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造假
关于大学的记忆，每分每秒，顾时铭都珍惜地藏在心底，不时拿出来反复回味。那是他25年的人生中最单纯快乐的日子。
在与固执地要求他报考当地大学物理系的顾一文激烈地争吵后，顾时铭以全国前十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非重点大学的法律系。一气之下，顾一文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而通过这样惨烈的，自我牺牲的手段换取逃出父亲魔掌的顾时铭倒是毫不在意这些小事。
学校位于沿海的二线城市，地方不大，信息也不算灵通，依赖着靠海吃海的地理位置优势，这里的人们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不太在意。只要生活过得去，谁还管你宇宙里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对于宇宙来说，他们不过是渺小的灰尘，可对于他们来说，宇宙还比不上蒜蓉烤生蚝。
在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顾时铭过得着实是舒坦得很。不需要在大一就读完研一的法律知识，他的人生终于可以按部就班，适当地慢下来。
只不过，开惯了跑车的，即使慢下来也比电瓶车快。四年转瞬即逝，顾时铭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分配到了当地的检察署。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这四年里，他的好爸爸竟真的连个电话都不曾给他打过。
虽说这矛盾又别扭的父子关系从来也谈不上有多亲密，但毕业典礼这样的大事总要给他留点仪式感。在打了数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以后，顾时铭才意识到不对劲。等他匆匆赶回a市，去父亲就职的学校里一问，果真出了大事。
校长告诉他，顾一文教授早在前两年就辞去了学校的工作，据说是为了专心参与一个保密研究。
这个所谓的“保密研究”，顾时铭有印象。在他小的时候，父亲曾经组织过一个规模浩大的研究中心，那时的他一旦投入工作，一两年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可在他的记忆里，这场实验早就因为各种技术难以突破而停止了，怎么如今又重新启动了？
更糟糕的是，由于实验的高度机密性，父亲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实验室的信息。顾时铭一时间焦头烂额，耗了几个星期才将目光锁定在“生命之源”。还是他在翻阅了父亲留下的学术论文和一些边角材料之后才能确定，顾一文一直致力于“平行宇宙”的研究。
“直到今天，科学家们已经能窥见宇宙的一角，却还是无法探究梦境的规律。我想，也许是我的脑电波与你所在的宇宙存在一些偶然的重合频率，所以你的宇宙中发生的故事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顾时铭试图为巧合寻找一些科学的解释，毕竟他很确信，从小到大的记忆不会骗人，他属于这个宇宙，不会有错的。
白安馨不知是失落还是高兴，听到他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只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两个顾时铭是截然不同的人，听上去，这里的顾时铭更多出一分叛逆和勇气。可她喜欢的是她的顾时铭，不是眼前的顾时铭。不过她没有发现，在面对这个顾时铭的时候，她可以无所顾忌，甚至开一些过分的小玩笑。
“那么你是不是也觉得，你的父亲，和小妍参加试镜的那个研究所，有些关系？”无论是时间还是高度保密的特征，都与顾时铭口中的研究室相吻合。
顾时铭苦笑一声：“岂止是有关系？我甚至怀疑，那里就是我父亲的研究室。”
白安馨一巴掌招呼在他的肩膀上：“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顾时铭警惕地看了看病房门外：“李小妍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无奈地挑了挑眉：“我该怎么告诉他，也许我的父亲和你母亲的失踪案有关，甚至他可能就是凶手之一？一想到这件事，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顾一文他是个不顾家庭的混蛋，可我从不怀疑他的人品”
“可你迟早要说，”白安馨为难地被夹在他们中间，她当然明白父亲突然变成拐骗犯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小妍，她孤单又绝望地度过了十余年的时光：“而且最好尽快说，亲口说。如果你再犹豫，我不介意帮你说。”
“帮他说什么？”关键人物总是在最差劲的时刻出现，李小妍手里拿着几盒止痛药还有一大堆药膏，好奇地走进来，打开一板白色药片，抠出两粒放在手心里，又倒上一杯热水，递给白安馨。
