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预备

有特殊癖好的猫？

        阿渝没见过。

        但是她见过关于有特殊癖好的人的新闻爆料。什么高跟鞋踩爆猫眼球；什么用门夹死；还有什么用食物诱惑出来敲死……

        人间藏着地狱漏掉的恶魔，那荒诞世界呢？

        阿渝只觉得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寂静之中只听得到滴答滴答的水滴砸地的声音。

        啪地一声，灯亮了。惨白的灯光把阴森森的小房间照得明明白白，阿渝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眼的光芒挤进她的眼睛里。她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张大全身镜，镜子里面映着的赫然是——是金宝的样子！

        阿渝居然成了金宝！

        她跪在地板上，眼睛朝着四周扫去，房间的四壁挂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鞭子、手铐、还有眼罩……一根带着倒刺的道具倒挂在墙上的钉子上，上面满是血污，渗出一滴又一滴的腥郁的液体，正在往下缓缓地淌。

        封闭的小房间里，房门紧闭。阿渝挣扎着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四周，但是除了普通道具就是更为可怖的道具。那些肮脏的道具绕着阿渝转啊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突然，一张模糊的猫脸混杂在其中！

        这是只肥头大耳虎纹灰猫，大的吓人的猫眼睛里显现出尖尖的竖瞳。阿渝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硕大的、长着锋利的长指甲的猫爪，伸了过来。她吓得再次跌坐在了地上，而那只猫爪却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别过来——”

        阿渝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她花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盒子”里，而不是那个充满道具的房间里。爱丽儿不知什么时候被她闹醒了，也坐起来，一言不发地替她顺背。

        阿渝以为爱丽儿会问些什么，但是爱丽儿没有，她冷静得吓人，一言不发地安慰着受惊过度的阿渝。阿渝对此不胜感激，她如今实在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来强颜欢笑。明明阿渝才是真实年龄更大的那个，可她却不如爱丽儿这个八个月大的宠物人淡定。

        等阿渝平复了心跳，爱丽儿便把她拉着躺下，两个人顶着被子，缩到被窝里说悄悄话。

        黑咕隆咚的被窝里，爱丽儿上来第一句就是：“逃吧，阿渝。”

        阿渝有一瞬的错愕，转而一想明白了爱丽儿为什么这么说。

        留下来她们没有选择，也无法自己做选择。她们只能等待，等待猫主子的挑选；只能祈祷，祈祷猫主子是个好猫。而在此之后她们也同样没有选择的权力，终其一生都将依附于一只捉摸不定的猫。

        难道她们甘心就这样任猫买卖、任猫处置吗？猫为刀俎，人为鱼肉，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阿渝思索后说道：“宠物店的每个房间都有锁，而且全是透明玻璃墙，有猫们看着，我们逃不掉。要逃，就只能在它们说的会展上一举成功。”

        爱丽儿在黑暗中摸索到阿渝的手，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阿渝冰凉的手。

        “嗯。”

        时间紧迫，第二天一天的时间内，阿渝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害怕过于单纯的金宝走漏风声，阿渝并没有告诉金宝来龙去脉，只是叮嘱她在裙子内测缝几个小口袋。宠物店的白裙子不同于繁育所的麻袋裙，浑身上下没有口袋。从前没有私人物品的时候，阿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然而如今可是要准备逃亡了，总得带点必要的东西才行。

        金宝以为姐姐阿渝这是又有了什么鬼主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以金宝现在的实力，她不一会儿就给自己和姐姐的裙子做好了改装。阿渝找爱丽儿要裙子，却被爱丽儿略带嫌弃地拒绝了。

        “我自己准备，你们准备好自己的就行了。”

        爱丽儿专注于手上的一针一线，头也不抬。阿渝以为这位顶级绣娘只是在嫌弃她们姐妹的手艺，便也没有纠缠，默认她会自己缝好口袋。可阿渝没有注意到，爱丽儿回避的眼神，以及那面料之下，她不小心用针戳到手指，从针眼里冒出了的一豆鲜血。

        小黑被哆啦抓去洗澡，又发狂把可怜的哆啦揪哭了。懒洋洋的虾仁上场，本以为也是个会被欺负的，结果虾仁却出人意料地把小黑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去洗刷了一通，小黑大变样了。他身上连脚趾甲里的泥垢都洗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本白净的肤色。破烂半身裙也被扔了，小黑被强制换上了宠物制服。

        “这只野人倒是身体好得很，大概是因为身上原本一直涂着泥巴，身上没什么虫子。”

        虾仁提起小黑的后颈，用修剪过的指甲将他拨得转来转去。小黑一阵恼火，又龇牙咧嘴起来，可惜虾仁特地伸长了前肢，小黑哇哇大叫就是够不着。

        哆啦在一旁拿着小镜子对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脸照来照去，眼泪还在眼睛泪沟里蓄着，听到虾仁的话，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道：“可不是嘛，皮实得很！也不知道哪位猫主子能够消受得起。”

