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巧合
这条小河据说是千年前护城河留下的河道翻新而成，水不算清澈，但是居民们夏日避暑的好去处。城市规划局沿着河道种上了成排的柳树，春天飞舞的白色柳絮钻进鼻子里叫人直打喷嚏，但熬过了这段时间，夏日里，柳树茂盛的枝叶就成了天然遮阳伞。
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带着白安馨去河边看他们下象棋。小孩子对这种老年人的兴趣爱好多半不感冒，白安馨就自己摘柳树叶，树枝编成花环戴在头上。
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掉进水里呢？她喝得迷迷糊糊的，记忆丢了大半，只记得夏天里太过燥热，她看见桥下潺潺的流水，突然很想游泳。
喝酒真是误事啊，她狠狠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现在连命都给误没了。
不知道平凡宇宙里的白安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现在霸占着她的身体的是安歆吗？爸妈和小妍会发现不对劲吗？
可就算发现了，他们好像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如果她死了呢？爸妈和小妍会有多伤心？那安歆岂不是也
她猛地甩甩头，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大热天的也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白安馨还没有放弃回到她的世界的想法。也许找到了实验室和顾时铭的爸爸，就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带着这样的期待，白安馨才能在这个宇宙里横冲直撞地前进。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手指尖轻轻触摸到白石头做成的栏杆上，上面还残留着太阳炙烤后微烫的余温。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向下望，没有河水也没有碧绿的柳树，只有泥巴堆成的河床被晒出一道道龟裂的沟壑。
刚来到这个宇宙的时候，白安馨不明白，生活在这样一个先进而且发达的世界里的安歆为什么会向往平凡的白安馨的生活。但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时间差不多了，她收起手机原路返回，这才意识到，这座小桥与阳光社区竟隔得如此之近，为什么冥冥之中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一带？
实验室大本营在山上，那么阳光社区的这几间房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白安馨在筒子楼楼下遇见了同样刚刚回来的顾时铭与李小妍。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在这里碰到她，李小妍似乎有些意外。
白安馨看他们两手空空，事情多半是办妥了，向他们交代了自己的行踪和困惑，三个人前前后后地挤在狭窄的楼道里，疲惫地爬着楼梯。
“一般来说，时间与空间上的重叠度越大，‘穿梭’的成功率也更高。”顾时铭在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向她们科普道：“并且从受害人大多居住或经常活跃在这一带来看，选择阳光社区大多也是经过了某些考量。”
李小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加上，这一片是离山上最近的居民区，从地理位置来讲也更方便。只是可惜，我们没办法在阳光社区收集到任何证据了。”
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李小妍拿出钥匙一拧，推开门，三人立马各自瘫在了椅子或沙发上。顾时铭拉开了头顶的风扇，老家伙吱呀吱呀地转着，给闷热的房间里带来了一丝清凉。
“你们那边呢？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白安馨倒了一大杯凉白开灌下肚，让她清醒地想起还有正事要做。
李小妍打开手机和平板，上面显示着她在车上就已经码好的文字和图片，标题是——“惊！近郊公园频现白骨，究竟是人为还是超自然现象？”
白安馨眯着眼睛看完了整篇报道，不得不佩服李小妍，不仅是写正经新闻的时候能做到句句犀利，一阵见血，编起瞎话来居然看起来还颇有道理。
文章里仔细地分析了找到白骨的地点，也就是他们摆拍的地点，骨骼究竟是被人故意丢弃还是属于迷路后无法下山的登山客，以及发现这根骨头的人，也就是他们本人，的匿名采访。
读起来像是理性的分析，但话里话外都让人联想到杀人抛尸，再配上加了红色滤镜的图片，一部悬疑小说已经自动在读者脑海里生成。
而李小妍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篇胡话在网络上炒红。
