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药剂师
废弃的仓库中，一身黑衣的男人，带着陈旧的礼帽和鸟嘴的面具，坐在一排排试剂和针管中，小心翼翼的将一个中的血色粉末一点点滴入一瓶雪白的液体中，然后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放大镜，似乎想要自己的观察反应的过程。
“这个世界……也有瘟疫医生的套装吗？”萧遥扒着仓库的大门，上下打量着那个正在做实验的男人。
“我记得确实有，大约一百年前，一种与黑死病很类似的鼠疫席卷了整个维尔特帝国，那时候的人们像是被镰刀割倒的杂草一般死去，身上全部都是漆黑的肿瘤……”薇儿娜娅琢磨着回答，“疫区的医生就是这样的衣着，乌鸦鸟嘴一般的面具里面塞满各式各样过滤病毒的草药。”
“根据地球上发生过的事情来判断，这种服装一定不太受欢迎吧？”虽然药剂师没有抬头，不过萧遥确信药剂师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出现，只不过他毫不在意而已。
“是的，那个时代，除了放血疗法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有用的医术……所以他们要做的事情与其说是医治倒不如说是审判，将那些无法扛过疾病的病人隔离处死，尸体用烈火烧成灰烬。”薇儿娜娅歪了下头，略微有些无奈的说，“虽然历史上对他们的评价很低，但是我觉得也正是因为他们残忍和冷血的审判，才避免了维尔特帝国被鼠疫拖垮。”
“比起医生，我们这样的人更像是恶魔，终其一生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药剂师抬起了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了薇儿娜娅的话，“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如果是来杀我的话，请等我把这个实验做完。”
“你看，我就说这家伙是个怪人……”薇儿娜娅吐了下舌头，“虽然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很像某位哲人，不过他身边的氛围可真的吓死人。”
“想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的，药剂师……”萧遥不置可否，绕过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瓶瓶罐罐，走到了药剂师的实验桌前，“我倒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一下。”
“讲。”药剂师惜字如金的说，头也没有抬一下。
“这种注射器里面的药剂，是你开发的吗？”薇儿娜娅也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实验桌前，将那枚从鲍尔家里搜出来的针剂按在药剂师的面前，“你还有印象吗？”
药剂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两道锐利的视线穿过了漆黑的鸟嘴面具，定格在了薇儿娜娅手中的注射器上。
半晌，鸟嘴面具下才传出了低沉的声音：“当然……当然，这是我不久之前的一件作品，确切的说，是一件失败品。”
“它的效果是什么？”萧遥紧跟着问。
瘟疫医生抬起头，隔着鸟嘴面具的屏障注视着萧遥，他回答的声音如同黑夜里乌鸦的叫声，沙哑而刺耳，让人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股寒意——
“永生。”
一瞬间偌大的仓库寂寂无声，落针可闻，从药剂师嘴里说出的话语涉及到了属于神明的领域，牵扯着一个人心中永恒的奢望……
“永生？”萧遥用疑问的语气，重复着药剂师的话语。
“永生……更确切的说是长生，毕竟我听说，就算是教皇国那些老不死的使徒，也会在几百年后一点点被力量腐蚀而失去作为人类的神志……长生，已经是很多高高在上的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了。”药剂师放下了手中正在操作的试剂，从薇儿娜娅手下抽走了那个针管，放到鸟嘴面具前细细打量。
“具体说说？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个失败品。”萧遥紧跟着问道，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已经触及了这次任务的核心。
“……让我想一下，该从何说起呢？”药剂师慢慢放下了针管，伸手轻轻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鸟嘴面具——
“你们是否知道人类寿命的极限？不是短短的四五十年，也不是所谓‘长寿’的七八十年，我解剖过很多人的尸体，在我的推演下——人类可以活170岁。”
“但是为什么从未有人能活那么久？因为疾病，因为疲劳……各种各样的后天因素一点点的消磨着人身体里的潜能，乱七八糟的毒素堆积在人的身体中，让人们根本不可能触及寿命的极限。”
“那么就去除这些因素好了，只要有一种药剂，能够清空人体内所有堆积的毒素，能够把人体的一切器官一切细胞全部维持在巅峰状态，那样能够达到甚至突破寿命的极限？”
“这就是我研究了一生的最终目的，而你手中的这东西这是我无数失败品中最接近成果品的一件。”
