扑去，却见屋外猛然窜进来几个孩子，他们拖住了罗氏，更是哭着说，“你这个坏女人，不许欺负表姐。”
  孩子们瘦如柴骨，身上的衣衫补丁叠着补丁，还有几处已经不能缝补，露出了脏兮兮的皮肉。
  “滚开。”罗氏嫌弃孩子们身上的臭味，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这几个孩子，罗氏自然认识。
  方家老爷子一共有四子一女，儿子分别是方耀宗、方耀门、方耀农、方耀家，而女儿只有一个，便是这群孩子的母亲——方小惠。
  方小惠是个哑巴，模样却生的清秀。方家本想把方小惠送到县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可人牙子却嫌弃方小惠是个哑巴给了低价，好在后来邻村的任猎户瞧上了方小惠，给了三十两银子的聘礼。
  任猎户虽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却有一身的好力气，所以常年进山都能猎不少的猎物换银子。
  可偏偏就在一年前，任猎户和方小惠进山却再也没有出来，后来邻村的人进山寻找，只发现了他们带了血的衣衫。听上了年纪的猎户说，任猎户和方小惠怕是遇见狼群了。
  任猎户和方小惠一死，他们留下的孩子自然没地方去。
  方老太太姚氏瞧上了任猎户留下的银子，便对外宣称会养大这群孩子，扫荡了任猎户家里的家财后，领着孩子们回来了。
  对此，罗氏颇有怨言。
  任猎户和方小惠太能生了，成亲十多年便有了二子——任旭、任定，四女——任小芃、任小溪、任小树、任小景。其中长女任小芃还是从山里捡来的，和任家没半点血缘关系。
  好在方老太太姚氏也不是蠢笨的，给这六个孩子一些剩菜剩饭，所以罗氏也懒得多言。
  可偏偏姜氏在世时却是个多管闲事的，时常拿嫁妆买菜、肉养着这些孩子，为此方老太太姚氏没少和姜氏发生争执。
  好在老天开眼，姜氏终于死了，姜氏留下的银子也被方老太太姚氏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忘记这一年是谁养着你们吃穿了？”罗氏这些年在县城里跟着方耀门吃穿不愁，养出了一身的肥肉，她想要甩开几个孩子，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没想到这几个孩子不要命一样的抱着她的腿，竟不让她靠近姜子鱼半步。
  果然是任家的野种，对同类惺惺相惜。
  “好了。”不远处的方耀门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哥是读书人，大嫂也知书达理，他们教出来的孩子，必定也孝顺懂礼。都是小事，又何必让书院的人知道？”
  “既然大哥一心要离开方家，便让他离开吧。”方耀门看着方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爹娘辛苦了一辈子，求的不过是家里和睦。这些年，大哥身子有了缺陷，不能再考取功名了，但是爹娘放心，你们还有我。前些日子，书院的先生说，我这几年文章写的愈发好了，必定能有好前程，来日光宗耀祖。”
  方耀门哭着劝，“即使大哥不在，我也会孝顺父母的。”
  方耀门自然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到书院，更不想毁了自己的名声，只能作罢。
  方老太太姚氏听着也落泪，她瞧着不远处的方耀宗说，“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辜负了你弟弟对你的一片好意，竟然如此，我也不必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了。来日，你弟弟若做了官，你怕是巴结都跟不上。”
  姜子鱼闻言却差点笑出了声，方耀门当年能考上秀才，其实还多亏了姜氏。方耀门还以为这是方耀宗压对了题，却不想这一切功劳都源于姜氏。
  姜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姜氏毁容多年，却写的一手好字，一双眼眸极其的漂亮。姜氏甚少和原主说从前的事，姜子鱼只记得姜氏临死前烧了不少字画，留下了一枚玉佩给原主便断了气。
  至于这玉佩，在原主跳河自尽的时候，已经落入了河底不知去向。
  不过无论姜氏在生姜子鱼前曾经历过什么，可她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
  但是姜氏却忘记了，人心险恶，人善被欺。
  或许是因为方耀门开了口，所以到了最后，方老爷也点了头让方耀宗离开。
  不过，方老爷子打算请了里正来，对外宣扬是因为方耀宗不孝，所以把方耀宗逐出方家，方家族谱上再也没方耀宗的名字。
  方老爷子歹毒至极，他给方耀宗扣上了不孝的罪名，那么方耀宗也不能再坐馆村子里书院的先生了，他彻底的把方耀宗逼上了绝路。
  方耀宗没想到父母居然如此的绝情，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他。方耀宗又吐了血，气息奄奄的决定即使这样也要离开。
  夜里，姜子鱼喂方耀宗吃了一些粥后，和方耀宗商议，“爹，方才小芃来找我了。”

  方耀宗疲惫至极，他像是死过一回一样，“小芃是个好孩子，你娘在世的时候，总说小芃聪慧。”
  “是啊！”姜子鱼闻言，叹了一口气，“小芃跟我说，让我带着表弟表妹们一起走。她说……”
  任小芃当时跪在姜子鱼面前，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只是用一根稻草束起。她特意去河里洗了澡，露出清秀的面孔，“表姐，你和大舅舅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带走我的弟弟妹妹们?”
  “我们都是任家的孩子，和方家没有关系，也是来去自由的。”任小芃说，“我听人说县里的人牙子会买乖巧的孩子去做丫鬟，表姐和大舅舅把我卖了吧，换了银子能养活弟弟妹妹们，我可听话了。实在不行，把我卖进窑子里也行……”
  她说完便对姜子鱼磕头，“我不能帮表姐什么，也不愿弟弟妹妹活活饿死，只求表姐能让他们多活一段日子。”
  任小芃一说完，屋外站着的孩子们都跑了进来，围着任小芃都哭了起来，更是个个称愿意被姜子鱼和方耀宗卖掉。
  不过三岁的双胞胎任小景和任定的手里更是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稻草，已经牢牢的插在了他们的背后。
  姜子鱼看着眼前的一群孩子，心里却不是滋味。
  “好。”她答应了任小芃，“你们都跟我和爹走。”
  这群拖油瓶一共有六张嘴，对于姜子鱼而言真是雪上加霜，可她当真没办法见死不救，尤其是这么懂事的一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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