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少年学艺玉壶春（一）
次日一早，程潇和安逸就被梅寒带到了高耸入云的银杏树下。银杏树冠遮天蔽日，金黄色的银杏叶铺满地。
程潇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树下有一潭清澈的潭水，水从一侧的山壁上留下，山壁大部分都隐藏在浓重的云雾里，雾薄之处，不时露出宫殿的檐角和穿云而过的空中回廊。
“就我们了吗？”程潇问。
“就我们。”梅寒重复道：“三个人。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其他弟子之类的。”程潇犹豫道。
“没有。”梅寒回答道：“玉壶春岛就没几个孩子，再说了，现在玉壶春的年轻人都不喜欢习武。”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行了，今天我们就别讲故事了。”梅寒站在安逸和程潇中间，两手拍了拍他们的后背，示意他们集中注意力。
“武器也没有吗？”程潇冷不丁地继续问道。
“有，你放心好了。”梅寒答道：“一会重华就给我们送过来。在这之前，我先教你们内功心法。”
“玉壶春最基础的内功心法为四诀，以疗伤为主的春露诀，以进攻为主的秋瑟诀和夏阳诀和以防御为主的冬雪诀。”
梅寒说罢，摘下背上的五弦琴，席地而坐，琴置于席上。
琴声柔和圆润，在银杏树下盘旋回环。
“春日露水，润泽万物，春露寓之生。”
铮铮琴音，宛若清晨的露水，湿润而清凉，落入草叶间，渗透入泥头之中，给万物带来充足的水汽，滋润这万物生长。梅寒的琴音，卸下了程潇和安逸二人的疲惫，只觉得浑身筋骨舒畅，精神抖擞。
“夏阳灼灼，引天火，炙万物。”
琴音一转，有如盛夏时节的骄阳，给人以灼热和焦躁感。
“秋风萧瑟，肃杀清冽，如无形之刃。”
琴音高鸣，划破长空。梅寒身旁的落叶随琴音而起，缠绕在三人周围，告诉转动的银杏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宛若洪流。
“冬雪之寒，可延缓他人行动，亦可以雪为盾。”
银杏叶旋转戛然而止，叶面覆上了一层白霜，立在程潇和安逸两人之间。
琴声收歇，银杏叶落下，在梅寒和程潇、安逸之间堆成一个小山包。
“四诀我演示过一遍了，就这么个意思。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根据刚才你们看到的，决定从哪个心法开始学。”梅寒把琴收起，重新背回背上，道：“当然，眼下也就姜逸你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梅寒指了指程潇，说：“他自小学的就是夏阳诀，不存在这个问题。”
“还需要跟你们说明的是，初学的心法，很对你后续所学心法产生持续的影响。就好比说，如果你从春露诀开始学，后续再学夏阳诀，其实你夏阳诀的威力是不如只学了夏阳诀和以夏阳诀作为起始心法学习的人。所以选择初始的心法需要慎之又慎。”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像顾重华那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十二岁两诀便已修到九层，那从哪一个心法开始，就不那么重要了。”梅寒说完，伸手按住了程潇的发顶，道：“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先把夏阳诀练到第九层，这是你师祖的意思。”
程潇抬头，略显不满。
“你现在也只是三层吧。”
“是。”
“你年纪还小，用不着着急。”梅寒说，“你
爹也只是到八层，便已经是可以开山立派的宗师了。族长对你的期待可不只是八层。”
程潇自己亦不会满足于止步八层，可武学修炼也并不是说你想学到几层就学几层的，天赋不足，付出的努力不够，遗憾止步的人不在少数。再说了，程潇心想，在你眼里，谁都是小孩，便是他爹程云开，在梅寒这几个人的眼里，不也还是小辈。
于安逸而言，选择心法这事就要困难许多。
“你还有时间可以想一想。”梅寒说着，瞧见了从远处走来的顾重华，“重华给你们带他精心准备的武器来了。”
程潇和安逸回过头，果然见到顾重华手里拿着两支竹竿，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来。
“精心准备的武器？”程潇满脑袋都是问号，这怎么看都是一根普通的竹竿吧，看切口，还是刚刚砍下来不久的竹竿。
“重华你把竹竿分给他们吧。”梅寒说。
程潇：“”果然，还真的就是竹竿。
程潇拿到手里的竹竿呈现出翡翠一般的绿色，竹竿只有程潇拇指大小，三尺长。安逸的手里的竹竿比程潇的要粗一些，也长一些。
“这可不是一根普通的竹竿。”梅寒郑重其事道。