        虾仁细眯着眼睛，一副很舒服地样子，玩笑一般继续逗弄着已经放弃无谓的拳脚攻击的小黑。

        “那位垃圾……不对，拉吉大人不就很喜欢这种精神的货么。你也用不着苦恼了，反正不管会展怎么样，这只野人都会被推出去笼络拉吉大人的，快了……”

        虾仁厌倦了，随手把小黑关进了单独的笼子里，锁得那叫一个手艺娴熟。这一贯散发着懒散气息的猫，斜躺在抓板床上，面前摆着一叠鱼干。它时不时就伸出手抓一把鱼干，扔进嘴里嚼得咔咔作响。

        一旁的哆啦放下了手中的镜子，眼神没有落在自己一贯看不惯的虾仁身上，而是停在了不停晃动的笼子上。哆啦不像虾仁，来宠物店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挣钱。她从小就喜欢宠物人，喜欢一切乖顺可爱的人。这只野人可以说完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然而，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哆啦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

        哆啦从前照顾过一只非常可爱的女孩，并给她取名叫温莎。温莎出落得水灵灵的，是猫见了都会喜欢。然而这份可爱也吸引到了垃圾……不对，拉吉大人。那位肥壮的虎纹男爵生性残暴，年轻的时候喜欢街头斗殴，如今年纪大了，却喜欢上折磨宠物人们。那些脆弱得如同蝉翼的人类女孩，便是他最为理想的玩物。

        最开始，拉吉只是一年半载买一两个宠物人来“玩玩”，皇城里的宠物店都只当这是正常生意。然而拉吉变本加厉，对玩物的需求大大增加，这几年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别的宠物店去送货时，就正好看到仆人猫将几具人类孩童的尸体带出来，随手丢在了大大敞开的垃圾桶里。残破的人类娃娃睡在果皮断骨里，任由苍蝇在她们的身上欢快地叮咬、繁殖。用不了多久，腐肉上就会爬出乳白的蛆虫。

        哆啦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她以为能给温莎找个好归宿的。毕竟是男爵，对宠物人的待遇总要比普通家庭好得多。将温莎送去男爵府上的那天，天空阴云密布，哆啦隐隐有些微妙的感觉。她叩开男爵府气派古朴的铜狮子大门，只有一个瘦骨伶仃的猫仆将门撕开一线缝，露出一只眼睛来睨她。

        “送人的？”

        “嗯？哦，我们是佛音宠物店……”

        哆啦还没介绍完就被猫仆一把打断，手上的笼子也被劈手抢了过去。紧接着“砰”地一声闷响，大门关上了，好像从来没开过一样。猫仆似乎走远了，飘渺的几个字隔着厚厚的木门散在哆啦惊愕的脸上。

        “知道了，回吧……”

        哆啦没来得及把满腹的养人心得告诉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对温莎说一句祝福的话，就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她都忘记自己那天淋着雨是怎么回去的了。刚进门的时候还撞上了拿着一把伞正准备往外冲的虾仁，虾仁冲她说话她也一句都没听进去。

        那是哆啦职业生涯里遇到的态度最恶劣的客人。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调节一下就好了，但是哆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结果第二天，她找上拉吉男爵府，送温莎爱吃的东西时，在垃圾桶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宝贝。

        爱哭的哆啦那天并没有哭，而是冷静得连她自己后来想起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抱起自己的温莎宝贝，赶走了可恶的苍蝇和老鼠，在城外找了颗大树，在边上刨了个大坑把温莎和食物都埋了。小土包上还移栽了一丛葱兰，正开着白色的小花。

        在那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哆啦紧接着就生了一场大病，整只猫烧得不省猫事。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自己正被猫驮着，晃晃悠悠地在路上，然后有猫扒拉她，有什么草往她嘴里塞……

        皇城的宠物店没多久就都知道了拉吉男爵的恶行，但碍着它的身份没有当面指责，只是尽可能地回避同它的交易。拉吉的玩物需求得不到满足，它就降低了要求，散尽千金跑到各地去搜寻，找不到可爱女孩子，到后来更是干脆是皮实的人类都行。它拉吉百无禁忌，毫不挑嘴。

        佛音老板不是好猫，当然，也不是坏猫。至少哆啦是这样觉得的。但是缺钱的话，它们自身都难保，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成功劝说佛音放弃到嘴的一百金喵币的单子。哆啦攒了五年的工资也才五十金喵币呢，一百金喵币再凑上一点，足以买下它们的宠物店了。哆啦知道这一直是佛音的愿望。

        哆啦又深深地看了笼子里生龙活虎的小黑一眼，终是一言不发。

        阿渝听完了这两只猫的对话，也看向小黑，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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