她拿出手机点开群聊，发送了消息：“独家社会新闻，想合作的私我。”
过了一分钟，李小妍的手机开始不断地震动，娱乐记者们的嗅觉比鬣狗还灵敏。尽管其中大部分人在行业里跟李小妍都是见面眼红的竞争关系，但她主动分享独家新闻，这些人也能一口一个“姐”地亲热起来。
可李小妍皱着眉往下翻动消息，没有钓到她想要的大鱼。不耐烦地回复了几个大报社，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一个沉默的账号。
这位老哥就是第一个在群里爆料白安馨被起诉的消息的那位神人。没有人知道他为哪家媒体工作，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只知道他人脉广，消息灵通，尤其是关于“生命之源”的消息，尤其准确。
“我们猜想过他会不会是‘生命之源’的内部员工，”李小妍解释：“不过这种事情既不赚钱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饭碗，又是何必呢？”
白安馨盯着他的头像，那是一扇巨大落地窗，窗外是城市夜景，她莫名觉得这扇窗户很眼熟，好像她也曾看到过这样的夜景。
李小妍细致地向他讲解了新闻的来龙去脉，最后强调了一句“我们怀疑这起事故和生命之源有关，但是需要更多证据”。
在群里一声不吭的人此刻竟然秒回：“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最大流量的曝光。”
“好的，我来联系。”
“谢谢。”李小妍回复了一个“抱拳”的手势。
在我们用肉眼观察不到的地方，成千上万的信息正在不断地进行复制粘贴，记者们将李小妍的长文截取片段，或者浓缩成短视频，再加上专业的夸张和润色，半真半假的新闻顺着网络，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
各类小道新闻和博眼球的账号闻见流量的味道，主动成为病毒传播的温床，甚至还有的账号神神道道地分析近郊公园的风水位置，得出那里阴气重，冤魂不散的结论。
谁知道，这么一顿操作不仅没有吓退登山的游客，甚至还让自然公园成了新的网红打卡地点。
讲解五大凶地的白衣小胖在半夜里拿着手机直播，扬言要亲自去山上探一探虚实，竟真的碰到了飘忽不定的鬼火，哭着逃下了山，再一次引爆短视频话题。
李小妍的战略得到了超出预料的效果，第二天，检察署的人就不得不介入这起案件，拉起黑黄横条封山搜查。
不过，这都是24小时后的事情了。现在，三个人正埋头吃着白妈妈做的晚饭。
“按照庭审的流程，明天我们必须得回到内城了。”顾时铭咽下一口饭，思考着明天的打算。
听见他们聊起以后的事情，白妈妈有些失落：“真的不能就住在这里吗？”
白爸白妈都没有进入内城的许可证，只能留在筒子楼里等他们。
白安馨也有些舍不得家人，只好先安慰着：“没事，等我们解决了内城的事情，很快就回来。而且，我有种直觉，图片上的地方就在外城。”
顾时铭和李小妍从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几张图片上，但她坚持要找，他们俩也不会拦着。
但有的时候故事的转折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白妈妈捋了捋头发，随口说：“虽然照片里的那几个地方我没见过，但是那些花看着可眼熟了。我记得那个黄色的小花，那不是西瓜花吗，你小时候老是喜欢把瓜子吐到花坛里，说第二年可以直接摘西瓜吃。”
10个小孩估计有8个都做过这种事情，倒也不稀奇。
“还有那个白色的，是山茶花。以前咱们那栋楼楼下种了一大片，你经常摘一朵别在头上。后来那里修了停车场，给你哭得嗓子都哑了。”
听到这儿，白安馨才隐约有些印象，应该是小学一，二年级发生的事情，她早已记不清了。可安歆拍下这些花，是为了暗示什么呢？
“还有那个蓝色卷心菜，也是你小学的时候吧，老师要上什么自然实践课，学种花，你爸爸懒得跑花鸟市场，就直接给你在花坛里挖了一颗。”想起过去的事情，白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这件事白安馨可记得太清楚了。班里其他小朋友养的都是月季花，太阳花，只有她，养一颗包菜，后来那盆植物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怀疑是不是被妈妈炒来吃了。
她重新点开那几张照片，一张一张地反复探究着其中的含义。如果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这几种植物都代表着安歆在小学时期的回忆，那么它指向的地方只能有一个。
白安馨放下手机，盘算着时间，尽管他们的安排已经很紧迫了，但也许这次，他们离关键证据真的只有一步之遥：“明天在去内城之前，我想先回一趟家。”
“家？”李小妍和顾时铭疑惑地对视。
她点点头：“那里既是我从小长大的家，也是安歆前16年人生唯一的家。我有一种直觉，证据就在彩虹社区13号楼2单元7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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