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西柚怎么跟他还有联系？
莫非……
江聿川没再接着胡思乱想，等着崔西柚从浴室出来，他本来想问清楚，她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坐在梳妆台前收拾完，准备睡觉。
“西柚。”
江聿川明白的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儿，识相的没提徐阳的事情，而是问：“今天哪儿不顺心？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崔西柚心里一团乱麻，满脑子都是在江灿曾经房间里看见手机那一刻的震惊，她更害怕江聿川知道这一切，却选择不告诉她……
她摇摇头，翻个身背对着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没有。就是累了。”
江聿川知道她说谎，并没有揭穿，附身吻了吻她的后颈，道：“睡吧。”
外面的鞭炮声震天响，这一晚注定睡不安生。
事实上确实如此，崔西柚翻来覆去梦着崔诗梧，尽管在梦里，她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祝福她新婚快乐，要永远幸福。崔西柚不敢听，也不敢看，但偏偏眼睛瞪的滚圆，清楚地看见血迹从她身上蔓延。
崔诗梧离她越来越远，她忙追上去，但腰间却环上一只胳膊，死死的、紧紧的钳住她。
崔西柚猛地惊醒，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见江聿川的睡脸，后知后觉感受到腰间的重量。
江聿川睡觉喜欢抱着她，只要摸不到人，他就睡不踏实。
崔西柚怕惊醒他，轻轻地抬起手，指腹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滑，落在他的薄唇上。那股不安躁动的情绪再次泛滥。
关于那只手机……
一边是她的亲妹妹，一边是她的丈夫。
崔西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但比起这种纠结，她更怕的是被爱人欺骗。
她不像别人那样有底气。
从一开始，她就是孑然一身。背后没有所谓的父母支持，没有亲戚帮扶，不管走到哪儿，她都是孤零零的。
之前数年，她不过是倚仗着江聿川给的爱度日，同时心里很清楚，靠爱是过不长久的。但她飘零太久，太迫切的想要个安稳，所以任由自己蒙逼住双眼，沉沦到这种短暂的快乐中。
如今，因为这个手机，曾经她刻意遗忘的事情再次被翻出来，随之而来的影响她想都不敢想，或许会让她失去得之不易的爱情，或许会让这个刚建立起来的新婚家庭倾覆，但相比于沉溺于当下的情爱，她更想知道诗梧在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说到底，她只想要个真相。
—
回到郦市之后，崔西柚辗转关系找到了当时负责崔诗梧案件的主办警察徐阳，他现在已经是副局长，跟七年前全然不同。
徐阳特地抽出时间和她在警察局见面，考虑到崔西柚的身份特殊，安排了个会议室聊，保密性做的很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徐阳直入主题：“你先前在电话里提到的疑问，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江灿当时确确实实有不在场证据，并且也没有作案动机。”
“重启案件也需要相关的证据，并且是强有力的证据，不是凭借一句揣测就可以决定的。而且……我看新闻上说，你已经跟江氏的大公子结婚了。”
他态度很和善地劝解：“我能理解你失去亲人的痛苦，你也要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只有……”
“徐警官。”
崔西柚打断他的话，神色很平静，从包里掏出一只用真空袋包装的老式手机。
“还记得，我们家去领遗物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诗梧的手机。您给的说法是，可能在遇害的途中丢失了，凶手对此也没有印象。”
徐阳喉咙一紧：“……对。”
“这是我在江氏老宅里发现的，就藏在江灿之前住过的房间衣柜顶上，装在一只布满灰尘的铁盒里。”
崔西柚把东西放在桌上，平缓道：“我没有猜忌他，只是想知道这个明明应该在诗梧遇害路上丢失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江南老宅。”
徐阳移开视线，看见手机背面贴着的大头贴，已经有些褪色了，却依稀能辨明上面女生的笑脸。
“徐警官，在成为别人的妻子之前，我首先是诗梧的姐姐。”崔西柚收拾东西起身，看着垂着头的徐阳，缓缓地叹。
徐阳送她，临出门的时候，终于松口，道：“我会调查的。”
崔西柚喜出望外，赶忙道谢。
他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案件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这部老旧的手机上还能不能提供新的线索。”
“我知道。”
崔西柚说：“尽力而为。”
从警察局出来，她去了趟郦市的郊区墓地。
天阴沉沉的，不多时就飘起小雨。
崔西柚没有带伞，长发被雨水打湿，她恍然未觉，把鲜花放在墓碑前，视线落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喃喃：“诗梧，如果真的有轮回，你应该八岁了吧。”
“但或许你还舍不得离开，在人世间某个角落漂浮着。”
崔西柚眼眶发热，她极力克制着眼泪没掉下来，声音却在发抖：“真相终会大白，坏人都会被绳之以法的，在一切明了之前，我永远不会放弃。”
“……”
雨越下越大。
在外面等待的出租车司机打电话提醒她该离开了。
崔西柚的棉服被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沉重的让她直不起腰来。水滴在地板上，打湿了门口的毛毡。
刚换下衣服，叶梓就来了。
“工作不忙吗？”
“嗯。我爸良心发现，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期。”
叶梓自顾自倒了杯热水暖和身体，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滂沱大雨，疑惑：“郦市今年冬天没有下雪，怎么还下起雨来了？”
崔西柚提醒：“三月份早就立春了，哪来的冬天。况且初春，雨水多正常。”
“也对。”
叶梓笑自己过糊涂了。
她随即注意到崔西柚的异样，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崔西柚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憔悴。
