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咒言师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菖蒲来说简直像是被按下了倍速键一样，进展速度快到令她都有些不可思议。
菖蒲目前在横滨住在贫民区内，其一是因为她还未成年，找不到稳定又高薪的工作来购买普通房子，横滨的贫民区属于三不管地带，更何况□□盛行，随便找间没人住的空房子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其二就是菖蒲个人原因了。
她想要更加了解感情。
因为曾经的经历，菖蒲对人类的感情总是很难理解，于是白天在外打工兼职可以体会普通人的正面感情，夜晚居住在贫民区可以体会挣扎求生的人们负面感情。
出于某些菖蒲不愿意解释的缘故，现在的她非常努力想要学会【爱】，想要拥有爱他人的能力，只可惜收效甚微，反倒是对于人类的感官变得更加复杂。
不理解人们为什么不开心会哭泣，开心也会哭泣，面对弱小生物死亡会动容，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干，但是真正面对死亡又无动于衷……
人类真的是非常复杂多变的种族。菖蒲如此下着定义。
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去观察和学习，才能成为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期待的样子。
真正成为拥有明辨是非的【爱】的好人。
听说学校是懵懂爱情最多发的地点，也是最容易见证爱情出现的地点。
可惜身份问题和资金问题导致菖蒲没有办法进入学校跟随正常同年龄段的孩子一起学习。
索性菖蒲觉得自己一个人在社会打拼，多多接触不同的人也能更好感受不同感情的意义。
因此在夜蛾正道邀请她去上学时，菖蒲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学校对于菖蒲来说是神圣的，是能接触不同人类感情的特殊地区，像是游戏里的隐藏地图，她一直没能达成前置以至于从没成功开过图。
可是现在，有人邀请她去上学哎！
菖蒲兴奋一瞬，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被迫冷静了下来。
究其原因，菖蒲兼职的工作都是短期，因为未成年甚至无法签正式合同，以至于工资也少得可怜，勉强够她维持生活，偶尔还要挣扎在温饱线。
说白了就是很想上学交朋友，可惜没有钱。
认真说了自己的情况准备拒绝对方的时候，夜蛾正道突然表示如果进入高专上学可以包吃包住，考过咒术师评级后还能接任务赚钱，祓除诅咒一级及以上的钱有这个数。
菖蒲被天降馅饼砸昏了头，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去上学了。
等事后思考能力再上线的时候，菖蒲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她不会被什么奇怪的组织诈骗了吧？
咒术师也不至于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吧？
菖蒲认真思考，菖蒲思考不能。
智慧鉴定大失败！
菖蒲决定放弃思考，打算去夜蛾老师给她留的地址看看，要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要是假的就当做东京一日游好了。
大不了再回来继续当她制霸横滨的打工皇帝。
对人类整个群体有着特殊滤镜的菖蒲小姐心态非常平稳。
※
夜蛾正道的行为有一点让菖蒲十分安心，因为从小在贫民区一个人长大，横滨又是个战争遗留后保留法外自治的特殊城市，官方在这里的监管力度甚至比不上本地林立的黑手党们。
也就是说，菖蒲其实是个黑户。
这种情况在现在的横滨并不少见，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三个人有两个可能都是混黑，或者与混黑的人有关，因此横滨的居民通常都非常有眼色，危险雷达也非常精准。
这大概就是横滨特色。
夜蛾正道知道这件事后，通过关系帮菖蒲补办了个人户籍，并在征得菖蒲同意后将监护人填上了他的名字，很快办完了菖蒲的入学资料。
值得一提的是，菖蒲现在使用的手机也是好心夜蛾提供的。
毕竟菖蒲没有需要时常联系的稳定关系，买手机可是一笔相当昂贵的支出，很显然菖蒲目前的经济状况负担不起。
夜蛾正道在菖蒲的印象里也从一开始的奇怪毛绒玩具控极道大叔变成虽然看上去长了一张恶人脸但实际上意外的是个好人。
虽然癖好依旧很奇怪，但菖蒲的喂养过的流浪猫说过人类的爱好是自由的，她不应该歧视这些拥有特殊癖好的人。
而且这种人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感情要更加直白呢，因为欲求都已经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了，反倒没什么遮掩的必要吗？
