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试探(四)
安逸回到院中时,常忘言和阿涛二人已经将烤好的虾和做好的鱼摆上桌了,阿涛殷勤地给三人斟了酒,下意识地往常忘言身后站,被常忘言冷冷地看了一眼,又果断地停住了脚步。
“小友也坐吧。”安逸开口道。
“这怎么行。”阿涛忙摆手拒绝,“我”
“我不过是个山野游医,没有那么多规矩。”安逸说:“这石桌不小,小友无需担忧坐不下。”
“让你坐便坐。”
阿涛还要开口,却被常忘言一句话噎回去了,乖乖地坐在了常忘言身旁。
常忘言烤的虾火候正好,虾肉清甜可口,口感上佳。鱼脍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如水晶,蘸上特制的小料,鲜嫩爽口。
阿潇显然很喜欢,频频动筷。
“常公子刀工精绝。”安逸夸赞道。
常忘言看了安逸一眼,想起安逸曾见过自己用刀,了然道:“我也就会些上不了台面的奇巧淫技而已。”
他喝了一口酒,回忆道:“有一段时间,我曾想过带着阿涛开一家馆子,卖些淡酒,也够我们二人维持生活。”
阿涛剥虾的手顿了顿,垂头,小声道:“是我连累了少爷。”
常忘言伸手,揉了揉阿涛的头,没说话。月色下,灯光里,乌黑的眼瞳里流溢出温柔神色,在抬眸看向安逸时,温柔散去。
“感谢先生为我解释。”常忘言道:“敬先生一杯。”
显然,常忘言听到了安逸和嬛颜说的那一番话。
安逸举杯与常忘言共饮,“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常公子客气了。”
常忘言笑笑,没有反驳。有些话,本应由常忘言亲自与嬛颜说,只是眼下嬛颜对他成见颇深,而常忘言自己,亦不想和嬛颜有过多的交集。如此一来,这些话由局外人安逸来说,倒是最适合不过了。
“我无意与镜花门弟子结交,若是随了他们的心意,纠缠不清,日后损的还是姑娘的清誉。”
月光洒在晶莹透明的鱼脍上,酒杯倒影着月影。
“利刃杀人快,痛不过是瞬息之间。钝刀杀人慢,痛在求死不能之中日积月累,直至将人击溃。”常忘言缓缓道。
不知是常忘言的眼睛染了水汽,还是月色落入他眼眸里,他的眼睛漫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桃花酒清润可口,亦非烈酒。安逸并不认为这几壶酒能让在场的人醉倒。阿涛身上有伤,被常忘言禁止饮酒。
一壶酒入肚的常忘言话多了起来,在安逸看来,他并没有醉,无非是借着酒劲一吐心中郁结罢了。
许是安逸看着常忘言的时间久了,阿潇剥了一只虾,伸到安逸的嘴边。
安逸温柔地笑笑,张嘴吃了。
“你们感情真好。”常忘言感叹道,他的脑海中闪过对安逸和阿潇关系的许多猜测。他有时觉着安逸和阿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很快他又会否定自己的想法,鬼哭面少数也有四十多五十了,若是主仆,他们之间又并无明显的界限。
在外人看来,自己和阿涛也很奇怪吧。不像主子仆人,也不像师兄弟。想及此,常忘言低头略出无奈的笑。
“以前冰心院没那么冷清。”常忘言回忆道:“人虽不多,也就十来个。在月色明亮的夜里,我们常一起抓鱼摸虾,抓完了就地烤来吃。”
“少爷”阿涛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常忘言道:“我
会一直陪着少爷的。”
“小孩子懂什么是一辈子。”常忘言伸手笑着揉了揉阿涛的头,接着说道:“后来,大家陆续都走了。他们年纪大了,没熬过来。”
安逸明了,结合阿涛身上的伤,不难猜出,常忘言所说的十来人多半是在常夫人亡后,被追月楼以各种被处罚,被带离了冰心院。至于死因,表明无非是劳累过度之类的,然究竟如何,阿涛和常忘言心中自由估算。
常忘言今日特意而来,本意无非是感谢安逸将阿涛要回冰心院。若眼见着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到头来以己之力,险些也保不住剩下的阿涛,常忘言的无力可想而知。于他而言,当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使用昭玉变强。
“阿涛,冰心院只有我们了。”常忘言的声音很轻,水流声轻易地覆盖了他的话。
酒足饭饱后,常忘言兴致大起,非要拉着阿潇与他较量一番。
常忘言手握长刀,招式删繁为简,刀锋凌厉,月光下寒光划过刀锋,阿潇的紫竹棒挥扫之间破风裂地。
说是较量,两人都没下狠手,只是切磋技艺。有来有回,甚是赏心悦目。
追月楼以扇为兵,作为少楼主的常忘言不仅不使扇,甚至连扇子也未曾佩带。所穿的衣服亦是比纯白深一点的月白色,少了一些飘然的仙气,多了几分质朴。
常忘言的刀法娴熟,不难看出,是自小就在练的。
安逸观常忘言步伐稳健,调息顺畅,长刀划破夜空时呼呼作响,不像是一个中毒已久的人。
酣畅淋漓地出了一身汗,常忘言和阿潇回到桌旁,坐下,端起酒来仰头便灌。
“我听阿涛说,常公子四月间曾有因毒忽然昏厥,现下正好得闲,便想给公子再把一把脉。”安逸做了个请的手势。
常忘言伸出手,“这症状有些年头了,就是偶尔身上会出现一些淤青,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练武磕着碰着习以为常。”常忘言回忆:“发作最严重的一次是四个月前,但使用”常忘言看了眼周围,略过昭玉二字,“便再没出现过了。”
阿涛在一旁小声补充道:“夫人说过,少爷小的时候,身体不太好,特别弱。而且不单单会出现淤青,公子时常也觉着身体疼痛,却不知道哪里痛不是吗?”
