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崔诗梧失踪的第十天,警察在星澜中学附近的电玩城后面垃圾堆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凶手为了掩盖尸臭味,特地选了这个地方。
根据电玩城工作人员所言,他们每一天都会清理垃圾,之前并没有发现尸体,因此,警察确定这里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尸体面容被损坏,再加上死亡时间超过一星期,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腐败,警方很难辨认死者的长相特征。
幸好其穿着星澜中学的女士校服,给警方确认尸体身份提供了一份有力的证据。
警方根据近一个月来失踪人口的备案,最终联系到家属来认领遗体。
崔西柚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拿着寻人启事满大街地奔波。
她下意识认为是诈骗,没忍住发火:“拜托你们骗钱也要有个底线可以吧?造谣这种事我可以起诉你的!”
负责电联的警察没想到会被当成诈骗,意外愣了下,接着正色道:“请您立刻到郦市刑警大队认领尸体。”
“……”
崔西柚的大脑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对面说的话,她盯着地上被人丢掉的寻人启事,突然宕机一般,腿软的厉害,扶着电线杆才勉强站直。
有道声音一直提醒她该到刑警大队看看,万一、万一搞错了呢?
可望着街道上车水马龙,她一下子失了方向感,心脏撞的速度很快,太阳穴嗡嗡作响,气血翻涌,闹得口干舌燥。
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摇下玻璃窗,冲她笑:“小姑娘,去哪儿?”
“……”
崔西柚舔舔唇:“刑警大队。”
司机表情一僵,看她拿着一大摞寻人启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等崔西柚上车,他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了一句:“妹子,节哀啊。”
“……”
崔西柚没搭话,指甲掐烂了纸张,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
太平间煞白的铁门像一只能吞噬魂魄的野兽。
崔西柚双腿灌铅似的沉,从入口到冰冷的铁床边,短短几步路,她走出了满身的汗。
法医很有人情味地问:“准备好了吗?”
崔西柚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厉害。
她点头。
白布“哗啦”掀开。
崔诗梧今年只有十五岁,比她小三岁,属于人小鬼大那类的女孩儿。
嘴甜,爱美。
平常喜欢捣鼓首饰和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临近中考,拿着崔西柚给她的零花钱打了两个耳洞,回来找她炫耀了一阵子。
崔西柚气的不得了。
原因无它。
崔诗梧耳朵后面有颗褐色的痣,小女孩儿扎高马尾便能露出来,是非常有特点的漂亮。
耳洞一打,倒显得那颗痣平平无奇了。
“……”
崔西柚捂着嘴巴,眼泪拼命地砸。
她颤抖着手,一个劲儿地摆,想让法医赶紧把布盖上。
法医明白她的意思,盖上之后,例行问:“确认是你妹妹崔诗梧,对吗?”
“是。”
崔西柚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拐进厕所里,嚎啕大哭。
下午三点刚过。
崔雄和张月梅接通知来到刑警大队,看完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声传到院子里。
她承受不住丧女的悲恸,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两次。
崔雄留在休息室照料。
崔西柚先去做笔录。
负责的两位警官给她看了证件,一位负责记录,一位负责询问。
那位叫徐阳的警官起身接了杯热水给她,温和道:“节哀。”
“……”
崔西柚说不出话,眨眨红肿的眼作回应。
“把你叫来是想了解……”
徐阳停顿一下,将“死者”这种敏感词替换掉。
他说:“崔诗梧的基本情况,看能不能给案件侦破提供线索。”
崔西柚表示配合。
在她的印象里,崔诗梧就是个调皮捣蛋,偶尔会耍点小性子的青春期女孩儿,社交圈子简单,爱玩是爱玩了些,但只是不爱学习,从不去酒吧、夜店、网吧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她有时候嘴巴是毒了一点,得理不饶人的,但,如果自己说的话伤害到别人了,她立马会道歉,绝对不会与人结仇。”
更何况是这种要命的仇。
徐阳没有发表意见,继续提出问题,崔西柚尽量解答,随着回忆,姐妹俩昔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逼红了眼眶,她哽咽地说不上话。
交谈暂时中断,直到她的情绪恢复。
“我们了解到你今年才大一,在成华大学读播音系,很优秀。”
崔西柚笑不出来,礼貌颔首:“谢谢。”
“怎么这么着急外出兼职呢?”
一般情况下,当受害者家属听到类似的问题,会表现的非常激动,他们会认为警察在怀疑受害者的亲人,因此感觉十分委屈。
崔西柚没有。
她非常配合工作,问什么就答什么,表情麻木,有点像被悲伤拖垮了情绪。
停了半晌,女生清甜又有些嘶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我们家条件不太好,成华大学在首都市中心,消费水平很高,我想赚点零用钱,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
说的是实话。却也有所隐瞒。
从年前十二月底放假,张月梅便催着她外出兼职,崔西柚忙碌了一整个学期,本想在家里好好休息,最终扛不住张月梅整日的唠叨和抱怨,找了临市一家包吃饭和住宿的补习班做口才老师。
“过年在家吗?什么时候回的郦市?”
“春节车票很难抢,所以我留在单位宿舍自己过。二月十号左右,我接到家里的电话,爸爸说诗梧失踪三天了,他们报了警,还是没找到人,我当天就辞职回来了。”
关于崔西柚的陈述,警方立刻找人核实,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崔西柚从问询室出来,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在争吵,说的话很不客气。
她实在没心思去凑这份热闹,冲徐阳道:“请问我父母在哪儿?”