况且夜蛾还是一个好老师！
她都没有入学就已经被安置的妥妥当当了！
只需要菖蒲去学校报道就可以了。
甚至可以说是贴心过头了。
这种沉重又真诚的感情回报她果然还是不擅长处理啊。菖蒲叹息。
要不是被咒术师的工资大饼迷了眼，她绝对第一时间就跑了。菖蒲揉了揉脸颊，将粘在脸侧的头发捋直，顺手在背后拢了拢扎了个低马尾。
已经答应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了，菖蒲小姐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毁约这个词。
那么就要去和经常投喂的流浪猫告别了呢，那孩子肯定不愿意和她一起走，希望他能遇见个好的新饲主吧。菖蒲略微苦恼地摸了摸下巴，而后露出一副放弃思考的表情。
※
横滨港口，货物区。
菖蒲提着斥巨资购买的伴手礼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找那一只她散养了快两年的流浪猫崽。
那孩子总是住在集装箱里，菖蒲曾经问过一次他要不要来和自己一起住，可惜被拒绝了，菖蒲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索性就当做偶尔投喂一次流浪猫。
这可是菖蒲难得一次的恻隐之心，她虽然坚持保护人类，但也从不轻易把人类放进她私人的领地。
就算是被她保护过的人也一样。
菖蒲对人的分类非常明确，在彻底搞明白感情到底是什么之前她绝对不会随便过度注视一个人类的。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菖蒲一直用冷淡漠然的态度对待那些试图对她倾注感情的好心人。
如果不能回报以同样程度的情感，那么对于另一个付出感情的人非常不公平。
可太宰治是菖蒲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意外之一。
大概是当初第一次视线相交时令菖蒲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漠然，孤独，毫无【生】的概念，独立于世界之外，看不见自己未来的道路，沉溺于自己营造的绝望中。
那时已经对未来有了懵懂目标的菖蒲突然也想试试拉住这个孩子，至少得让他挣扎到足以作出选择的时候为止。
哪怕最后他仍然没能抓住继续存在的道标，选择坦然赴死，那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有选择的余地，那便足够了。
思绪回笼，走到一个红色的废弃集装箱门口，菖蒲礼貌性地敲了敲铁皮，也没等里面的回应，自顾自拉开遮挡的铁皮拉门走了进去。
集装箱里散发着废弃腐朽的气息，整个空间内看上去最干净的就是深色的被褥——那还是菖蒲给他提供的，乱七八糟的零件和不知名的配件散落一地，除了床铺外的地方乱到几乎让人无法下脚的地步，而此刻床铺中央有一团小小的鼓包，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菖蒲一看就知道小猫崽子在闹什么幺蛾子，将手中的塑料袋提高，用力晃了晃，袋子中的罐头发出叮铃哐啷的碰撞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十分响亮，床铺中间的人影动了动，却没有坐起来，反而将被子拉得更严实了。
菖蒲无奈叹气，只好努力从一地杂物中找到下脚的地方，挪到床铺旁边，俯下身。
“刷——”
突然接触到外界湿冷空气的猫崽子一下子弹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罪魁祸首。
菖蒲一脸无辜地盯回去，看着太宰治坐了起来，满意的把被子放回床上，一只手晃了晃手中的伴手礼，而后将其放在太宰手边，从背后抽出小白板。
「该起床了，我都说了要保持良好作息！」
“菖蒲你好啰嗦——吵到我的眼睛了——”坐在床上的黑毛幼崽懒洋洋地拖长音，听上去十分欠揍。
菖蒲毫不犹豫地用白板笔敲了敲太宰治的脑袋，看着他脸上多出来的纱布块皱眉。
「你最近又干什么了？怎么身上多了纱布块？受伤了？」
“没有，就是一群不讲武德的笨蛋，自己赌输了非要打我出气，超没品哎！”
菖蒲眉头紧蹙，下笔飞快：「那要注意换药，不要留疤了，要不是你的异能太麻烦我就直接给你治好了。」
太宰治盘腿，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神情自然，语气满是漫不经心：“反正这点伤很快就好了，为什么就没有清爽不痛苦的死法呢？”
黑发少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把一脸深沉地黑猫幼崽的毛发揉得一团乱，成功得到一只略微炸毛的黑团子。
限定cg到手，好耶！
“你在干什么啊菖蒲！！头发都乱掉了！”
