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时,希兹若有所思地问道:“还有留在雪地上的那些鞋印又应该如何解释呢?”
“对,应该如何解释这个疑点呢?”万斯面对着希兹,“鞋印与那些事实一样让人无法理解。在案件发生的前后,一定有人在屋里逗留了至少半个小时;而且,我认为绝对有人知道,罪犯是如何溜进格林豪宅的。”
希兹警官又开始发表言论了:“其实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格林豪宅有四个用人,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们早就已经摸清整座豪宅的路线了。”
万斯看着他面带讽色地笑了笑,说道:“共犯们在指定的时间打开前门,但是,并没有告诉闯入者值钱的东西放在哪里;而且没有让他对房间的位置有一个详细的了解。结果他刚刚进入格林豪宅就迷路了,不知道餐厅应该怎么走,于是他只能到处游荡,结果摸着黑,不小心进入了卧室,慌乱中向两名无辜的女士了开枪;然后摸索着找到了家具后面的电灯开关,就在史普特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不带半儿点声响地、轻易地找到楼梯,向前门奔去。希兹警官,照这样看来,这个小偷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还有,那个内奸更让人揣摩不透,任何解释都无法奏效。”接着,他对马克汉说道:“只有了解了格林豪宅的不安定因素,才能得到枪击事件的真正原因。”
“万斯,我们已经对这个情况作过了解了。”马克汉耐心地对他的方案作出回答。“是的,格林豪宅的确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但是,不符合常理不一定就代表着要发生凶杀案。那些敌对的人经常会因为某些场合相遇,从而产生更深的仇恨;但是,仇恨不一定就意味着要谋杀,而且这种仇恨并不能成为犯罪证据。”
“是的,也许不能。但是,如果仇恨与其他利益冲突,或者类似的东西,例如:情感和阴谋加在一起的话,就绝对有可能发生各种罪行。并且,格林豪宅的这起案件,的确还存在着很多稀奇古怪的细节需要我们处理。”
“哈哈!现在你所说的终于对案件有实质性的帮助了。那么,需要调查的细节究竟在哪里呢?”
万斯若有所思地点燃一支香烟,坐在了桌子的边缘。
“我觉得,我们应该首先调查契斯特·格林为什么会来拜托你帮助他?难道是因为他丢失了枪?我怀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那么,为什么手枪会失踪?是被人偷了?还是契斯特自己藏起来了?只要和那把丢失了的枪有任何关联的事情,我都觉得很怪异。难道希蓓拉所说的是真的吗?上星期她还看见过这把枪?那么,当我们追查这把左轮手枪的时候,一定会发现更多的情报。契斯特为什么能够清楚地听到第一声枪响?而住在艾达隔壁的雷克斯却没有听见第二声枪响?还有,两声枪响的时间间隔太久了,这也让人很难解释。另外,那个精通多国语言的男仆史普特,为什么刚好会在案发时候阅读马提雅尔的诗作呢?马提雅尔的作品从任何一个角度分析都是很难弄懂的,听到枪声响起,他就立刻赶到了现场,并且在途中没有遇见任何人,或者听见任何声响。那么,虔诚、万能的主在处置巴比伦之子的时候,其中又蕴涵着何种重大意义呢?也许她的脑子里的确有些模糊的宗教意识,但是,不一定就真的是模糊的。那么,格林豪宅的女厨师,那个有着沧桑经历的女人,她看起来虽然有些迟钝,但是她并不是真正的用人阶级。然而,她依旧十二年来如一日地,为格林家族服务着。让我们来回想一下她是如何进入格林家族的,老图亚斯是她丈夫的好朋友,老图亚斯曾经吩咐过,如果她愿意,就可以一直留在格林豪宅里当厨师。马克汉,还记得雷克斯吗?他的额头有点突出、不停地摆动着他的身体,而且还会间歇性地发作旧疾。当我们询问他的时候,他突然非常激动,这其中又有什么端倪?就他的言行举止而言,不像一个无辜的盗窃案目击者。另外,又是谁打开了电灯?为什么会在作案的时候开灯呢?而且,更可疑的是两个房间的灯都被打开了!凶手之所以要杀死朱丽亚,是因为她房里的灯在案发之前就已经打开了,她看见了凶手的样子,知道了他的意图,所以凶手才要杀她灭口。然而,艾达房间里面的灯,却是在开枪之后打开的,这些匪夷所思的细节刚好清晰地说明了:凶手并不是一个狂暴、不可理喻的人。还有,史普特在午夜时分打电话给冯布朗时,他为什么会不在家?而竟然恰到时间地赶到了案发现场?难道真的是巧合吗?……对了,警官:确定那一组鞋印是医生一个人的吗?”