“是吗?”常忘言费力地想了想,回答道:“我不记得了。”
“有的。”阿涛肯定道。
“说得好想你亲眼所见一样。”常忘言失笑。
“夫人说的时候特别难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阿涛低声道。
常忘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阿涛自知失言,不敢再说话。
“常公子身上并没有中毒的脉象。”安逸打破了沉默。
“会不会是一种诊断不出来,但就是会时不时发作的毒?”阿涛猜测,“苏二门主明明说公子中毒了啊。”
“她骗你的。”常忘言漫不经心道:“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全信她说的。”
“常公子的淤青和疼痛出现得可有规律?”安逸问。
“没有。”常忘言想也不想,“想痛的时候一下子就痛起来了,没有任何的预兆,也不分场合。”
安逸收回手,他站起身来,让常忘言跟着他进房,在外间的软塌上躺下。
细长的银针缓缓地扎入常忘言的穴位中,常忘言神色平静,一边的阿涛又紧张起来了。
“扎的又不是你,你在一旁害怕个什么
。”常忘言无奈。
“我就是有一点点害怕。”阿涛说:“公子你可千万别睡着啊,有什么要跟安先生和我说。”阿涛叮嘱道。
常忘言明白过来了,阿涛这是被吓到了。上一次苏沐荣给他用了银针,他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如同活死人。
不多时,安逸将银针拔出。
“安先生,怎么样了?”阿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带着几分可爱。
“我一会再熬一副药,喝完你再回去吧。”安逸说:“若是半夜,你家公子吐血了,记得要拿罐子把吐出的血装起来,盖上盖子。明白了吗?”
阿涛点头如捣蒜,“我记下了。”
“我的血里有什么?”常忘言皱眉。
“我也只是猜测。”安逸说:“苏沐荣二门主没有骗阿涛,你是中毒了。不过不是一般的毒,我猜是蛊毒。但是与不是,还待明日方能揭晓。”
“蛊毒?”常忘言问。
“毒性发作一般有迹可循,从中毒的那一刻起,毒便存在于你的身体里了,驱使毒性发作的条件是固定的。而蛊毒则不然,若是有配套的子母蛊,只需催动母蛊,子蛊便也会随之发作。催动时间全凭持蛊之人的心情,故而并无痕迹可循。”安逸解释道。
“蛊虫可以隐蔽到连诊脉也诊不出?”
“可以。”安逸回答:“靠发作时的迹象来判断,但判定为蛊毒还是中毒全凭医者的经验和能力。我来之后,一则蛊毒没有发作过,二来也无中毒的迹象,这才导致了我的遗漏。”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苏沐荣学艺不精,而是这蛊虫太过狡猾。”
“选择下蛊而非下毒,下蛊之人定是做了长远打算的,又怎么会让蛊虫被轻易发现。”
安逸说完后,便带着阿潇去小厨房熬药去了,房里只剩下常忘言和阿涛二人。
“为什么”阿潇愁眉苦脸自言自语。
若真的是蛊毒,那么蛊虫几乎伴随着常忘言长大,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常忘言看起来要比阿涛轻松些许:“再说了,是否是蛊毒,还得等明天才能知晓,你这会瞎担心个什么劲。去厨房帮先生熬药吧,我在这坐一会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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