叶梓以为她刚洗完澡没擦头发，于是去浴室取毛巾，发现地板上一点儿水渍没有，心里一惊，跑出来问：“你淋雨了？”
崔西柚随便找了个借口企图蒙混过去，“回来的时候没带伞。”
“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叶梓把她往浴室推，转身到厨房煮姜汤祛寒。
崔西柚快速冲了个澡出来，肩上披着条薄毛毯，缩在沙发里等着她把红糖姜水端上来，怀里又塞了个暖宝宝。
她笑：“麻烦你了。”
“客套什么。”
叶梓看着她的模样就心疼，犹豫半晌，还是问：“你跟江聿川……没事儿吧？”
“没有。”
崔西柚不自然地垂下眼睑，自言自语似地嘀咕：“我们能有什么事。”
“怎么没去蜜月？”
“我工作太忙了，下周又要进组，等以后有空再补上。”
叶梓想着他们感情一直都很好，不至于刚结婚就闹别扭，于是聊起别的。
“卓昭跟他老婆离婚了。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吗？”
崔西柚一脸懵懂，摇头。
叶梓无奈：“你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习惯维持到现在也怪不容易的。”
崔西柚嘴巴一抿：“……”
叶梓道：
“其实大家早就预料到他们会离婚，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卓昭之前在外面烂掉的桃花挺着大肚子找上门，让正主脸上很不好看，非要离婚。卓家有一半的产业是靠着他夫人的娘家支撑起来的，离婚便意味着她要撤资，结果不堪设想啊。”
“卓昭虽然惧怕这个母老虎，却顾着家族的颜面不得不去找她复合，几次三番上门被拒绝，现在都沦为笑柄了。”
叶梓总结：“自作孽，不可活。”
崔西柚睫毛微眨。
“对于他们而言，家族的颜面就这么重要？”
“当然啦！”
叶梓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感受非常深刻。
“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如果在自己的手里覆灭了，谁能担的起这个罪名。”
叶梓道：“打个比方，去年，乔青阳出了那档子事儿，虽然他理亏在前，但江氏的老爷子对江聿川的不满更甚。毕竟乔青阳是他的表弟，乔青阳的母亲又是江家的人，连襟关系啊，闹掰了两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更何况……
那时候都传，江聿川冲冠一怒为红颜，导致江老爷子怒火更盛。
叶梓当然不会把这层告诉她，只说：“江聿川抵抗不了家里长辈们的意见。他说要起诉，也只是说出去吓唬一下乔家和江茵而已，目的是让他们以后老实点，别再打坏主意。”
“可……”
崔西柚纳闷：“乔青阳挪用公款，违规开办酒吧的事情，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
叶梓回答的理直气壮：
“所谓公款，也不过是自家公司的钱，所幸他拿的不多，乔渐鸿自个儿出资补上了窟窿。至于酒吧违规开办，把店封了就行。左右乔青阳只是投资人之一，不是主要的负责人。只要江聿川高抬贵手，是怎么都查不到他头上去的。”
崔西柚听傻了。
她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竟然还一味的以为世界上一切都会按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规则处理。除此之外，她压根没有料到还有这种手段，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万一……
万一，江灿的情况属实，那……
崔西柚不敢做假设。
她根本没有自信可以掌握江聿川的喜怒哀乐，甚至他的思想决断。
通俗一点说，江灿是和他骨子里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弟弟，而她，就算成为了他的妻子，也不过是个外人。
“柚子？”
叶梓喊了她一声，崔西柚后知后觉地醒神：“嗯？”
“我看外面的雨下的小了点，我就先走了，你记得把厨房锅里的红糖姜水全部喝完啊，不要感冒了。”
“好。”
崔西柚穿上外套送她出门。
车库的门开着，江聿川停了车出来，迎面碰上她们。
叶梓跟他打个招呼，江聿川颔首回应，视线却落到崔西柚身上，丝毫不顾及还有别人在，伸手摸摸她的脖颈，冰凉。
“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说着，把她搂进怀里。
叶梓清咳，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秀恩爱，说了句“再见”便上车走了。
崔西柚脸埋在他怀里，闻见雨水的锈味，还没有干透的雨珠沾在鼻尖上，激得她打了个寒噤。江聿川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抱起，进了屋，把空调温度升高。
“吃饭了吗？”
“没。”
“我去给你做点。”
崔西柚问：“喝蔬菜粥行吗？”
“嗯。”
江聿川不挑，在吃饭这方面很好打发。
他脱掉外衣，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到厨房找她。
崔西柚并没有注意到他进来，兀自出神。
如何告诉江聿川她发现手机的事情呢？告诉他，他会不会袒护江灿，做些别的举动把这件事盖过去……
崔西柚想相信他，却又不敢相信。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含笑的低音：“切空气呢？”
崔西柚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利刃划破指尖，有血珠渗出，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江聿川立马攥住她的手，把人带到客厅里，拿出医药箱处理伤口，幸好口子不是很深，血很容易就止住了。
“疼不疼？”
江聿川皱着眉，眼神里充满自责和懊悔。
崔西柚摇摇头，刚刚打算的话，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纸包不住火，如果警察那边有行动，他早晚会知道的，但她仍然可耻的眷恋眼下的温柔。
崔西柚想：就当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在江聿川为了家族利益抛弃她之前，再多享受一会他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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