“因为雪容易化掉,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分辨清楚。”
“没关系,是不是都没有多大用处。”万斯继续面对马克汉说道,“这两起枪击案件,有几个很明显的不同之处。朱丽亚是在床上被人从正面枪杀的;而艾达是在刚刚起床的时候,被人从后背攻击的,显然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去瞄准艾达。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在艾达起床之后杀死她呢?直到他杀死朱丽亚惊动了整座屋子的人之后,他竟然还会逗留在那里没有及时离去。对凶手的这种表现,你们认为是惊慌失措造成的,还是因为太过于冷静镇定的原因?朱丽亚的门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一晚没有锁好呢?这一点,是我最想弄明白的。马克汉,你是不是也已经注意到了,希蓓拉是契斯特特别吩咐去接受我们的询问的,而且他在那里还逗留了很久。为什么他亲自去请希蓓拉的时候用去了很长时间,而雷克斯只是派史普特去叫的呢?在他们接受询问之前,彼此有着怎样的默契呢?希蓓拉为什么会肯定地回答道不是小偷所为,可是,我们要求她回答理由的时候,她又闪烁其词呢?而且,她是那么坦率地说出,格林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有嫌疑,包括她自己。还有,艾达所描述的细节最让人揣摩不透了。虽然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她还是感觉到她即将面临危险——有人拖着脚走路,接着突然向她伸出了手。说实话,我们必须对她所描述的细节作进一步深入的调查。我认为希蓓拉清楚地知道凶手是女的,可是当我们询问她的时候她却闪烁其词,不肯正面回答。希蓓拉为什么一味地指控艾达?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事实?另外,不要忘了希蓓拉与冯布朗之间存在的异常。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暧昧,你看他因为希蓓拉发怒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样子,那情景绝非正常。当然,我想你也已经发现了,艾达非常喜欢那位医生。在我们整个问话的过程中,她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她睁大眼睛看着他,那种眼神是多么渴求他的保护啊!可惜,小艾达只是一相情愿,医生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情感,只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对待她。冯布朗对待希蓓拉的态度,正是契斯特想要的。只可惜他似乎并没有这个胆量去成全他们。”
说完这些,万斯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
沉思片刻之后,他又说道:“马克汉,如果想要我相信你的窃贼理论,就必须对我提出的这些细节作一个满意的解释。”
马克汉动也没有动,只是皱着眉头,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
“万斯,你的长篇大论我都明白,”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这些根本无法激发我对这起案件的热情。你所提出的很多假设,以及观点对我们都很有帮助。可是,不论你怎么说,这些都只是你的推论,而且都只建立在某些并不特殊的细节上。也许在格林家族的每一个人身上,都能推断出一个似乎合情合理的答案。然而,你只是单个地推断它们,并没有用一件事实来联系你的所有推论。”
万斯气恼地站起来说到:“你那颗让人讨厌的不灵活的脑袋,那么多可疑的地方,那么多无法解释的事实,在你看来竟然细节没有整体有意思!我无话可说了,我宣布收回我刚才的所有推理,我要静静地离开这个地方,就如同我没有来过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外套准备往外走,“好吧,你就去跟那个荒唐的、有神经病的小偷纠缠吧!他不用任何工具就轻易地进了豪宅,可是又不偷任何值钱的东西;他清楚地知道电灯开关在哪个位置,却不知道宽敞的楼梯应该怎么走;他摸黑向那个女人开了枪,却又把电灯打开,吸引众人的眼光。马克汉,如果有一天你抓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善尽人道,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不会有任何需要服刑的理由。”
马克汉虽然反对万斯的推论,但是万斯现在的这番话却让他感到非常震惊。显然,马克汉对窃贼这一说极度地不相信,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当他全盘否定窃贼理论之后,他才会放弃。接着他说道:“虽然我并不觉得这起案件背后另有隐情,但是,我也不排除这样的推论。可是,就目前的例行程序而言,我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调查这些推论。而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没有权力对这个知名家族的所有成员进行调查。这样做既违犯了法则,也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我们必须等到所有调查结束之后,如果还是毫无头绪,那么,我们才可以展开另一种调查方式。警官,对这起案件你打算还要调查多长时间?”