程潇听着梅寒的话，拿着竹竿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都觉着，这就是一根普通的竹竿，而且这竹子的颜色还似曾相识。他偷偷地瞄了站在身旁的安逸一眼，恰好和安逸的目光对上，他在安逸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这不会是晓星殿里后那片竹林的竹子吧。”安逸道。
“聪明，正是那片竹林里的竹子。”梅寒夸赞道。
“师父准许砍的。”顾重华淡声补充道。
程潇脑子里的问号更多了，他忍不住问道：“晓星殿的竹子这么矜贵的吗？”
“准确来说，晓星殿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矜贵，包括但不仅限于那片竹林。”梅寒回答道。
“要是不小心弄破了里面的东西，会怎么样？”程潇试探着问。
“不怎么样，被族长罚吧。至于会被怎么罚，岛上也没人试过。”梅寒打量了程潇一番，见他并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但还是决定要问一问：“你不会打破了晓星殿里的什么东西吧？”
“没有。”程潇回答得斩钉截铁。
随后，程潇皱起眉头，问：“既然晓星殿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让我们住进去？总觉得是给我们挖坑。”
“可能是想让晓星殿有人气吧。”梅寒想了想答道。
梅寒不似燕归会一股脑地把事情都说出来，他说事，更像是挤药膏，问一点，挤一点。
“既然心法还没定，那今天我们就先不学心法了。”梅寒随意道，他看了一眼顾重华，顿了顿，道：“不如我们今天就学一些简单的招式，就学‘春水九式吧’。恰好重华在这，重华你给他们演示一遍。”
被点到的顾重华上前，向安逸伸手，“竹棒，借我一用。”
安逸正要把竹棒递到顾重华手里，却被程潇抢了先，他果断地把竹棒塞到顾重华手里，说：“用我的。”
顾重华也不在意，倒是一旁的梅寒，多看了两样，一脸意味深长。
“看好了。”梅寒提醒道。
顾重华步伐轻盈，姿态灵动，竹棒在他的手里宛若长剑，随风落下的银杏叶在竹棒挥过后分为两瓣。
程潇和安逸看得目不转睛，待顾重华
演示完毕后，仍是意犹未尽。
“给你。”顾重华把竹棒还给程潇。
“好了，接下来轮到你们了。”梅寒道：“谁先把前三式练熟了，先就可以先回去了。”
听着好似不难，但真正要耍起竹棒来，就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了。
程潇自小学习阅潮山庄的震山拳，习惯了赤手空拳，这会要他拿着竹棒使出规定的动作，不免会因为以前习惯的干扰导致频频出错。再加上，梅寒规定，使用竹棒时，决不能使用内力。这对程潇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一边要克服使用武器的不适感，一边还要注意内力不随招式释放。
不过，程潇年纪虽然不大，但天赋极高，梅寒指点了几次，程潇便能将前三式行云流水地练下来了。
相对而言，安逸这边要难上许多。安逸挥动竹棒的动作不够果断，尤其是需要转动手腕时，总是下意识地顿了顿。
“程潇，你可以先回去了。重华你也是，我再陪姜逸练一会吧。”梅寒说。
顾重华闻言，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我等一等姜逸。”程潇说。
程潇这么说，梅寒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梅寒走上前，抓起安逸的手，挽起袖子，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腕。梅寒的手跟玉壶仙人的不一样，手指有一层薄薄的茧，手心温暖。
“你的手腕没问题，大胆的用。”梅寒道，“你要是不能克服你心里对手腕伤口的恐惧，你一辈子都别想学武了。”
“继续练吧。”
“是。”
安逸手握着竹棒，回忆着顾重华的动作，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手腕上的伤口。就算如此，安逸的动作仍是十分僵硬，对此梅寒也不是不能理解，安逸的遭遇他有所耳闻，可眼前的少年，在梅寒的眼里，并不是习武的好苗子。他不明白，为何玉壶仙人要执意把他带回来。
梅寒心里叹了口气，可算是明白了，族长为什么让把这两小孩安排给他带。他与安逸拉开一些距离，坐下，再一次把琴置席上，圆润空灵的琴声从他的指尖传出。琴声有如清露，扫去了安逸心头的杂念，在琴声中，安逸回忆着顾重华的动作，挥舞起手中的竹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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