药剂师重新把针管放到了薇儿娜娅手里，刚刚的长篇大论似乎让他有些过于激动，面具下传来一阵深呼吸的声音，过了大约十几秒他才接上了话——
“这种药剂是我在大约三十年前开发的，当时的雇主提供给了我一份特殊的原材料，能够把人体的身体状况提升到极致，甚至可以让人突破人类的极限。”
“然而这个转化的过程非常痛苦，稍有不慎就会让试验品失控，所以我在其中掺入了一些辅助成分和致幻剂……不过致幻剂是以我自身为样本开发的，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各种药剂，所以可能对普通人来说效果会有些……过分。”
“原材料对人类肉体的强化效果貌似好过了头，我改进之后的药剂副作用被削弱了很多，但是强化的功效也因此被减弱，需要注射多次药剂才能有明显的反应。只不过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药剂的效果会变得很显著，足以让一个普普通通的瘦子力气变得比大力士还大……”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注定的身体崩坏，原本会被原材料杀死的人依旧会死，我只是让崩坏的结果推迟了一些而已……而且，貌似还会有一些超出常理的异样反应。”
“我没有进行过人体实验，因为这东西在作为实验体的猴子和小白鼠身上产生了某些糟糕的反应，实验体会完全失去理智，力大无穷，全身大面积失血和脱落毛发，然后皮肤变惨白，最终全部死掉……这症状让我联想到了某些不太妙的东西，所以我就终止了实验。”
“委托我开发药剂的人似乎没有怎么在意没有收获预期的成果，他取走了作为半成品的那个药剂配方，付给了我一半的报酬。怎么？这份药剂惹出什么麻烦了？我事先声明一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我是不会透露雇主信息的。”
薇儿娜娅张大了嘴，被药剂师大信息量的话冲击的思路略微有些混乱，直到听到了药剂师的疑问才清醒了过来：“是的，大麻烦，很大的麻烦。所以你现在得跟我们走一趟……因为注射那份药剂的人变成了白鬼。”
有那么一瞬间，萧遥看出了药剂师的肩膀僵硬了一下，整个人都仿佛愣在了原地，但是下一秒这份震惊就从他身上不翼而飞了，他淡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白鬼啊，那些症状的确很像……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你知道白鬼？”萧遥眯起了眼睛，根据薇儿娜娅的描述，白鬼这种东西似乎近几年非常少见，只有教会和国家高层才知道其存在。
“我当然知道，我甚至还见过教会的使徒是怎么猎杀白鬼的。”药剂师平静的说，他弯腰到了桌子，似乎在翻找某些东西。
“使徒？”萧遥感觉自己又听到了某些了不得的东西，他一只都认为既然存在白鬼那么必然会存在与之对应的力量，难不成使徒就是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这份超凡力量掌握在教皇国手里的话，难怪就算维尔特帝国如此强盛也不敢轻易招惹。
“我稍后告诉你……我之前说过的，我祖父曾经是教皇国的银骑士，他讲过一些关于‘使徒’的事情，”薇儿娜娅苦笑了一下，“老实说，我还一直认为‘使徒’与‘白鬼’一样，都是祖父瞎编的故事……不过既然白鬼是真的，那么想必与白鬼对抗的使徒也是真的了。”
这时候药剂师已经重新直起了腰，他将一个密封很好的铁盒子放到了桌子上，对萧遥解释说：“我当时并没有完成雇主的要求……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剩下来的原样试剂，不多，但是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这样啊……”萧遥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看了看药剂师，又瞥了一眼薇儿娜娅，伸手按在了那个盒子上，“那么我再问另外一个问题……你这家伙，以前和薇儿娜娅有仇吗？”
“……啊哈？”薇儿娜娅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连忙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但是却被萧遥一个脑瓜崩弹在了额头上。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想要把我当枪使……”萧遥无奈的瞪了她一眼，一脸的无奈，“你们这些当侦探的，心都脏。”
“哈？你什么时候……”
“废话，刚刚药剂师说的很清楚，这种药剂是他三十多年前研制出来的，这个年代什么注射器能密封三十多年？”萧遥一把拿过了那个注射器，用手指甲稍微扣了一下那个所谓的标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药剂师的标记……实际上是你自己做上的。”
萧遥直视着薇儿娜娅，声音冰冷了几分：“嗯，从你的表情上推断，我似乎没有猜错啊……让我猜猜看——你调查这个案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匡扶正义之类的，而是你想要弄清楚，这个案子与药剂师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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