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会展
阿渝又一次坐猫猫车，不过这次待遇要豪华得多。虾仁似乎对上次某人的晕车呕吐有什么阴影，懒惰如它，这次愣是主动在藤箱里安置了好几层软垫，布置得舒舒服服的。藤箱也没扣死，顶上漏了一线小缝，等让小人们露出小半张脸透透风，不过逃出来就别想了。
这次是走在喵国的皇城内，大路平整，路况比上次的郊外野路好得多。虾仁“开车”很是稳当，阿渝能在藤箱边上站稳，踮着脚伸出头来看看外边。
金宝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可人太矮，蹦来蹦去也看不到。她现在重了不少，阿渝抱她已经很吃力了，举高高什么的是不用想了。小黑倒是很喜欢小孩子，让金宝坐在他肩膀上，抓住金宝的两只小肥腿，把她举起来看外边的繁华街景。金宝也是个自来熟，这会儿完全忘记了原本对于小黑这个大哥哥的恐惧，肉手抓着小黑的刺猬头发，贪婪地张望着外边形形色色的猫。
爱丽儿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好奇，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众人躁动的背影。她时不时抬手，不动声色地抹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换个姿势坐着。不过这也只是徒劳，她的身上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分毫。
这是她命中注定的苦痛。
爱丽儿艰难地忍耐着，又迟缓地翻了个身。
阿渝还在专注于外面的景象，时不时跟小黑嘀嘀咕咕的。
喵国的皇城应该类似于中国唐代以及以前的皇城，至少布局上同样是方方正正的，规整得很。路边还有专门的绿化带，此时枯枝已爆青（注1），正逐渐繁茂浓郁起来。至于那建筑风格则是中西杂糅，一路上阿渝看过斗拱飞檐，又看过圆穹顶，甚至还有许多罗马柱……阿渝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奇妙万花筒，各种光怪陆离的元素一齐杂糅在她眼前。
阿渝猜她们这是在往皇城边上走，一路上的建筑由盛到旧，寻常过路猫越来越少，同样装扮的猫车队倒是越来越多。果不其然，没多久她们就到了城门。城门就是个大圆洞，对于猫来说也是够大了。不过出城可没那么容易，城门口有猫侍卫在两边把守，检查过路猫的路引，也就是猫咪们的身份证。至于阿渝她们，目前是有伪造血统证的“资格”宠物人。
一个猫侍卫浑身披甲，掀开藤箱瞅了一眼里面瑟缩的人，便看向一旁的佛音。佛音很上道地让哆啦递过来一个小锦囊。看那鼓鼓囊囊的锦囊，阿渝想那肯定得不少贿赂。侍卫猫原本冷酷的猫脸瞬间笑出了牙花子，又对着大美猫佛音趁机揩了几下油，这才“痛快”地放她们过去。
佛音转身便垮了脸色，厌恶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这才昂首挺胸地带领着它的队伍继续前进。后边陆陆续续也有车队跟过来，看样子是和它们一样要去参加会展的。
出了城门，树木就多了起来。路过一棵歪脖子银杏树时，哆啦有些失神地落在后边，佛音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哆啦明显地不在状态，但佛音只是抿了抿嘴，并不过多苛责。这倒不寻常。
小黑看见越来越多的树木便有些兴奋，他看着天边耀眼的红日，兴奋地对阿渝小声说：“朝着现在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到西戎！我听见水声了，长河应该不远。”
阿渝纳闷自己为什么听不见，又问了金宝和爱丽儿，都得到了否定回答。她这才确定，不是她们太无能，是小黑这小子的听力太逆天。所以这就是自由人在野外锻炼出的生存能力吗？阿渝觉得她们这些脆皮身边有小黑在安心不少。
“我们村子那里很漂亮的，有好多好多的人，大家都热闹地生活在一起。你们长得这么好看，长老还有叔叔婶婶们肯定都很欢迎你们几个的。但是，你们也太……太柔弱了吧，以后可要好好训练一下，不然怎么适应外面的生活……”
心直口快的热情小少年无情地吐槽着阿渝等一众脆皮宠物人，阿渝表示无力反驳。
“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交宠物人朋友呢……你们好像也不像长老说的那样，至少我不讨厌。谢谢你的包子，小妹妹。就冲这一包之恩我也会带你们逃出去的！”
阿渝看着眼前诚恳又中二的小少年，默默地想：咳咳咳，按年龄，你该叫我阿姨才对。
“小妹妹”阿渝也报以真诚的笑容，露出一颗小虎牙，在心底预祝她们逃亡成功。
又走了一阵，中间整修了几次，补充水分，她们便来到了一个露天的帐篷群里。这中间是被可以砍伐出的空地，搭建起了大大小小的舞台，空中牵了线，挂着五彩斑斓的横幅彩条。阿渝翻译再次上线，给小分队念上面的类猫语言。第一次发现阿渝这个技能的小黑惊得长大了嘴巴，继而崇拜地看着阿渝。
“人气歌星宠物人小西瓜的个人演唱会。”
“xx年度宠物人田径竞赛”
“寻找最美的宠物人——宠物人年度选美大赛”
……
阿渝念得越来越没劲，体内的吐槽之力恨不得暴走。她知道在荒诞世界里非自由的人处于宠物地位，但是被深刻提醒自己的宠物境遇，阿渝只觉得又气愤又无力。
她们被迫放弃生存能力，全身心地寄托给猫主子。身为宠物人，很多时候她们的使命是保持美貌，以满足猫主子们的虚荣心。年老体衰之后，她们的归宿会是哪里？可不是所有的主子都会给宠物养老送终的。