希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长官,这个很难说出具体时间。搜集指纹的工作明天就会结束,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核对相关人士的指纹。另外,还有两个人正在搜集格林家族所有仆人的背景资料,在这个方面也许会用不少时间,当然,也许运气好就很快结束了。”
“难道你还不清楚,这起案件是多么的扣人心弦,这正是我一直期待的案件。”万斯叹着气说道,“可是,你现在就知道窥探女佣们以往的恋情,真是让人失望到了极致。”
说完,他一边往身上穿着乌尔斯特大衣,一边向门口走去。
“举个例子吧,如果你们要像杰逊王子寻觅金羊毛一样,积极地投入你们的案件,那么,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我应该会退出这次的侦查行动,继续我的翻译事业。”
然而,万斯还是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去做自己惦记在心的高难度工作。因为,在这次谈话的三天之后,国内的报刊登了一则非常醒目的新闻:格林豪宅惨案不久,又发生了另外一起恐怖的令人费解的惊人血案。这起血案与之前的枪杀案完全不同,并且,已经成为了近代最让人注目的案件。
直到格林豪宅发生第二次血案,“窃贼杀人”的说法才不攻自破。而且,所有人都认为,格林豪宅潜藏已久的致命因素,已经准备从这座古老的房子中蔓延开来了。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五,早上八点
那天,当我与马克汉分别之后,恶劣的气候突然开始转变,太阳拨开浓云给我们带来了温暖。当时外面的温度几乎上升到零摄氏度以上。可是就在第二天的晚上,天空中降下了细小微湿的雪,整个纽约城好像铺上了一层白毯。直到夜里十一点左右,天空又一次恢复清朗。
之所以要强调这些细节,主要是因为格林豪宅的另一个罪行与天气有着一种奇异的关系。临街的人行道上又一次出现了脚印。由于白雪落到地上易化,警方也在一楼的大厅以及大理石阶梯上发现了足迹。
万斯在他的图书室里度过了星期三和星期四。在这两天中,他所做的仅仅是随便阅读和查看塞尚的水彩画的目录。写字台上摊放着三册一套的《德拉克洛瓦日记》,万斯并没怎么读。因为他静不下来,而且不能将自己的思绪集中起来;晚餐时(在起居室的大火炉前,我们一起进餐)万斯久久的沉默,更清楚地暗示了他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此外,他为了不参加几个社交宴会,特地寄出了辞谢卡,还叮嘱管家柯瑞,如果有访客就说他已经“外出”了。
星期四,在晚餐过后,万斯坐在一边啜饮千邑上等的白兰地。他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挂在壁炉架上的雷诺瓦的画,忽然说出了他的心事。
“亲爱的凡迪恩,老实说我真的摆脱不掉那幢该死的大宅子的氛围。马克汉先生不愿意认真地对待这起案件,或许他是对的——我不应该只因为自己的敏感而去打扰那些丧失亲人的人。不过……”万斯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说,“最令我感到不舒服的是,自己变得如此软弱而情绪化。上帝啊,我讨厌这种感觉!……不,我不能使自己软弱或者情绪化,但是——真该死——格林家的命案却像一个女妖一样,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在那些凶杀案中,我能感受到一种‘未完成’的恐怖感……”
第二天早上刚过八点,马克汉就把第二起格林惨案的消息带来了。就在马克汉以一个草率的点头示意还在发愣的柯瑞时,我早已起床,在图书室里喝着我的咖啡。
“凡迪恩,请万斯先生马上出来一下好吗?”他没有说一句问候的话,只是开门见山地说:“出大事儿了。”
我急忙去请万斯,他一边抱怨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驼毛晨袍,不紧不慢地走进图书室。
“亲爱的马克汉!”他开玩笑地对地方检察官说,“为什么你喜欢在夜半时分拜访别人呢?”
“谁来拜访你啊,”马克汉略带不满地说,“契斯特·格林被谋杀了。”
“啊?”万斯摇铃召唤柯瑞,然后自己点了一根烟。当管家柯瑞出现的时候,万斯嘱咐道:“两份咖啡和一套衣服。”说完他便顺势倒入火炉前的一张椅子里,向马克汉做了个鬼脸,“我猜,这次还是那个笨贼干的。真是一个锲而不舍的家伙。这次,格林家的金质餐具终于被偷走了吗?”
马克汉听到这话一脸苦笑,说:“你说错了,格林家的金质餐具并没有丢,现在最应该丢掉的倒是我的窃贼理论。恐怕你的预感才是正确的——你那该死的超能力!”
“快把这个令人心碎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吧。”万斯说。这种轻浮的言语丝毫没有遮掩住他那满腔的兴奋,眼前的热切期待已经完全将两天来的沉默粉碎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史普特打电话向总局报案。而刑事局的接线生顺利地在家里找到了警官,所以,警官在半个小时之内就赶到了格林大宅。他现在人在那儿——七点左右拨电话给我。我告诉他我必须马上出门,于是并没有从电话那头了解到更多的细节。目前我手头上所得到的消息,仅仅是契斯特·格林昨晚致命的一枪。这一枪几乎与先前的枪杀案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十一点半过后不久。”
“那时他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吗?”万斯一边倒柯瑞端进来的咖啡,一边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他的。”
“从身上的伤来看,凶手是从正面开的枪吗?”
“是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中枪部位距心脏非常近。”
“有趣,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起案子是朱丽亚之死的翻版。”说完这句话,万斯便沉浸在思考中,“这古老的家族中又多了一个受害者,但是为什么是契斯特呢?……是谁发现他的,是偶然的吗?”
“希兹说是希蓓拉发现的他。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她的房间刚好就在契斯特的房间的旁边。我想大概是枪声惊动了她。所以我们最好赶快过去看看。”
“有人邀请我去了吗?”
“我是希望你能来的。”这时,马克汉再也隐藏不了他要万斯陪同的心意了。
“哦,你应该知道,我是心甘情愿为你效劳的。”话音刚落,万斯便立刻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检察官的车开得很快,从万斯的东三十八街的住处开到格林大宅仅仅用了几分钟。在大铁门外,有一个巡警正在站岗,旁边有一位便衣警察,正百无聊赖地在拱门出入口前面的阶梯来回踱步。
在死者的起居室中,希兹正一脸严肃地和刚到的莫朗督察说着话,而两位来自刑事组的警察则在窗边听候指示。此时的格林大宅一片宁静,看不到任何一位家族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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