“还在接受问询,你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
冬日严寒,所里开着中央空调依旧觉得身上冷。
崔西柚只穿了件乳白色的高领毛衣,冻得耳朵、鼻尖通红,唇色泛着青,却像感觉不到冷。
徐阳动了恻隐之心,接杯热水给她捂在掌心,又把自己的羽绒服拿来给她披上。
全程,崔西柚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漂亮的丹凤眼里空洞一片,令人不忍直视。
“徐警官,我妹妹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致命伤在脖颈,凶手拿利器划破她的大动脉……具体的要等尸检报告。”
“……”
崔西柚太阳穴阵阵地疼,心脏跳一下停一下似的,格外憋闷。
她揉了揉,情况并没有好转,泪珠大把大把往下砸,哭到白眼球里全是血丝。
徐阳想劝,可生离死别的事儿,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张口。
走廊那头有辅警急匆匆地跑过来,喊:“阳哥,前面闹起来了,过来看看!”
徐阳立马跟上。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之后,整条走廊安静下来。
旁边的问询室门打开,崔雄搀扶着张月梅出来,崔西柚迎上前想帮忙,夫妻二人像没看见她,径直走了过去。
崔西柚把外套归还,跟上他们的步伐,一起出了警厅。
—
在崔家,崔诗梧比崔西柚要受宠,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实。
或许因为崔诗梧是妹妹,父母便会对她更娇惯一些。
崔西柚五岁便独立了,大小事自己安排,学习、生活从来没有让家里担忧过,相比崔诗梧隔三差五就要因逃课、早恋被喊家长,她实在令人省心的多。
但,在父母跟前就是不被重视。
“……不过,她们姐妹俩的感情特别好,西柚回来给妹妹带了好多好东西,还把零食分给我家孩子一些。”
“要我说啊,父母再怎么样,那是他们的过错,西柚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不会把怨恨牵扯到妹妹身上。”
邻居叹:“他们家不消停,隔三差五要吵架,闹得轰轰烈烈的。男人得了病,工作上使不了劲,女人嫌他没本事……”
“诗梧这孩子虽然叛逆了点,但很懂礼貌,也很聪慧,唉,没想到会惹上这样的祸。”
从邻居家告辞,跟随的辅警小刘翻看刚刚的笔录,感慨:“刚成年就要开始打工供养亲人,依我看,那天崔西柚在警局,说要分担家里经济负担的话,多半有她父母道德绑架的成分。”
“……”
徐阳没吱声。
他看见少女提着沉重的黑色垃圾袋从小区门口进来,于是主动过去帮忙。
崔西柚显然很意外,随即又镇定住,问:“走访?”
“是。”
徐阳偏头,目光落在黑色塑料袋上。
崔西柚打开,里面是一沓纸钱和蜡烛。
徐阳了然:“明天你们可以到刑警大队领遗体。”
逝者为大。
既然解剖做完了,总得先让人入土为安。
“好。”
崔西柚邀请他们到家里小坐,徐阳称还有公务,婉拒。
崔西柚把二人送到停车场,徐阳转身欲走,袖子上突然传来一股力,微弱又坚定。
他回头,撞进崔西柚急切的目光里,“警官,关于诗梧的尸检结果,有没有异常?”
按理说,明天他们去领遗体,法医自然会告诉这些,不过……
徐阳看着女生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心想:提前告知也无碍。
“她身上没有被侵犯的痕迹,更没有打斗挣扎,可以确认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割裂。”
意味着,凶手的动作快、准、狠,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
“我们也在寻找相似的案件,想要并案调查。”
毕竟,崔诗梧案的线索太少,监控、指纹、社会关系……能调查的都调查了,有嫌疑的都排除了,只能另辟蹊径。
这案子发生在中学附近,死者又是未成年,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各界都在密切关注。以免打草惊蛇,警方封锁了消息,争取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崔西柚松了手,稍微抽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拜托你了,徐警官。”
—
翌日。
张月梅和崔雄拖着即将透支的身体,步履蹒跚的到刑警大队领取遗体。
中途,崔西柚被叫走,跟法医去领手续表。
回来的时候,大厅乱作一团。
崔雄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大口喘气,脸色白的骇人,阵阵地抽搐,围着的警察掐他的人中,不停地说话,企图唤醒他的意识。
旁边张月梅拍着大腿哭天喊地。
场面异常混乱。
崔西柚赶紧跑过去照料。
崔雄有哮喘,近些年又得了肝硬化,身体脆的像纸一样,经不起半点折腾。
所幸,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她联系亲戚到医院照看,自己留下处理后续。
徐阳刚审完人,听说前厅受害者家属又闹起来了,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值班的警察打电话跟医院的负责人确认,崔雄经抢救脱离危险。
“那个小姑娘呢?”
“谁?”
“崔西柚。”
“哦,受害人的姐姐啊。她领了遗体直接送火化了。”
值班警察叹:“小姑娘年纪轻轻,倒坚强。爸妈看见小女儿的遗体哭闹着晕厥过去,她反而挺镇静。”
徐阳闻言,沉默不语——
她并非坚强,而是不能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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