这样的生活并不能让阿渝踏实。她讨厌因完全无法把握而产生的虚无感，讨厌“后悔”之类的话。繁育所的阴暗日子教给她的就是万事要自己争取。挣扎一下吧，哪怕是蚍蜉撼树，说不定她们就是那万分之一。她们离开了繁育所昏暗的房间，来到了皇城，那她们未尝不可逃离这束缚金丝雀的牢笼，去看看荒诞世界的人类聚集地是何等景象。
阿渝握紧拳头，仰头看湛蓝的天空，看慢悠悠的浮云。
这边的佛音正忙着排队去登记，付了不菲的定金租了个靠边的小摊位。
哆啦帮忙把两个藤箱从虾仁身上卸了下来，放在铺在地上的软垫上。虾仁解脱后，去两个猫脚夫那下下来它们的行李，又给了佣金，打发脚夫们走了。
佛音单打独斗，所有的货物也就二十来个人，勉强算个小老板。但佛音的名气却比较大，这主要是因为它挑剔得很，只挑些“别致”的货物，再加上它灵活运用自己的美貌buff，很是对某些身份尊贵或是财大气粗猫的胃口。
藤箱的盖子被掀得打开，留有一半的阴影处给小人儿们挡太阳。阿渝顶着灿烂的阳光，朝着摊位附近左看右看。
左边是只三花猫当家，带了三四十号人。只不过太过粗心，随便一装便驮过来了，这会不少的人吐得稀里哗啦的，把身上鲜亮的衣服都整污糟了。暂时没吐的也是脸色惨白，虚弱地靠在一旁。三花猫见此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把一旁的店员骂得狗血喷头。
那店员嗫喏着：“不是您说就这样装的嘛……”
这不说还好，说穿了惹得三花猫直接炸毛，狂暴状态上线，那店员泫然欲泣，好似狂风暴雨中飘摇着的一棵小树苗。
佛音先是不动声色，到后来估计是嫌那三花猫店主太吵闹，便提了剩下的小人衣服去借给隔壁用。那三花猫一喜，赶紧接过篮子，嘴上却还假惺惺地谦让着，末了还对着佛音好一阵彩虹屁。佛音毫不惭愧地全盘接受，笑得端庄大方。两猫生动形象地上演了猫界《甄嬛传》，一对塑料姐妹花虚与委蛇了好一会儿。假笑间刀光剑影，俩猫都试探着彼此的家底。
阿渝看得眉头抽抽，又看向右边的邻居。
这边坐着一只雍容富贵的灰白的猫，哆啦恭敬地叫它“莉娜老板”。莉娜脸上长着一颗又大又圆的媒婆痣，头顶一朵硕大的红花。阿渝觉得这很媒婆。
然而莉娜不是媒婆，而是她们绣娘团的大主顾，隔壁服装店的老板娘。绣娘团当初绣得眼花的那件繁复的汉服，此时便穿在莉娜摊子上的一个小美人上。有店员正带着全套家伙什儿，给小美人收拾出一个大气的古装妆发。哆啦很是感兴趣，凑过去偷师学艺，时不时拍几句莉娜老板的马屁。
“这金线华服还只有莉娜老板家的美人称得起呢！看来今年的宠物人选美大赛冠军，又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哆啦嘴上虔诚，圆溜溜的乌眼睛却贼贼地看向一旁的化妆猫，小本本上赶紧几下了几笔要诀。虾仁睨了没出息的哆啦一眼，好笑地斜枕在一旁看她。
莉娜被哄得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店的衣服好”，其实脸上分明写着：接着夸，不要停！
化妆猫把汉服美人收拾妥当了，只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叮铃声，很是刺耳。莉娜赶紧收起笑脸，严肃地催促着化妆猫把汉服美人带过去。
所有猫的摊位都是呈同心圆分布的，最中间搭了一个小台子。没过多久，一只牛奶猫站上台子，扯着大嗓子，中气十足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大老板们，欢迎来到今年的宠物人选美大赛！究竟今年最美宠物和荣誉裁缝的称号会花落谁家呢？今年依旧采用走动展示，加上匿名投票的方式。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今年的参赛者！”
牛奶猫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个店员抱着同样的展示盒围着圆形依次慢慢走过来，在每个摊位面前都会停留一段时间，好让摊主看清楚展示的参赛物品。展示盒里有把粘得牢牢的椅子，一模一样的椅子上面坐着各不相同的宠物人。
化妆猫带着汉服美人走过来的时候，莉娜头顶大红花，站起来摆出一个自认为“艳压群芳”的姿势，瞟过周围摊主艳羡的目光，得意的神色好像马上就要晃荡出来。
阿渝一个接一个地看着打扮精致的人类娃娃被循环展示，怎么也笑不起来，沉默地低下头，不愿再看。面前的走位又开始变动，阿渝听见周围人猫的惊呼声，抬起头，这下换她也愣住了。
面前坐在展示盒里的女孩，白发、白眉甚至连眼睫毛也是白色的，在阳光的浸染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晕。她的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她身上穿着黑白的lo裙，赫然也出自绣娘团之手，正是金宝之前当模特试穿的那件。
那女孩仿佛是没有灵魂的人偶，低垂着眉眼，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得不可思议。
阿渝不自觉地长大嘴巴，震惊地看着她。她那脆弱的眉睫颤动了一下，然后呆愣地缓缓抬起眼，露出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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