「幼崽就要有幼崽的样子，给我好好喊姐姐啊臭小鬼！」
“才不要——明明菖蒲只是单纯比我多吃几年饭而已——”
这话不就是在说她光长年龄不长智商了吗？！她是对感情理解十分迟钝，但是好歹也是个看几遍演示动画就能学会新技能的天才，还没有笨到这种话都听不出来的地步！
这个可恶的黑泥小鬼！
菖蒲额头爆出条条青筋，一记手刀敲在作死第一名的小鬼头上，满意地看着他双手抱头，表情扭曲。
太宰治双眼含泪愤而怒斥：“菖蒲你是什么肌肉大猩猩吗？！打人好疼啊！”
啊……这话倒是真的，菖蒲的力气确实大的可怕，小的时候她也曾是个普通力气的女孩子，自从……那件事以后，菖蒲的力量日益见长，现在已经完全是个表面看不出来的筋肉怪物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不长记性。」
菖蒲伸出食指戳了戳太宰的额头，不想和他继续这毫无营养的垃圾话，转而从塑料袋中掏出刚才叮铃当啷作响的主体，刚刚拿出来就被扑过来的黑团子抱走了。
男孩鸢色的眼睛里闪亮亮的，整个人身上的黑气都好像被净化了一般，语气也带着雀跃：“是蟹肉罐头！”
“嗯嗯。”菖蒲发出无意义的应答声，只是皱着眉打量扔在角落的一袋白色卷状物品，又回头看了看捧着罐头背后冒小花的幼崽，叹了口气。
「刚才就想问了，你弄了这么多绷带回来干什么？」
“哎？绷带拿回来肯定是缠身上的啊！这样子出门的话也许会看到更多有趣的事也说不定呢！”
菖蒲对于自己长期喂养的流浪幼猫的恶趣味不置可否，不过知道并不是他有什么意外菖蒲也懒得管这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小黑泥精，从太宰手里把罐头拿回来，用带来的小刀撬开，再递回小孩手里。
“果然螃蟹就是最棒的！”
菖蒲看着吃得满心欢快的太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一千日元的纸币——这已经是她最近兼职挣到的几乎全部存款了，塞到太宰口袋里。
「我要去上学了，算是特招，包吃包住，地方在东京，有其他挣钱途径，虽然和横滨不算太远，但周内肯定回不来，周末我尽量回来，别把自己饿死了。」
菖蒲没问太宰治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太宰治也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们二人之间在这件事上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无论初见时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选择坚持投喂流浪猫，但菖蒲非常清楚现在的她和太宰治是完全不同的灵魂，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也许未来太宰治会遇见他自己的救赎，不过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菖蒲。
她自己都还在迷茫期等着寻找答案呢，哪儿还分得出光与热去照耀一个阴沉到看不见底的黑泥精。
太宰治看到这段话连吃罐头的动作都没停，只是随手把纸币往口袋里塞了塞，语气依旧欠揍：“居然有学校愿意接受菖蒲这种学生？！你别是被什么启智学校的广告骗了吧？真的被骗了我可是会大声嘲笑你的。”
很好，什么担心都没了，就是拳头硬了jpg
最后菖蒲什么话都没再写了，太宰治也安安静静地吃着罐头，静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却丝毫不显得尴尬。
看着自己投喂的流浪猫吃干净了猫粮，菖蒲也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服，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纸条，那上面写了她新的联系方式。
「真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反正你总有办法能搞到手机的。」
也没等太宰治再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出来气她，菖蒲提着刚刚收拾出的新鲜垃圾，背着小白板离开了这个狭窄逼仄的废弃集装箱。
太宰治只是静静用那一双与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深邃鸢色眼睛看着少女逐渐远去消失在光里的背影。
这是独属于太宰治与菖蒲之间相处的默契。
不需要道别，自然也不会期待下次再见。
本就只是人生路上偶然相识的过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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