白安馨说了声谢谢，眼睛却瞪着顾时铭。而他竟然顺势将板凳让给刚来的李小妍，自己往后撤了一大步。
她叹口气，撤销自己对这个顾时铭“有勇气”的评价：“没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的。”她特意在“马上”两字上读了重音。
顾时铭立马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下午我和李小妍上山就行。”
李小妍也主动附和，好像把上一秒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白安馨欲言又止，瞪了顾时铭一眼：“我都快休息好了，我也要上山。”
意外地，顾时铭没作声，早就料到李小妍比他更会劝白安馨：“你现在这样，上山了能挖土吗？去了也是累赘，不如好好休息。”
不得不说，非常李小妍式的语气，能一下戳中白安馨心里的小九九。她最不喜欢当累赘，无可奈何地点头，手里摆弄着“重要证物”，她的人造山根，一边抱怨道：“要是这个仿生骨骼不用当做证物就好了，那我们根本用不着去挖，直接把我的鼻子扔到山上，等着人去捡就好了。”
那两人默契地停下各自手上的活儿，转过头盯着她，又转过头对视一眼，两个学霸在空气里交换了高出常人的智商信息，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已经千回百转。
“好像，也不是真的不可能。”李小妍在短短一分钟内发挥了她作为小报记者的专业素养，一副“如何制造假新闻”的蓝图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可问题是，我们还有多少钱？”
内城有的东西，外城不允许卖，但外城都有的卖，只不过价格翻番。假如看到这里，你想问，买得起这些“灰色物品”的人怎么会住在外城呢？那么你也许还没有弄清楚内城居住证的本质。
白安馨粗略地算了算，除开购买设备的开销，他们还剩下在外城来说能算得上巨款的数字。
凭着她对外城倒卖物价的估算，李小妍直说：“如果真的要买一根仿生骨骼，这笔钱可能得全搭进去，你们怎么想？值得吗？”
“我这还有一些存款，应该够用。”顾时铭打开他的银行储蓄界面，七位数出头，在这个内城疯狂通货膨胀的年代下并不算多，但怎么也能支撑日常开支，只是再想买一些特殊渠道贩卖的物品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没想到贫穷的日子会来得如此之快，自从白安馨来到这个世界，最大深切的体验就是，不属于自己的钱财，迟早都会被还给它的主人。
如果这笔钱能给“生命之源”一记迎头痛击，那当然值得。
“我也同意。”
事不宜迟，制定好计划后，他们先把白安馨送回家，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光辉大厦。大下午的，那里的老板们还在睡着大觉呢，愣是被李小妍和顾时铭两人吵醒。
一听是笔大生意，瞬间来了精神，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截小腿骨。
李小妍多少还是有些反胃，背过身去。顾时铭拿在手上验货，神色突变：“你这是真人骨！”
老板好像没事人似的，优雅地吐出一口烟雾：“哟，挺识货呀。仿生骨骼哪有那么好找，场子里好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来一条真的。”他的手指在骨头上点了点：“你放心，我不做那杀人放火的事情。这个呀，是有人在山上捡到的，近郊那座山，你知道的吧？这都是些妄想着能爬进内城的人的骨头，没问题。”
阴差阳错，假新闻竟成了真新闻。李小妍和顾时铭交换一个眼神，果断地砍价：“你这在荒郊野外捡来的东西，想骗我们那么多钱？五千块，不能再多了！”
老板倚在柜台上，不屑地“啧”了一声。五千万的大单说砍就砍，一下子成了五千块，老板不耐烦地赶他们出去：“行行行，拿去拿去。”
“还有一个问题，”顾时铭狠狠掐住老板的手腕：“你知道这骨头是在山上哪里捡的？”
打听到了地方，李小妍坐在车里，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个地方离实验室还真不远，看来你的推测有点道理。”
顾时铭得意地笑了笑，专心地开车，没有看李小妍，车内突然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两人的性格本就不对付，如果不是有白安馨，他们的调查肯定远不如现在顺利，以至于单独在一起时压根儿无话可讲。
“上午，在医院里，你和安馨背着我讲什么悄悄话呢？”上午的事，她记下了，但要说扎在心里像根刺，倒也不至于。现在为了缓解尴尬，她随口一问而已。
倒是顾时铭的反应让这个小插曲显得举足轻重了。他张张嘴，深呼吸，又长吐出一口气，转过头盯着李小妍的眼睛，却好像她的眼睛会什么把人变成哑巴的魔法一样，欲说还休。
最后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没，没什么大事，她和我分享了一些大学生活的事情而已，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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